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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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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子听完邵景易背完第一篇文章,就已经有些震惊了。
但他勉强还能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在仔细翻阅了面前的程墨之后,板着脸指着一篇又一篇的文章,让邵景易接着背。
可结果还是一样的。
这时的李夫子整个人就像是见鬼了一样,满脸不可置信,眉头紧蹙地盯着邵景易瞧,像是想透过这副皮囊,看清楚里面的灵魂一般。
原主从启蒙就是在李夫子这边读的书,一直到前两年,才换去了镇上的私塾。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李夫子甚至可以非常有自信地说,他对邵景易是相当的了解。
可现在,他却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了,甚至感觉自己在做梦。
好半晌之后,李夫子才找回了思绪,严肃地看着邵景易道:“这些程墨,你以前看过?”
邵景易:“有些之前在镇上的时候见过。”
听完这话,李夫子蹙起的眉头才稍微缓和了些,转而道:“刻苦钻研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别熬坏了身子。”
镇上私塾的人脉自然是要比李夫子广一些的,所以他想当然地以为邵景易大部分都见过了,昨天拿到手之后连觉都没睡,连夜又把剩下的背下来了。
但实际上原主也只听镇上的夫子讲过几篇考官撰写的范文,剩下的大部分也是第一次见。
虽然全部理解消化吸收有困难,但简单的背诵对邵景易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李夫子继续道:“不过你经此一遭,现在见着倒是长进许多,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过还是得戒骄戒躁,砥砺前行才是。”
邵景易也没有反驳,只恭敬地应道:“谢夫子教诲,学生谨记在心。
学生那日不慎摔进深坑,混沌间感觉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再醒来后,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原先蒙尘般的思绪,也如醍醐灌顶般清明了许多。”
李夫子听邵景易这么说,也有些理解了这人为何变化如此之大,随即点点头道:“想来也是上天眷顾,让你有此顿悟的际遇,既然如此,你更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从明天开始,你来这儿继续读书吧。”
邵景易赶忙道谢之后,又道:“夫子,那我之前说的那事?”
李夫子没好气地瞪着邵景易:“别人夜以继日地苦读,你偏还分出心思去做买卖,何时才能高中……”
邵景易低垂着头,任由李夫子一通劈头盖脸的责骂,一声也没吭。
那天临走之前,他跟李夫子说,以后只能下午半天来,差点没把李夫子气撅过去。
所以李夫子才让人把这程墨给邵景易捎带过去,想着到时候考校一番,实在太差就让他去找其他夫子。
毕竟原主本就资质一般,这样比其他人少了一半的学习时间,哪里还有高中的希望。
但是今天一番考校下来,他又改了想法,等终于骂够了,他才继续道:“罢了,你既然要科考,可知这商户的限制?”
邵景易:“学生知道,镇上的买卖是流动摊位,没有固定的铺面和雇工,算不得商户。”
李夫子点点头:“做买卖只是为了一时的生计,科举才是正途,你需得坚守本心才是,切忌贪多忘本,招惹是非。
你要是一直不冒头也就罢了。但要是哪一天真走上仕途,还能这样抛头露面去干这买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明天下午准时过来。”
邵景易从李夫子家里出来,慢慢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脑子里也没停止转动。
今天他是刻意让李夫子发现自己和原主的不一样的。
在原主留下的记忆里,李夫子算得上教学和人品都比较过关的,所以邵景易也就没打算换老师。
但李夫子作为邵景易现在的生活圈子里,唯一和原主有交集,且对原主非常了解的人,长期相处下去,邵景易做不到完全不露馅。
他想着,与其时时刻刻提防和伪装,倒不如不如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以一个恰当的理由,消除李夫子对他的变化所起的疑心。
今天一通交谈下来,进展还算是比较顺利,但是夫子刚刚说的那个问题,确实也是一个很严肃的事情。
虽然这个时代对于商户的界定,没有那么严苛,但以后家里的牲畜长成,要想做加工的肉食,扩大买卖的规模,就不是一个流动摊贩,临时小贸能糊弄过去的了。
处理不好的话,自己费尽心思去考的这个科举,到头来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邵景易准备参加的是后年的大考,那一年县试、府试、院试都会先后举办,那他必须得在那之前就把事情解决好,以免留下后患。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情也要一件件去解决,急不得。
进入腊月之后,天气越发冷了。
邵景易和边栗天不亮便从屋里出来,借着火把的亮光,不仅呼出的气息泛着白,连旁边菜地里,都有着和黑暗截然不同的亮色。
仔细一观察,才发现是结霜了。
邵景易把一个裹着旧棉布的葫芦塞到边栗手里,道:“暖暖手。”
这个葫芦是他们平时带去镇上装热水喝的,外面的旧棉布套,则是杨巧兰之前专门做的,就是为了减少散热,让他们在镇上也能喝一口热乎的。
两人临走之前,边武在烧开水,准备今天要杀猪。邵景易看锅里的水正开着,就没装陶瓮里面的温水,装的锅里的开水。
所以这会儿哪怕隔着棉套,摸着温度也正好合适。
两人乘着骡车往镇上走,车上为了方便装东西,也没个遮挡的,冷风呼呼地往脸上刮。
边栗伸手摸了摸邵景易没有握住缰绳的手,发现也被风吹得冷冰冰的,他便将这手拉了过来,一起贴在葫芦上。
邵景易感觉到边栗的动作,心下一动,趁着这会儿夜黑风高,没人看见,便轻轻在边栗脸上落下一吻。
边栗之前特意交代过,不让邵景易在外面亲他。
所以邵景易亲完便快速转头,假装啥事都没发生地继续赶车,正经得好像刚刚的事情不是自己干的。
边栗早已对此习以为常,这个幼稚的人装也不装得像一点,只用余光一瞟,便注意到了他嘴角挂着的浅淡的笑意。
按照平时,反正没人看到,边栗也就不说什么了。可这会儿看着邵景易嘴角得逞的笑意,边栗突然改变了想法。
他倾身上前,在邵景易的唇边落下一吻,直接把邵景易亲得愣住了,满脸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边栗。
边栗这时却不管他了,抱着葫芦就开始闭目养神,彻底把一切都隔绝在外。
回想着刚刚边栗一系列的动作,邵景易由刚开始的震惊,到后面开始无奈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有一天,阿栗也学会“报复”了。
骡车摇摇晃晃到了镇上,到摊位邵景易便把两个炉子都打开了,一个准备开始做酱香饼。
另一个炉子则开始烧热水,准备待会儿洗碗筷什么的,要油条的人少一些,可以稍微等一等。
这会儿他们摊位前面已经有人在排队了,邵景易动作熟练地开始揉面、刷油、刷酱料。
虽然说是流动摊位,但是旁边帮忙占位置的夫夫俩来得早,所以他们基本都是在这个位置摆摊了,积累了不少老客户。
每天准备的都是差不多的份数,刚开始要巳时才能忙完,现在基本辰时刚过就不剩什么了。
反正卖完就收摊,就算有人没买到,也不加量。
邵景易今天的速度还特意加快了些,早点卖完好回家,今天家里杀年猪,还会来些亲朋邻里帮忙。
卖完最后一份酱香饼之后,两人收拾好东西,跟旁边卖菜的段氏夫夫打了个招呼,便去镇口取骡车了。
回程的路上,骡车空了许多,跑起来的速度也快多了。
刚从镇口出来,走上官道没多久,两人便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妇人,背着一个背篓走在路上。
她听见后面骡车的响动,想往路边靠靠,给大车让道,结果一转头看见邵景易他们俩,便笑着招呼道:“邵童生,栗哥儿,你们今天这么早?”
邵景易和边栗对视一眼,便勒紧了缰绳,让骡车停了下来。
邵景易:“今天是要早些,嫂子上来吧,一起回去。”
曹氏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怎么好意思,我这背篓里也没装什么东西,走着也不累人。”
邵景易:“咱们这也是空车,就是顺道的事情。”
曹氏看推辞不掉,这才在骡车上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上来。
邵景易他们早上走得早,几乎碰不到人,回程的时候偶尔碰到,就会顺带把村里人也捎回去。
当然,除了金家。
边家这边跟金家几乎互不来往了,可曹氏嫁过来之后,事情又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曹氏原先的婆家离这边远些,所以跟边家打交道少。
自从嫁过来之后,每次见到边家这边的人,也都会打招呼,哪怕旁边的金婆子脸色黑得跟碳一样,她都跟没看见似的。
哪怕面对杨巧兰稍显冷淡的神色,也丝毫不在意,下一次碰到还是笑眯眯地继续招呼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次数多了,大家也都不好意思了。杨巧兰甚至都开始问边栗,是不是搞错人了。
曹氏长相虽然一般,但是属于很面善那种,加上脸上常挂着笑容,就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用杨巧兰的话来讲,就是:“她怎么看,都跟金家不是一路人,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