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船与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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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任性了，米娅。”
“不行就是不行。”
我怔怔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香克斯。”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手指像有自己的意志，猛地抬起来，死死攥住了他敞开的衬衫袖口，指甲几乎要掐进自己的掌心。
我仰着头，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在灯光下半明半暗的脸，看着他那双此刻深沉如夜海、让我完全看不懂的眼睛。
“我……”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但那个词，那个盘踞在我心底、发酵了不知多久的词像是自己有了生命一般自己涌了出来。
“我喜欢你。”
我听见我的声音自己在说话。
香克斯突然沉默了。
我想要看出他脸上会有什么变化，但没有。这些话就像是投入了海里，连涟漪都没有看见。
“我是不是……说出来了。” 我死死盯着他的脸，“那天晚上……我喝醉之后……是不是就把这个……说出来了。”
“果然，我肯定说出来了。”我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自嘲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所以你后面那段时间才躲着我的对不对。”
香克斯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后退，但也没有靠近。明明我们之间只有不到半步的距离，他温热的气息甚至能拂到我的额头，但仿佛又离我很远。
“米娅，” 他终于又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一些，带着一种无奈的、近乎叹息的语调，“你还太小了。”
“我不小了！” 我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拔高声音反驳，眼泪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汹涌地滚落下来，瞬间模糊了视线，“我都已经满15岁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看着我满脸的泪水，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15岁，还不小吗？还没成年呢，小米娅。”
“别叫我小米娅！”我打断他。
“还有一年！就只有一年我就成年了！”
我用力扯着他的衣角，仿佛这样就能把他拉近，就能让他看清我眼里不是孩子气的迷恋。
“我不是小孩子了！香克斯，你看着我！世界政府规定女孩子16岁成年可以结婚嫁人了！”
“我这个年龄已经可以分辨自己的感情了！你不能……你不能就这样敷衍我！”
“用一句‘你还小’，就把我所有的喜欢，都轻飘飘地敷衍过去！”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坚定，更成熟，尽管眼泪还在不停地流，喉咙也哽咽得发疼，但我还是忍住我的羞涩和着急，努力的、孤注一掷的直视他。
“这和年龄、大小无关，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就是喜欢了！”
“我从来不羞耻于、或是尝试去遮掩我喜欢你这件事情。”
“你就是很好，我就是很喜欢你。”
“从你没有问我任何事情就救下我的那天起就喜欢你！这有什么错吗？！”
香克斯别过脸，避开了我灼热的、被泪水浸泡的视线，“米娅，别闹了。”
“你还太小，分不清感激，和喜欢的区别。”
他脸上又像是那天一样，露出让我感到陌生的、冷漠的表情。
“米娅，我了解你。” 他转回脸，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你只是现在……一时冲动。你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依赖的、保护你的哥哥一样的人。等你再长大一些，见到更广阔的世界，遇到更多不同的人，经历过更多事情，你就会明白，你现在所谓的‘喜欢’，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
“不一样的！” 我尖声打断他，胸口因为激烈的情绪和无法被理解的委屈而剧烈起伏，几乎要喘不过气，“你凭什么说我没有见过更广阔的世界！”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什么都不明白！就像……就像你根本就不知道，其实我是白胡子——”
“我知道。” 他平静地打断了我，“我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平静的脸。
“虽然你那时候还很小，可能不记得了，” 他顿了顿，“但我见过你的。在莫比迪克号上。”
“那时候，我还抱过你。你还扯过我的头发，揪掉过我好几根，疼得我龇牙咧嘴。”
他看着我瞬间瞪大的、写满难以置信的眼睛，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补充，“在十三年前，我还在罗杰船长船上的时候……我就见过你。”
“而一年前，我在伟大航路后半段，也偶然遇见过白胡子海贼团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骤然惨白的脸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他们在四处找他们丢失的‘妹妹’。”
“所以，我什么都知道……关于你的过去，关于你从哪里来，关于你曾经是谁。”
“米蕾儿。”
“……”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所以……” 我的声音飘忽得不像自己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所有线索、所有猜测、所有自以为是的掩饰和秘密，全都绞在一起，成了一个荒谬绝伦的笑话，“你一开始……就认出我来了……”
只有我，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小丑，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以为自己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一个“不得了”的秘密，还以为他对我的好、对我的保护、对我的那些纵容和照顾，是出于某种奇妙的缘分，或者只是因为他是一个善良的、爱管闲事的笨蛋海贼。
原来，一切早就在他的注视之下。我的惊慌，我的掩饰，我那些笨拙的谎言和强装的镇定……
在他眼里，是不是都像一场可笑的、自导自演的滑稽戏？
“我以为……” 我感觉眼眶里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疯狂涌动，但却流不出来，堵在那里，让人堵得难受，“我以为……”
“所以你一开始救我……就是因为我曾经是白胡子海贼团的人……因为你看在老爹、看在马尔科、看在以前那些情分上？”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米娅……”他看着我，眉头皱得更紧，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一种……仿佛是我在无理取闹、在误解他、在把事情复杂化的眼神。
那眼神比直接的冷漠更让我感到难堪。
我松了松抓住他的手，“但是、但是，”但下一秒，那股不甘和委屈又汹涌而上，我重新握紧了他的衣袖，布料在我掌心皱成一团，“你不要转移话题！我喜欢你这件事和这些都没关系。”
我向前一步，几乎要贴上他，仰起的面孔上写满了孤注一掷的渴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香克斯，我喜欢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想每天见到你，想和你说话，想和你一起出海，想一直待在你身边……这份心情，和别的什么都没有关系！我就是想和你待在一起！仅此而已！”
“你能不能……” 我的声音低了下去，带上了一丝卑微的、小心翼翼的乞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袖口的布料，“能不能带我一起出航？”
“我不会添麻烦的，我什么都可以学……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米娅，”他把他的袖子从我的手里抽出去，“我也很喜欢你。”
我的眼睛亮了亮，上前去抱住他。
他没有避开我的靠近，甚至微微低头，看着扑到他胸前的我。但他的手臂没有抬起，没有回抱，只是任由我把脸埋在他胸前，感受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和喜欢路飞、乌塔一样。”他说。
“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
然后，他抬起手，宽大的手掌落在我头顶，像以往无数次那样，轻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在海上遇到白胡子团的时候告诉他们你在这里。”
在巨大的荒谬中，我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一切都是我太蠢了。
蠢到再一次，试图把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情感、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别人的手里。
蠢到竟然真的相信，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和毫无保留的接纳。
蠢到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那一个。
“讨、厌、你！”
我猛地松开了一直死死攥着他衣袖的手，干脆地甩开他的手，向后退开一大步，后背重重撞在他房间的墙壁上。
“好了，别想太多了。早点回去睡觉吧，明天你还要早起去酒馆帮忙不是吗？玛琪诺还在等你回去呢，别让她担心。”
他脸上露出带着无奈和包容的、像在看一个闹脾气小孩的、平静到近乎残忍的表情。
“世界上最最最讨厌你了！混蛋香克斯——！！”
我在他的眼神里转身狼狈的逃走了。
原来，这就是答案。
原来，那些温暖的瞬间，救下我的那天牵着我的手、玻璃珠岛上说“我的船员”、纵容我的任性和小把戏、无意识的温柔和包容、甚至和我打打闹闹送给我的关心和惊喜……这些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一切的故事，原来只是海上旅人偶尔停靠时，对岸上灯火一丝无心的流连。
他是海上的船。
而我是岸上的锚。
或许他会停留在我的身边，却终归会去往下一个岸边。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船与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