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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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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一！”
“新年快乐—！！”
欢呼声、笑声、酒杯碰撞的脆响，混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在风车村临海的空地上炸开。巨大的篝火堆燃得正旺，跃动的橘红色火光将一张张笑脸映得发亮，温暖的气息驱散了冬夜的寒意。空气里弥漫着烤肉、麦酒和节日特有的甜香。
玛琪诺在篝火边支起了临时的烤肉摊，铁架上铺满了滋滋冒油的肉串，油脂滴入炭火，激起阵阵令人垂涎的烟雾。
路飞像只守着鱼干的小猫，蹲在摊位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翻转的肉串，嘴巴张得老大，口水都快要流到地上，随时准备接住下一块烤熟的肉。
艾斯抱着胳膊，靠在稍远一点的木桶旁，脸上挂着惯常的、略带嫌弃的表情，看着路飞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但他的视线，也不自觉地、飞快地往那香气四溢的烤肉摊上瞟。
“生日快乐，艾斯。”
萨博捧着一个礼物，有些不好意思地磨蹭到艾斯身边。
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圆形水晶球，底座是粗糙但被打磨光滑的木头，球体里注满了清水，水底静静躺着几枚颜色各异的、来自大海的贝壳，还有细碎的金色沙砾。轻轻一晃，里面的“海水”便微微荡漾，细沙流转，贝壳也随之轻轻滚动。
“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萨博把水晶球往前递了递，脸颊被篝火烤得有些发红，金发在火光下闪着温暖的光泽。
艾斯愣了一瞬，目光从烤肉上移开，落在那晶莹剔透的小球上。篝火的光芒透过水晶球，在里面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映亮了他有些怔忪的脸，也让他耳根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萨博你……”他咳了一声，别过脸，语气硬邦邦的，“怎么喜欢这些……不实用的东西。”
话虽如此，他的手却已经接过了水晶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玻璃表面。
萨博挠了挠头，没有戳穿他小小的不坦率。
“可是，能把喜欢的风景永远保存在里面，让容易消失的东西变成‘永恒’……听起来，不也挺厉害的吗？是我和米娅一起做的哦。”
“切。”
艾斯从鼻子里轻哼一声，那声调里混杂着少年人特有的逞强和一丝几乎捕捉不到的赧然。
他悄然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我。我恰好转过头，看见了他看过来的眼神，便自然而然地朝他弯起眼睛，回了他一个微笑。
艾斯立刻不自在地别开了脸，耳廓在篝火的暖光下透出薄红。
他像是要掩盖什么，又像是要更专注地投入什么，将手中的水晶球举得更高，几乎贴到眼前，凑近那跃动的篝火光源仔细端详。
他黑色的瞳孔在光的照射下，映射出水晶球里的大海。
“诶诶——！今天是艾斯的生日吗？！” 路飞的大嗓门突然插了进来，他嘴里还塞着肉，含糊不清地嚷嚷着，好奇地凑过来，伸手就想摸水晶球，“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走开！口水要滴上来了！” 艾斯立刻嫌弃地用手肘把他推开，却小心翼翼地将水晶球护在了怀里。
“那我也有礼物给你！” 路飞被推开也不恼，嘻嘻哈哈地又贴上来，踮起脚勾住艾斯的脖子，“今天的烤肉——我分你一半！怎么样，够义气吧！”
“你哪有烤肉！那些明明都是玛琪诺烤的！” 艾斯甩开他的钳制。
“可是玛琪诺给我的，就是我的了！” 路飞理直气壮，两人顿时又扭作一团。
“诶……” 我坐在旁边的木桩上，托着腮看着他们打闹，忍不住笑起来，“艾斯和路飞，现在看起来感情很好了呢。”
“哪有！！” 两个扭在一起的身影瞬间分开，异口同声地朝我喊道。
“还有我的礼物哦！” 我忍着笑，从身后变魔术般拿出一个巨大的、几乎有艾斯那么高的多层便当盒。木质的盒身沉甸甸的，用干净的布仔细包裹着。
艾斯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凑过来：“这是什么？”
“是生日特供——超大份‘断魂椒意面·超级无敌爱心梦幻彩虹限量版’哦！” 我一边用夸张的语气宣布，一边“咔哒”一声打开了盒盖。
瞬间，一股极其复杂、难以形容的气味混合着视觉冲击扑面而来。
便当盒里，意面条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五彩斑斓的颜色——鲜艳的玫红、刺眼的亮黄、诡异的荧光绿、深邃的紫黑……它们纠缠在一起，上面还撒着一些看不出原材料的、闪烁着可疑光芒的碎屑。这与其说是食物，不如说更像某种现代艺术装置，或者……魔法药剂。
艾斯脸上的好奇瞬间凝固，然后慢慢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可是我最近潜心复习、吸收学习成果研制的超级无敌加强版哦～” 我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叉子，脸上挂着最灿烂、最“友善”的微笑，卷起一大坨色彩最为绚烂的面条，朝着艾斯递过去，“来，艾斯，尝一口嘛，这可是饱含了‘爱’与‘艺术’的祝福哦！”
叉子尖端，那坨面条在篕火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喂喂喂！等等！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 艾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连连后退，后背差点撞到身后的木桶，“会、会死人的吧！绝对会死的！”
“诶？” 我露出恰到好处的失望表情，举着叉子，歪了歪头，“艾斯不是最喜欢吃‘断魂椒意面’了吗？为什么不吃我做的呢？我明明很用心的……” 我的目光落回自己那盘“杰作”上，语气带上了一丝委屈。
艾斯看着那盘“彩虹面”，又看看我“受伤”的表情，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脸上写满了挣扎，最后，像是下了某种悲壮的决心，闭紧眼睛，视死如归般地张开了嘴：“我、我吃了这个……真的不会死在这里吗？”
“怎么会呢？” 我的笑容更加明媚，手腕稳稳地将叉子送过去，“这可是特别的生日祝福哦。来，啊——”
面条入口的瞬间，艾斯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直了。他甚至连咀嚼的动作都没有，脖子一伸，硬生生将那一大口难以形容的混合物囫囵吞了下去。
下一秒——
“呃……咕……” 他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响，眼睛猛地翻白，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砰”地砸在草地上。他四肢微微抽搐，嘴角溢出一点可疑的白色泡沫，表情定格在一种极致的、灵魂出窍般的空白上。
肯定不是吃我做的食物晕的。
肯定是他在表演新年节目。
艾斯也越来越开朗，越来越懂得为别人着想了啊～
我蹲下身，用手帕擦了擦他嘴角，然后对着给风车村村民随地表演才艺的寿星，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
“生日快乐呀，艾斯。”
“明年，也要好好、健康地长大哦。”
远处，玛琪诺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继续翻动着手里的肉串。路飞早已忘了刚才的“惨案”，又凑到烤肉摊前流口水。萨博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艾斯，再看看我，最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
风车村的篕火还在热烈地燃烧着，映红了海面的一角。歌声、笑声、食物的香气、麦酒的醇厚，交织成一片温暖的海洋，将这个小小的港口村庄温柔包裹。孩子们追逐打闹，大人们举杯畅谈，所有的烦恼似乎都被这火光和欢声驱散。
我重新坐回木桩上，拿起手边还剩一半的麦酒，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爽。我抬起头，望向深蓝色的夜空，那里繁星点点，像撒了一把碎钻在天鹅绒上。海风带着咸味和篕火的暖意拂过面颊。
然后，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海岸线的方向。
远方的海平面沉浸在墨一样的夜色里。
我想起塞伦那双像是无尽深渊的眼睛。
我的心瞬间像是从高空中被抛下一样，一阵像是失重感一样的恐慌弥漫到四肢。
我甩了甩头，用力甩开了我脑子里那些还未发生的幻想。
重新将视线投注于这场新年的宴会上。
明年一定会更好的。
我对着大海许愿。
————
香克斯返航了。
当那艘熟悉的雷德佛斯号再次停靠在风车村小小的港口时，村里像被投入石子的池塘，荡开一圈欢快的涟漪。孩子们尖叫着跑向码头，大人们也放下手里的活计，脸上带着笑意张望。连村长边嫌弃，也边默默默认了大家的欢迎。
我站在人群后面，看着那个红色的高大身影最后走下甲板，踏上熟悉的土地，用标志性的笑容依旧爽朗，和围上去的村民们拍肩、谈笑的时候。
一种可耻的、几乎让我自己都感到羞赧的安全感，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迅速淹没了这些日子心底若有若无的恐慌和惧怕。
仿佛只要他站在这里，那些黑暗里裹挟的位置的未来和恐惧就已经被驱散了。
我冲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香克斯！”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你们这次的航行真是太久了。”
被我抱住的身体似乎有瞬间的僵硬。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大笑着揉乱我的头发，或者用夸张的语气抱怨“小米娅想我了吗”，而是沉默了一两秒，然后，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了那一点点距离。
“哦，小米娅啊，”他抬手，像对待任何一个久别重逢的熟人那样，拍了拍我的后背，声音是惯常的爽朗，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公式化的距离感，“好久不见。”
我抬起头，还想说什么，目光却下意识地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周围已经下船的红发团成员们。
贝克曼、拉奇鲁、耶稣布……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带着笑意，和村民们打着招呼。可我看了又看，直到最后一个人跳下甲板，那个总是蹦蹦跳跳、有着一头红白相间长发、歌声能驱散所有阴霾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乌塔呢？”我下意识地问，视线转回香克斯脸上。
香克斯脸上笑容的弧度没有变，甚至嘴角还向上弯了弯，但他没有立刻回答。
旁边的贝克曼咬着雪茄，烟雾后的眼睛似乎瞥了船长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率先转身，沉默地朝着玛琪诺的酒馆方向走去。
一种巨大的、莫名的不安感，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
“乌塔！乌塔！我来找你听新的冒险故事啦！”路飞像颗小炮弹一样从远处冲来，兴奋地一把抱住香克斯的腿，仰起圆圆的脸蛋，眼睛亮晶晶地四处张望，“香克斯！乌塔呢？她是不是在船上藏起来了？要玩捉迷藏吗？”
香克斯弯下腰，大手落在路飞刺猬般的黑发上，揉了揉。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笑意。
“乌塔她成为了一个音乐家，已经下船了。”
我愣在了原地。海风吹过，带着咸腥的气息，我却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一种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
“哦……是吗？”路飞眨了眨眼睛，小脸上的兴奋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他瘪了瘪嘴，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带着孩子特有的、对离别概念模糊的乐观问，“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香克斯弯下腰来路飞说，“会的。”
会的……吗？
我用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审视的奇异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红发的男人。
他的笑容依旧灿烂，可那双总是映着大海与自由的眼睛深处，此刻却像蒙着一层我看不透的雾，平静，甚至有些冷漠。
路飞虽然有点失落，但孩子的注意力转移得很快，他很快又雀跃起来，缠着香克斯要去酒馆，听他讲这次冒险的新故事。
“路飞，”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伸手拉住了香克斯的衣袖，眼睛却看着路飞，“你先去酒馆等我们好吗？我……有些事想先问问香克斯。”
路飞看看我，又看看香克斯，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不同，他抓了抓头发，“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自己先朝着酒馆跑去了。
码头上瞬间安静了许多，只剩下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和海风吹过旗杆的轻响。
“香克斯。”我松开手，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试图他的眼睛里找到什么，“乌塔她……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还是生病了？她真的只是……去当音乐家了吗？”
“我说啦，”香克斯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更加柔和了一些，他抬手似乎想揉我的头发，但在半空中顿了顿，又放下了，“她只是去当音乐家了。那孩子有她的路要走嘛。”
“可是……可是……”我低下头，看着自己鞋尖沾上的沙粒，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你是她的……父亲，不是吗？就算她要去当音乐家，你怎么可能……怎么会让她一个人离开？她不是一直说，要成为红发海贼团的音乐家吗？她想要的舞台，难道不就是在雷德·佛斯号上吗？”
海风似乎变大了些，吹得他的披风下摆猎猎作响。
他没有立刻回答。码头上只剩下风声，和我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香克斯，你没有丢下他对吧。”我挤出一个微笑来，“那孩子，可是最相信，最依赖你的人。”
我抬起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固执地、一字一句地问：“香克斯，你没有丢下她，对吧？那孩子……她最相信、最依赖的人就是你了。她怎么会……怎么会为了‘只是成为音乐家’就离开你，离开大家？”
我想起那个温暖的夜晚，在随着海浪轻轻摇晃的船舱里，我和乌塔挤在同一个被窝。她紧紧抱着那个她明明一口一个嫌弃的香克斯送的娃娃，脸颊红扑扑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像星星，用气声悄悄对我说。
“米娅，我啊，最喜欢、最喜欢香克斯了。”
“能成为他的女儿，真是太好了。”
想起她在路飞问他为什么不叫香克斯爸爸的时候，她笑着对他说，“因为比起爸爸，他更是我引以为傲的船长啊。”
香克斯沉默地看着我。
他脸上惯常的、仿佛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笑容面具，似乎在这一刻，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我从那缝隙里，窥见了一丝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这和你无关吧，米娅。”
他微微歪了歪头，红色的发丝拂过额角，语气甚至算得上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将人远远推开的疏离。
“这是我们红发海贼团自己的事情。”
我突然愣在了原地。
血液仿佛瞬间从四肢百骸倒流回心脏，又在下一秒冻结。身体无法动弹，思考停滞，连呼吸都忘了。
他用那张漫不经心的面具后露出的平静到近乎冷漠的一角，凝视了我一眼。
然后又重新戴上了那副无懈可击的、爽朗的傻瓜面具。
他随机又露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拍来拍我的肩膀。
“好了，”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松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重，却让我微微晃了一下。
“别想这些啦，小米娅。走吧，今晚不是还有庆祝我们回来的派对吗？玛琪诺肯定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他转过身，很自然地伸手，握住了我冰凉僵硬的手指。掌心相贴，传来他干燥温暖的体温。
夕阳正缓缓沉入海平面，将天空和海面都染成一片壮丽的金红色。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在码头的木地板上紧紧挨在一起，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亲密无间。
一如在那个玻璃珠岛的黄昏，他牵着我的手。
但我的心，却像突然坠入了一片冰冷的、虚无的海水。
一种荒谬的、巨大的恐慌，无声地蔓延开来，淹没了所有重逢的喜悦。
乌塔……就这样消失了吗？
从她深爱的，深爱她的雷德佛斯号上。
被留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