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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闻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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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夏扭过头看了眼客厅方向,大家正聊得火热,加上有沙发背和绿植挡着,没人往这边瞧。
“你干什么?”蒋随干巴巴,被林中夏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脸色都不太正常了,身体僵得跟根掰弯的钢筋一样。
“闻到了吗?”林中夏翻回头,手在刚刚扭过头的一瞬间就已经撒开了,转回来突然对上他放大的脸猛得吓了一跳,伸手就推开。
“什么?”蒋随顺着她的动作直起身,右手指尖不自然地勾住盒子打滑了下没掀开。
“我身上有没有味道?”
“你想要什么味道?”
“我昨晚就没洗澡,我怀疑我臭了。”林中夏皱眉拉起自己的领口使劲嗅了嗅,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祟还是咋样,突然觉得身上很黏腻,就算她一直呆在空调房里一滴汗也没出,急于求证似的又扯了扯蒋随的衣摆,“你有没有闻到?”
“没有。”
“没闻到还是没味道?”
“没味道。”
“怎么可能?我闻到了。”林中夏天塌了,只感觉自己身上的味道愈发浓郁,“你肯定闭气了。”
“真没有。”蒋随靠近了点弓下身,伸手揪住一只短袖将衣服很注意地往后拉,低头闻了下就撤开,重复道,“没有。”
“哦。”林中夏一心扑在自己有没有熏到别人的事上,大大咧咧的,“要是有味道我得撞墙,多尴尬。”
“你现在才想起这事是不是晚了点,要是熏早就熏到了。”蒋随给她盛了碗汤。
“我总不能当着大家面问你我是不是有点臭吧?我不要脸的吗?再说了,我还以为都不认识呢。”
“那你认识几个?”蒋随挑了挑眉坐她对面。
林中夏脑袋伸了过来声音有点低,像是自己在那嘀嘀咕咕一样。“梁辉和老杨,就两个。上次看你跳高的时候认识的。其他的没什么印象。嘶,我还以为来的都是不认识的,就那么一面之缘,就算我干了什么也找不到我人来吐槽啊,失算了。”
“那你还答应他们来家里边?”
“……下次请人全部刷脸。”林中夏现在完全不能共情一个多小时前的自己,全是脑子一抽惹的祸。
“吃饭。”
“真不臭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哦,如果蒋随说谎就祝他脱发然后长我头上。”林中夏给自己上多了一层保险。
“……”她发誓的手势是错的,之前纠正过还是错,他该为自己感到幸运还是该为她感到遗憾好呢。
他骗人了。她有味道。
很淡很淡的青柚味沾上她的体温变得暖和,那股子清冽散去,取之而代的是说不尽道不明的感觉,淡淡的却又很香很香,否则那股味道也不会萦绕在他鼻尖久久不散。
蒋随突然有点烦燥,捏了捏刚刚提衣服的左手,右手拿起筷子。
一向端着碗吃饭的人今天破天荒没端,林中夏刚开始只觉得哪里有点怪,瞅了他半天才慢慢悠悠反应过来,人依旧吃得慢条斯理。
“你手也抖吗?端不起碗?”
“……”蒋随端起碗,抬眼瞥了眼一本正经问他是不是手抖的人。
“哦,还是这样顺眼。”
“……”到底是谁有强迫症?
今天的饭菜实在丰盛,但把客人晾在客厅多多少少都不太礼貌,林中夏扒了两口菜就要往客厅去。
“干什么?吃你的。”蒋随叫住人。
“吃饱了。”
“你今天胃口这么小?”
“留点胃给雪糕。”林中夏刷得想起了什么,“我饼呢?”
“在玄关那里。”
“哦,你慢慢吃。”说完人就哒哒哒地“跑”了,先是兜进厨房打开冰箱抽了支雪糕出来撕开包装含嘴里,被冻了一下又拿出来,然后举着雪糕又绕到了玄关,一阵摸索之后抱着饼盒走回客厅坐下。
“吃鲜花饼吗?纯手工的,今天刚寄到……”某人一边说话一边拆包装,雪糕就含在嘴里,一点都不长记性,被冻到了只会拿出来缓缓又咬一口。
客厅里的人本来就能聊,更何况林中夏这种见谁都能说的性格,尴尬劲一过就有了点相见恨晚的味道,正热情分享着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饼。
她总是这么大方,坦坦荡荡,热烈又热情,你对她好一分,她对你好十倍,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顾姨说她小时候喜欢欺负他,刚开始也确实是,敌意一散就不是了,前后不过几天。
她每次有好东西总会板着张包子脸分他一半,前头很严肃,一转身就变了个样,藏住前头掩不住尾巴。
她记忆力真的很差,大抵是全部都用在学习上了,可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敌意反复,不过是她怕他这个突然来到她家的人抢走她的爸爸妈妈而已,她装作凶巴巴的不好欺负,是她一个孩子能想到的威力最大的反击方式。可她又总是不太坚定,欺负他又不欺负狠,心大大的,明明她是皇帝他是乱臣,她却能困了就直接栽倒在他这个贼子怀里睡觉。
他那时没比她大多少,总会被扑倒,等顾姨或者邓母发现了把她抱起来,发麻的他才有机会起身。
窝在一起睡着不是没有,很少,这种情况往往是他醒了她还在睡,小时候他还在想她为什么能睡得跟只猪一样,睡眠质量一骑绝尘。
后来长大了点,没这么幼稚了,但那习惯已经养成了,争争抢抢演变成了另一种形式。
不熟悉的人只会说这俩孩子不对付,可他最清楚了,那不是,但他不屑于解释也不会去解释,别人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蒋随话说出来自己都诧异了,客厅里依旧热闹非常,外边的阳光也越发热辣,坐在客厅藤椅上向着这边的人心灵感应似的抬起头,眉眼一弯就把他扯进她的热闹里。
“蒋随,快过来吃饼,这个比之前的味道都要好。”
蒋随笑了笑,看着那人又低头凑回话堆里去了,仿佛刚刚叫他只是顺嘴一句。
蒋随收了自己也说不清楚发散到哪里了的思绪,说到底,房间里的热闹有他专门的一份,盒子里的饼也有他专门的一份,这就够了。
不是么?
他们突然过来本来就是临时起意,根本没想聊多久,奈何几人讲话是难得的投机,磨磨蹭蹭三个多小时大家相继告别离开,他们不住这边,回去估计还得费点时间。
“太可惜了,我家要是住这边咱们还能常约。”李昂叹了下。
“那就有缘再约啰。”林中夏耸了耸肩。
“你们还不走吗?不是打的车快到了?”蒋随站在她身侧偏后的地方看了眼李昂提醒道。
“嘶,差点忘了。就这样吧,江湖再见。”说完李昂就招呼几个人风风火火地下楼,电梯门一关,连走廊都安静了下来。
人群人声如潮水般涌来,又哗啦啦地退去,客厅里的东西大家都帮忙收拾好了,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只有那几袋放在桌角边边没来得及开的零食能证明曾经有那么一群人来过。
室外的太阳光斜斜地洒了走廊一地,金灿灿的,林中夏突然觉得很高兴,笑是先漫上了眼角,再溢上了眉,嘴角一翘一提,人就甩开鞋光脚踩进了光里。
阳光描摹着她的脚,从脚趾勾画到脚踝,一路漫上小腿肚,洋洋洒洒地铺上层淡金色的油墨,身后扯了一道细长的影子,也跟着一块浸在了光里。
蒋随站在门内,一堵墙就划出一明一暗,眼前的光十分惹眼。
此刻他站在暗处,眼里却盛满了光。
蒋随愣愣地看了眼自己想伸进光里的手,自己也想不明白哪里来的冲动,还有几厘米距离的时候理智回归手指蜷了蜷就要缩回来。
就在将要垂回身侧时,光里伸来一只手,暗色先从手指开始,没过手背,没过腕子,没过小臂,金光依旧被墙阻隔在外,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一道很明显的分界线……
正愣神间,手碰到了他,阳光的温度很烫,抓紧一拉,那只被吞进暗处的手又慢慢染上了光,连带着他一起。
“愣什么呢?脱鞋。暖暖的。”林中夏高兴道。
等他完全踩在了光里,手上的劲道才松开。
要不是膝盖没好,她一定会在这里转上一圈,他想。
林中夏张开手敞开怀,阳光从身前拥住了她,“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在空调房里待久了出来踩踩太阳也不错。”
见他没应答,林中夏转过身,“蒋随?”
“我在。”
“哦。”
房门没关,里边偏冷的风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可能是外边的阳光实在太暖,才会显得这点凉一点都不重要。
踩阳光似乎变成了一件很有仪式感的事,她知道、他知道,她不知道、他还是知道。
“我们明天也来踩怎么样?这个季节能完全照到这的阳光多难得。”林中夏提议,笑得牙齿白白的。
“好。”
离吃晚饭还有半个多小时,林中夏回到屋里就开始扒拉起了恐怖片,说什么也要一雪前耻。
“要不算了,白天再看。”蒋随提醒了下时间,又不想扰了某人的好兴致,虽然他私心觉得她是有必要练练的。
“不行,算什么算。我今天就要看。”
“……”
“你一起,你也练练。”林中夏抛下一句,“不行,我这么找都剧透完了。”
“……”
林中夏举起手机怼到他面前,屏幕上是一堆电影名,“你打乱顺序,我指到哪个就哪个。”
蒋随视线从屏幕偏移到这个大言不惭的人脸上,“你确定?”
“确定。”
“好。”蒋随接过手机调换了下表格顺序,刚说完可以,一根手指就从侧边伸了过来点了点。
“这个有点太现实了。”蒋随很平静地说。
“啊?这样啊?那换一个,这个。”手指移了个位置又点了点。
“这个太血腥。”蒋随想了想她的承受能力直接摇头。
“啊?血腥?能有多血腥?血腥才好,没那么恐怖,就这个。”
“我说个画面你能接受咱就看这个。开屏就是一个丧尸直接捻爆了一个人的脑袋,血从断掉的脖子那里喷出来,眼珠子……”蒋随尽量说得委婉一点。
“闭嘴,换一个。把丧尸片筛掉。”林中夏恨自己脑补能力太强,很是嫌恶地搓了搓手,有种自己脖子也凉凉的感觉,挪了挪屁股离蒋随更近点。
一连被拒绝了几个,林中夏人都麻了,蒋随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在他看来所有的恐怖片好像都不太适合她。
人抿了抿唇,“你应该看动画片。”
语气过于真挚诚恳,以至于林中夏当场就炸,她就怕她刚萌芽的计划还没接触到太阳就被自己扼杀在了土里。
“闭嘴,你别说话了。”林中夏重新指了一个,摁住屏幕就转了过来,“不挑了,就这个。”
“……”
“吃饭。”林中夏霸气道,她就不信了,她偏偏就要练好胆,不然她以后出去怎么混?总不能什么时候都等着别人来说别害怕吧。
选择困难的时候不再困难,林中夏吃饭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雀跃的,有种迎接挑战的热血感上涌着,“我今天一定看完。”
“好。”蒋随抑制住自己想扶额的手,口张了张最终一句话也没说,他就不消减她的兴趣了,还是那个想法,她胆子太小,是该练。
“真的,说不定下次放假我就能带你去鬼屋玩了。”
“那我等着。”对上她的眼说拒绝的话貌似过于残忍,于是蒋随就延用了顾母林叔一贯的鼓励式教育。
“等着等着。”林中夏摆摆手,端着一副老大的样子。
可等灯一关,电视机一开,坐在沙发上的人却迟迟不摁开始键。
林中夏咽了咽口水一手抓着遥控器一手招呼在玄关处关灯的人,她承认自己有点紧张了,清清嗓子咳了声掩饰似的硬着头皮喊蒋随快来快来。
“我马上就摁开始了。”
“你摁,我能听见。”
“不行,这样你的观感很有可能大打折扣。”
蒋随趿拉着拖鞋走回沙发,刚坐下旁边的人又发话了。
“你坐那么角落干什么?等着沙发把手保护你吗?”
蒋随往中间坐了坐,旁边的人不自觉挪了挪离他近点,手指抖着点了开始键之后将遥控器牢牢地抓在手里。
她的吞咽声有点大,在本来就没什么声音的室内更是明显,她整个人都绷在电视屏幕上,精神高度集中,一点也没察觉。
空调的运作声徐徐,加湿器亮着点蓝光,厨房冰箱偶尔启动制冷,一切都很正常。
突然,电视的音量键猛地被人摁住,加号在屏幕上狂飙,瞬间将空格填满,耳朵几乎要被震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