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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还是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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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须做点什么,启动车子,缓缓驶离酒店,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Werner的优势在于见识和资源,那自己的优势呢?
是陪着靳影的时间。
是那九年虽已模糊却真实存在的初遇,是重逢后这几个星期一起走过的沙滩、看过的日落、吃过的路边摊,是那串此刻正挂在他窗前的海玻璃风铃。
Werner可以带靳影看中世纪玻璃,但他能和靳影一起蹲在礁石边,挑选被海浪冲上来的海玻璃吗?
Werner可以请靳影在高级酒店里用餐,但他能和靳影一起挤在热闹的夜市里吃沙茶面吗?
沈叙白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
他拿出手机,不是打给靳影,而是打给了秦言。
“喂,有何指教?”秦言懒洋洋的声音传了出来。
“帮我个忙,”沈叙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把你知道的,厦门所有最有特色、最地道、最好吃,但需要本地人带路才找得到的小店,统统发给我。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的秦言愣了一下:“啥?你受什么刺激了?要改行当美食博主?”
“少废话,赶紧的。”沈叙白没好气地催促,“另外,再帮我查查,最近有没有什么……嗯,比较特别的艺术展,不要那种太高雅的,最好是手工类的。”
“哟?”秦言的声音充满了玩味,“这是要……双管齐下?文武兼修?可以啊老沈!为了那位,你这是要拼了啊!”
“滚蛋!查不查?”
“查查查!为了你的幸福,我这就去办!”秦言笑嘻嘻地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沈叙白看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流,深深吸了一口气。
Werner有他的阳关道,我沈叙白,也有我自己的独木桥。
他看了一眼时间,一点四十,距离靳影和Werner出发还有二十分钟。
足够了。
沈叙白方向盘一转,改变了回家的路线,朝着老城区一家他印象中口碑极好的传统馅饼店驶去。
他记得靳影似乎挺喜欢甜食。
虽然做法有点土,但他现在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来宣告自己的存在感,哪怕只是在靳影下午欣赏那些古老玻璃时,吃他买的东西。
沈叙白知道这很幼稚,很像小学生互相较劲的把戏。
但他顾不上了。
沈叙白将车停在老城区一条窄巷的入口处,午后的阳光将斑驳的墙壁晒得发烫。
那家馅饼店果然已经排起了长队,空气里弥漫着烤面点和猪油的混合香气,带着一种粗粝而又真实的市井温度。
他锁好车,快步走过去,站在队伍末尾。
等待的时间里,沈叙白也没闲着。
手机屏幕上,秦言的信息一条接一条地蹦出来,像个尽职尽责的本地生活百科。
秦言: [位置:阿嬷古早味面线糊]
秦言:这家,开了三十年,老头老太太凌晨四点起来熬汤底,鲜掉眉毛,环境嘛……嗯,有年代感。
秦言:[位置:巷深麻辣烫]
……
秦言:艺术展……我看看啊,诶!巧了!环岛路那边有个青年手作艺术季。
秦言:[链接:首届厦门青年手作艺术季]
秦言:怎么样?哥们儿够意思吧?请叫我最强僚机!
沈叙白快速浏览着,心里渐渐有了底。
他将这些地点和信息一一收藏,并在脑子里快速规划路线和时间。
秦言虽然嘴贫,但办事确实靠谱。
这些地方,Werner大概率是不会涉足的。而这,正是他的机会。
排了将近二十分钟,终于轮到沈叙白了。
他买了店里最招牌的绿豆馅和芋泥馅两种,刚出炉的馅饼用油纸包着,烫手,香气扑鼻。
沈叙白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过十分。
靳影应该已经和Werner出发了。
还是迟了。
沈叙白有点烦,也有点颓丧。
他想了想,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健身房。
沈叙白需要消耗掉体内过剩的焦虑和那股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时,他脑子里还在反复推演着各种偶遇、邀约的可能性。
直到傍晚,夕阳开始渲染天际,沈叙白才冲完澡,神清气爽地走出健身房。
他拿起手机,靳影那边依旧没有动静,沈叙白主动发去了消息。
沈叙白:回来了吗?晚上想吃什么?我知道几家很地道的本地小馆子,应该合你口味。
他发完消息,坐在车里,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目光落在副驾驶上那包已经凉透了的馅饼上。
他知道,自己这番举动带着明显的目的,甚至有些笨拙。
但沈叙白不纠结于此。
喜欢一个人,想要靠近他,了解他,乃至……争夺他,或许本身就是一件会让人变得不那么游刃有余,甚至会显得有些可笑的事情。
沈叙白发动车子,朝着靳影酒店的方向缓缓驶去,准备在附近找个地方停车,然后等待那个决定今晚是晴是雨的回答。
他将车停在酒店对面的街边,找了个既能看清酒店大堂出口,又不太显眼的位置。
夕阳的余晖将车身镀上一层暖金色,但沈叙白的手心却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他时不时瞥一眼手机,靳影还没有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待变得格外煎熬。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象着靳影和Werner在某个安静雅致的私人空间里,欣赏着那些他不懂的艺术品,相谈甚欢,或许Werner还会用他那种沉稳优雅的语调,给靳影讲解每一件展品背后的故事……
就在他几乎要被自己的想象逼得再次烦躁的时候,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
靳影:刚回到酒店,有点累。
只有短短六个字,连标点符号都透着些许疲惫,沈叙白把心里想的什么都抛之脑后了。
他立刻回复。
沈叙白:累了就先休息,不急着吃饭。
沈叙白:我就在附近,给你带了点东西,现在方便给你送上去吗?
他紧紧盯着屏幕,生怕靳影说“不用了”。
靳影:你来了?我在大堂。
沈叙白心头一跳,立马拿起馅饼下车,快步穿过马路走向酒店。
酒店大堂冷气十足,光线明亮。
沈叙白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的靳影。
他微微低着头,侧影在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脸上带着一丝倦意。
而Werner,并不在靳影身边。
沈叙白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涌上一股心疼。
他走过去,轻声唤道:“靳影。”
靳影抬起头,看到是沈叙白,就像从天而降一样,他的消息一发出,沈叙白就到了。
“你不忙吗?”
“正好在附近办事,顺路。”
沈叙白在他旁边坐下,将手里的油纸包递过去,语气故作轻松,“喏,路过一家老字号的馅饼店,排队的人超多,想着你应该没吃过,就买了点。尝尝?”
他没有追问下午看展的情况,也没有提Werner,只是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略显疲惫的人身上。
靳影看着他递过来的油纸包,又抬眼看了看沈叙白。
他接过打开油纸,馅饼的香甜气息立刻飘散出来。
“谢谢。”靳影拿起一个绿豆馅的,小小地咬了一口。饼皮酥脆,内馅清甜不腻,带着豆沙朴实的香气。
他慢慢地吃着,没有说话。
沈叙白也不催促,就安静地陪他坐着。大堂里人来人往,他们这一角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直到靳影吃完一个馅饼,用纸巾擦了擦手,才低声开口:“那个收藏馆……很大,东西也很多。”
沈叙白“嗯”了一声,表示在听,没有插话。
“Werner懂得很多,讲得也很详细。”靳影继续说着,语气平铺直叙,听不出什么情绪,“那些玻璃……很漂亮,历史也很久。”
沈叙白的心微微提了起来,等待着下文,或者说,等待着可能会让他更难受的话。
但靳影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窗外逐渐亮起的霓虹上,声音更轻了些:“只是……感觉有点远。”
沈叙白怔住了。
靳影转过头,看向他,眼神恢复了少许清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还是和你一起捡的海玻璃,更……真实一点。”
轰——
仿佛有烟花在脑海里炸开,沈叙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酸涩交织着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我听说环岛路那边有个青年手作艺术季,就在这周末,有很多有意思的独立艺人作品,应该比看老古董有趣,要不要明天一起去逛逛?”
靳影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点了点头:“好。”
这一刻,沈叙白感觉自己之前所有的焦虑、等待和暗中较劲,都消失了。
“那说好了。”沈叙白笑了起来,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现在呢?累的话就回房间休息,要是还有点胃口,我知道附近有家很晚才打烊的粥铺,海鲜粥熬得特别好。”
他将选择权交给靳影。
靳影周身的疲惫感消散了些许,他想了想,说:“有点饿了,那就喝点粥吧。
“好,走吧。”沈叙白站起身,等着靳影。
巷口的风吹动老榕树的气根,将粥铺的暖光揉碎在青石板上。粥铺藏在一条老巷深处,门面不大,灯火温暖。
已是晚间,店里依旧坐着几桌熟客在低声交谈着,勺子碰触碗沿的声音和食物蒸腾的热气交织出安宁的氛围。
沈叙白看着靳影低头喝粥时的侧脸,心里那点因为Werner而产生的焦躁彻底平复了。
他忽然觉得,就这样静静地陪着靳影也很好。
那些所谓的竞争和较量,在靳影面前,似乎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