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对着社会。 ...
-
每个人、每个家庭的教育不同，导致养出的孩子性格不同，片真很显然习惯于肢体接触，并且主动引导肢体接触，古桥月从小没能培养出与人类亲近的习惯，也许从某一点看，她是一只片真最怕的猫咪。
毛茸茸的皮毛，内里一个淡情的灵魂，不通人性，能够不动声色将杯子扫到地上，也能够在触及底线时，欺软怕硬，狠狠将别人挠上一挠。
姓古的猫咪装着古怪，与姓片的人类告别，登上陈高志的车。
陈高志显然不属猫：「小月，今天爸爸等了你太久了，别人的爸爸可不会陪着你等朋友两个小时，还是在朋友就在校门口的情况下。你跟那人什么关系，如果你想跟她玩，爸爸拿一些钱，让她一直陪着你就是了，何必伤神劳骨，费心等待考验？」
他是属狗的，古桥月平和地断定。在车上变成了人，坐在汽车后座：「普通关系。」
「你妈要是问起呢？你妈的控制欲，你不是不知道，你无缘无故走了两个快三个小时，想好用什么借口应对了吗？你爸爸——我是想当杨过断臂，带你出来放纵一把，但借口我们还是要找的。」
陈高志没发动汽车，从后视镜看着女儿，女儿的长相优美，体态端正，挑不出任何问题，唯一缺点是继承了她母亲，而且是事无巨细地继承，此时与缩小版的古会珍对话，仍旧使他感到压力。
缩小版的古会珍说：「如果我会放纵，她也会放纵。」
「小月！」陈高志大大的唉声叹气，「别总是像个大人一样，偶尔也像个小孩，为你爸爸我想想办法，好吗？」
「你跟她说，我去商场吃了顿饭。」
如古桥月所说，如果她会，古会珍同时会，两个人是完美的复刻品，行走的路，见识过的人几乎一致，如果陈高志知道她与「朋友」相处的全过程，应该会感到惊奇——因为惊奇的相似。
陈高志与古会珍，正是靠古会珍需要发泄，从而认识。
古桥月与片真，古会珍与陈高志，形成了巧妙的对照。古会珍在青少年时，面对死皮赖脸追求着她的陈高志，同时出言打压，打压的正是陈高志的一张脸。
「你长得。」校服的古会珍说，「太丑了。」
与片真一致，跟大众截然相反的陈高志，为了这句话展开了更为猛烈的进攻，擦桌子擦椅子，寄情书读情书，他觉得肯攻击长相就是喜爱，缺一根弦的他认为打是亲骂是爱，古会珍对他爱到已经难以言表。
步入高中的正常人，都已经成熟，能够做到维系正常的社交，正常人谁又会出言攻击别人的长相？
「她是爱我的。」陈高志自言自语。
直到结婚以后，他才迟钝意识到感情的不正，这时已经与古会珍有了一个孩子，被古会珍牢牢拴在手心。孩子和家庭，父母和亲戚，金钱与权力，众多的目光投射在他身上，使他即使面对不顺心的婚姻，仍旧做不到离去。
陈高志对较小的古会珍截然不知，只知道孩子不好伺候：「好吧，知道了。」
他发动起车辆，从商场导航到家里：「过会见到你妈妈，就说我带你去商场吃饭，看到卖服装的，顺便进去带你看了下衣服，结果你口味太挑剔，哪个都没看上，知道了吗？」
后排的书包不知何时被打开，古桥月阅读着书：「嗯。」
「小月。」面对着淡静的女儿，任何家庭都会赞誉其气度，陈高志做不到赞誉，越看后视镜，越认为规正的皮囊下含有扭曲，他还是叹了一口气，「我真是给你擦屁股的，要是没有借口，你妈能把我宰了。」
他踩下油门，导航提示距离目的地八公里，在离家八公里的路途上最后说：「为了让你不长成你妈那样的人，我愿意当杨过啊！」
这段发自肺腑的话异常大声，他的女儿却像没听见，将书放下拿起卷子，用路途上的时间赶学习的进度，陈高志不情愿自己的女儿变成古会珍，皱着眉头转了一个弯，盘算着如何改变女儿，正以为不会听到回应时，听到来自女儿的回应。
「成为她又有什么不好呢？」
也许从古桥月的心目，她并不抵抗成为古会珍，在她眼中的古会珍强大、神秘，能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不是像父亲一样懦弱的人物。她能理解古会珍的良苦用心，唯一不能理解的只有频繁的暴力。
——「小月。」陈高志张了张嘴，而后闭合，像无数个其他家庭徒劳的母亲。
其他常规家庭，最频繁遇到的事是闹离婚，他此时的心情，就像穿越到一名女性身上，自认为亲生女儿会在离婚时选择他，女儿不承认他的付出，他就只能目睹着亲生女儿的背叛。
离婚时的选择是背叛，教育上的选择，何尝不是背叛？
健康的教育在此时缄默了。
明明你崇拜的母亲，一直用尽手段折磨你——如果换成离婚，明明你选择的父亲，在你的人生中对你袖手旁观——为什么选择，能这么负心薄义？
……
姓片的人类被抓了满心的伤，伤口在回到家后彻底愈合。她回到家里的客厅，脱下鞋子时没能看到父母，走到卧室时看到母亲。李淑荣不知是何时开窍，在高一时间管起了片雪的学习，然而管不是个智慧的管法，只有一时兴起，以及坐在一边监督。
李淑荣留意到了片真的回归，没有在乎片真。
片雪留意到了片真，心中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眉目转移到时钟，现在距离放学的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片真赶了一个晚回到家，父亲与母亲保持着心有灵犀，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询。她们也许并不在乎片真，只有片雪想要问询，问一问她这个智力不足的姐姐。
你是不是有在和一个男生接触？
外面的男生很危险，你是不是被男生骗了？
身边有二人共同的母亲，感情的事情是一定要保密，片雪看向片真，有些欲言又止，做着试题的手慢了下来，她在心里想，如果姐姐被骗了，可以再在她的眼皮底下换一个好的男生，不，或者说，她就不希望片真有一段感情。
她认为片真去哪里都会受欺负，只有在自己这里才能够阳光健康，她对她有着亲属的保护欲，她想要与片真一生一世，彼此都是单身，彼此都不要再结婚，她们的感情那样好，难道要纵使外人的感情将她们分离吗？
谈了恋爱以后，以后就会结婚。
结了婚以后，再往后就会分居。
光是片真有了感情对象，就使片雪联想到未来的情形，二人从出生开始亲密无间，难道天生要被「社会」的规定，进行嫁娶，在以后只能偶尔往来，磨灭感情吗？万一男方去了异地，万一那个地方远的不敢想象……
为了阻止这样的可能性，需要从根源遏止——
她们二人，难道不可以对着社会洒脱一把吗？
各自都不恋爱，自然而然的并不婚姻，片雪对于这样的未来做好了充分准备，一颗心完全系在片真身上，偏偏片真浑然不觉，仍旧踏足爱情的河流。爱情的河湍急，一旦失足，二人只能间隔一道桥梁。
爱情的桥梁象征着距离，片雪不要有那距离！她们出生成双胞胎，一定是为了亲密无间，那不是爱情的亲密无间，比爱情更深刻伟大，在她的世界里，她总会陪伴着片真，二人总会找到共存，相处一生一世的办法。
但是片真是否做好准备，要与片雪一生一世，决不背叛呢？
看到片真，就会联想到「秘密」，看到「秘密」，就会遐想到爱情，片雪出神出了太久，被李淑荣拍了拍背。母亲瘦到宽大的服饰没有任何变动，仍旧坐在凳子上，她对着片雪说：「别看你姐，你继续学习。」
片真眨了眨眼睛，没有享受被管束的待遇，在一旁自由玩乐，所有人的牵挂不在她的身上，表面上是一种自由，实际上是一种忽视。片雪做着习题，在李淑荣的监视下全部做完，李淑荣才像是完成了每个母亲在高中的任务。
「一定要好好学习，别像我和你爸那样，因为没有一个好学历，苦了自己的下半辈子。从今天开始，你收收心，全力备战高考，我和你爸说白了没什么钱，你考得不好，就下来打工，你考好，我们就看看能不能供上你读书。」
……
李淑荣离去后，已经是即将睡觉的点钟，黄色的台灯在桌面上，照射着片雪的面目，将她的面目渡上一层美貌的金边，疏密有致眉毛低垂着，经过前面的一阵前言，看上去在为了前程忧愁。
片真舍不得片雪伤心，把片雪的肩膀别过，强制片雪看她的手语：「不要管她。考得好你会有学校上，考不好我也会想办法的。你是我的妹妹，我最亲密的人，我不会让你没有学可以上。」
片雪的肩膀被别过，看着她的手语，心中担忧的是截然不同的事。但是让姐姐不要谈恋爱，这件事说出口就变成荒唐，她该怎样说，如何措辞才能让姐姐顺从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