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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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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冷静,非常冷静……
念咒一样在脑海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我终于下定决心,用力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气派的紫檀木办公桌后面端坐一人,仪容俊美气质高贵神态安详。
可惜这副上好皮囊里包着一团大蛆,外加满满的脏水。
尽量小心地把手里的文件放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从我开门到现在,他一直盯着我不放,笑得光彩夺目优雅迷人,眼里却有着深深的戒备。
我能理解他为何一副警戒的姿态,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快乐。
我们彼此了解,他实在用不着在我面前做戏。
没有必要,不是么?
这个卑鄙小人一向精于算计,费力不讨好的事从来不碰。
他从不委屈自己,一举一动都有特定的目的。
那么,我就只好自我分析一下,到底自己还有什么值得他小心赔笑的?
答案是没有。
所以我只能认为:这是有钱人的又一个怪僻。
我不太敢看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突然发狂。
自从经过那件事以后,我的自制力大不如前。
在医院里待了两个多月,我几乎以为自己会慢慢烂在那里,一辈子甭想出去。
听大夫说,我曾经因为受到强烈刺激,精神崩溃。
听着,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原来我竟然是这么脆弱的一个人,根本没有自己曾经以为的那么坚不可摧。
笑着笑着,笑得满脸泪水。
失去意识之前,仿佛听见有谁在沉重的叹息。
叹什么气?挨针的又不是你。
过了些日子,他来看我。
高贵的公爵憔悴而哀伤,好像我是他快要死掉的老爸。
呸!猫哭耗子!
我告诉他我会报复,说到做到。
那时他听了我的话,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欣慰异常,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一般。
看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开始我是这么解释的:他也不小心发了疯,又不能让人知道,只好跑来这个神神秘秘的地方治病,顺便看看我这个病友。
不过后来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这么高兴了。
这就像猫抓老鼠,抓到之后总是要逗一逗,过过上帝的瘾。
故意放开嘴边的肥肉,等它跑开一段,再突然扑过去,一把按住尾巴。
我这一公开宣战,在他眼里一定是极为有趣,他也就乐得看我放肆。
妈的,都是一些不把人当人的货色,看上去高贵,其实都是喜欢玩些幼稚把戏的变态。
既然如此,不妨将计就计。
你让我当老鼠,我就当。
只要能忍,不怕没有反击的机会。
认清了形势,我决定全力配合。
治疗很顺利,我恢复得很快。
医生护士都对我很好,一个个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可这种似曾相识的表情总是害我反胃,结果不得不去厕所吐得一塌糊涂。
幸好后来渐渐适应,不再浪费美味的病号餐。
这个医院住起来非常舒服,如果没有那个为人冷漠的主治医师就更完美了。
到底是一家人,一样的俊雅不凡。
他们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出奇的晶莹美丽,光华内蕴,充满力量。
我有好几次藏起了针头,想用力戳进他的眼睛。
反正都一样,是哪一个都无所谓。
上官文央,上官文止,上官家的私人医院。
我就是如来佛手心里的孙大圣,想跳也跳不出去。
我倒希望自己能疯得彻底一点,不用在下手之前顾虑自己的亲友。
如果我真变成个疯子,无论做什么都不用在乎,那可真是一了百了。
可惜我的理智依然残留在这个倒霉的身体里,总是在最后关头逼我放开兜里的凶器。
无论是哪一个,我都不是对手。
不过要我说,我宁可选那个卑鄙小人,也不想跟一台透视仪待在一起。
这个大夫实在可怕,总是让我毛骨悚然,无所遁形。
所以我是一个最听话最合作的病人,所以我很快出院。
出院时,他亲自开车来接我。
他说我已经毕业,不需要回到那间公寓。
正好,那地方实在让我恶心,只配留给蟑螂。
我跟他去了他自己的家,一间附带花园泳池的幽静别墅,设计高雅而别致。
真是奇怪,这里看上去有些熟悉,莫非我以前来过这里不成?
对了,也许是当年,在快递公司打工时来过也说不定。
哼,还真是有缘,只不过是孽缘。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单纯学生。
往事不堪回首。
这样的豪宅,当初惊鸿一瞥,如今常住其中。
他说不论我做什么他都无所谓,除了离开他的身边——我本来以为他会要我每天陪他上床。
既然他暂时不急着享用我的身体,我当然乐的省事。
他了解我胜过我自己,知道我怕什么讨厌什么。
所以我也只好留在他的公司,在他眼皮子底下造反。
外人都以为我的所作所为来自他的授意,现在我也确实是他手下攻城掠地的头号大将。
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发现自己竟忍不住和他深深对视,我赶紧把眼光调开。
我很冷静,很冷静……
既然不想看他的脸,我只好拼命瞪着他身后墙上一个小小的凹痕,费劲地挤出一个笑容。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印子应该是我用黄铜镇纸砸出来的。
如果当时被我砸中,不知道得缝几针。
如今这张桌子变得极为干净,原先摆的那些零碎都被人收了起来。
不止这个房间,连我住的地方也一样。
几乎所有能对人造成伤害的家具摆设都在一夕之间消失不见,变得比宝钗的闺房还要朴实无华。
祸害遗千年,他运气极好,很少被我砸中。
最严重的一次,也不过是额头上青紫了一片而已,真便宜了他。
本来我还以为,这人会像那时候一样,笑眯眯地用我朋友的前途家人的幸福威胁我老实一点。
毕竟那才是他的作风,我早已领教。
说实话我根本没打算惹他,是大夫不让我服用镇静剂。
有时候,我都怀疑那个大夫是故意害他,不给我足量药物。
哼,一家都是神经病。
我第一次伤着他,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低声下气。
虽然满脸委屈,却连声抱怨也没有,反而对我不停地安抚。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可惜啊可惜,你做的如此好戏,可惜我不会再上当。
要是我再信你那些胡话,我就是白痴兼下贱,将来死了都没脸见祖宗。
我要控制自己,我能控制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把这个来之不易的笑容又加深了一点,脸颊上的肌肉有些微微的酸疼。
他被我的笑容吓得不轻,半天没缓过来。
很好,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尽量保持平板的声音,向他汇总这一阶段的成绩,分析手头案子的利弊。
如果不是必要,我根本不想踏进这间华贵的办公室。
多看他一眼,我冷静自持的面具都有可能崩溃。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记忆破碎而混乱。
即使是出院三个月后的现在,脑海里仍有许多无法填充的空白。
不过我倒是记得,直到半个月前,一见到他,我还总是忍不住把手里的东西统统扔过去。
情绪激动、暴躁易怒可是商家大忌,我一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就算再怎么不忿,也不能像个莽夫愚妇般胡闹,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这些我再清楚也没有,可一见到他那张漂亮至极的脸蛋,不到三十秒大脑就自动罢工。
很好,很好,我的自制力显然又增强了许多。
看来就算不吃药,我也能控制好自己了。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