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逆天行事,将要起航 ...
-
最边缘那柄长剑率先炸开水蓝光辉,像深夜海面被月光劈开,冷潮扑向四面八方。
器意自发,炫耀存在,并非想认主。
淮予乐跪在中央,唇色惨白,额前碎发被汗水黏住。
他抬眼,盯着那柄仍在示威的剑,咬紧牙关,一寸一寸撑起摇晃的膝盖。
“……我要我选它,不要他来决定我,我要它臣服于我。”
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霜地上绽开细小血花。
淮予乐迈前一步,主动伸手,握住那犹在震颤的水色剑柄。“咔——”
剑身炸出冰裂纹,蓝光暴涨,又被他血线缠住,硬生生压回剑体。
一息、两息……幽蓝由暴戾转柔,化作澄净水纹,顺着他手臂静静流淌。
融合,成!
淮予乐撑不住往地下栽去,用手撑于地面,半跪而起。
宫鸣宇在旁低低吐出一口气:“好,这回算它臣服于你。”
水纹方定,金芒又起。
一圈法器尚未回神,左侧那张玉弓忽然自己拉满——
“铮!”
弦音如裂帛,弓背浮现一道锋锐金线,直指天顶。
同是器意自发,炫耀锋锐,并非认主。
淮予乐半跪在地,左臂尚挂着未干的水迹与血迹。
他抬眼,看见弓弦上凝出的寒光,像看见一柄悬在心口的刀。
轮到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血腥味,右手撑地,缓缓站起。脚尖一点,身形却笔直地朝玉弓走去。
弓弦仍在震颤,金芒愈发刺眼,仿佛警告:“再靠近,便割断你的喉咙。”
淮予乐只当未闻。
一步,两步——他伸手,主动握住弓背。
“!”
玉弓炸出细碎白电,顺着他虎口劈上肩骨,如万针齐刺,痛苦万分。
他却把整只弓狠狠拉满,指尖扣弦,鲜血即刻被金线吸走,化作一道极细的血金箭影。
淮予乐:“是我要选你,并非你要我。”
话音落地,血金箭影崩散成光屑,玉弓锋芒骤敛。
弓背服帖地伏在他掌心,金芒由暴烈转温,像收爪卧膝的幼虎。
融合,再成!
宫鸣宇眸底掠过一丝极浅的笑意:“五行已过其二,还剩三关。”
金芒方敛,玉笛自鸣。
没有刚才那般的爆裂,只有一缕极清的碧光,像春夜第一支嫩芽破土,轻轻拂过云台,只有倾佩!
淮予乐胸口起伏,指节因接连两次融合而泛白。他抬眼,看见那只悬在半空的玉笛——通体青碧,笛孔七窍,内里木纹如水,仿佛一截活枝尚未断绝生机。
碧光只是静静流淌,像等人来听,也像等风来和。
“……木。”
淮予乐低声,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抬起仍在渗血的右手,没有半分威压,也没有器意逼迫,只是自己向玉笛伸去。
指尖触及笛身的一瞬,碧光顺着脉络渗入,像藤蔓缠上枯树,却不带一丝掠夺,只轻轻托住他摇晃的身形。
笛身微凉,木纹亮起细碎的青辉,一声极轻的“咔”响,像是某根枝条在春风里舒展。
融合,无声而成。
宫鸣宇在旁:“木主生,你肯温柔待它,它便温柔待你。”
第四圈亮起土黄微光——那枚空间法球缓缓浮起,像一颗被岁月磨圆的琥珀石,内里藏着旋转的尘星。
没有水的犹豫,也没有金的杀伐;它静静地悬在淮予乐面前,不躲不闪,像大地俯视一粒新落的种子。
淮予乐伸手,掌心仍残留金灵根割出的血口。法球主动靠近,温润的土灵顺着伤口渗进血脉——暖意瞬间漫遍四肢,带着泥土与草木的淡淡腥香,仿佛有人轻声说:“疼了便回家,地会永远托扶于你。”
空间法球表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将淮予乐指尖的血滴吞没,却未改其色;它把伤痕收纳,把疲惫收纳,像无垠的田野接纳一场小雨。
淮予乐心头一松,差点再次跪倒,却被那股温暖托住。
淮予乐:“好……我便选你。”
法球旋即没入丹田,化作一方小小天地——不反抗,也不媚;
它只是敞开胸怀,让他知道:“从此脚下,无论何处,皆有实地可立。
火灵根为最后一环。
云台早被金、水、木、土四色灵光轮番洗刷,残雪尽化,只余蒸腾热气。
忽然——砰!
一杆赤金火枪自立跃起,枪缨炸成烈焰,像高傲的赤龙在空中盘旋,火雨四散,威势压得众器俯首。它枪尖直指淮予乐,火舌舔地,似在说:“选我,万事皆宜,保你平安。”
淮予乐却连眼皮都没抬。他撑着全身,一步一晃,绕过火枪,停在它旁边那面毫不起眼的铜镜前。
镜名——炎旭玄鉴。
镜背凤翼低垂,虎目半阖,像在打盹;可那抹暗红镜光,深得仿佛能吸走魂魄。
“我要它。”
火枪怒鸣,火雨倒卷,想当场折这个不识抬举的主人。淮予乐不理,抬手覆上镜面。
指尖与镜背相接的一瞬——轰!!
镜内凤焰虎威同时炸裂,火金双煞顺着他经络狂冲,所过之处皮开肉绽。淮予乐只觉体内被万刃搅割,双膝砰然跪地,鲜血喷在镜面上,瞬间被吸得干干净净。
宫鸣宇眸色骤变:“松手!”
可为时已晚,反噬之力化作赤金火浪,将淮予乐整个人掀翻。火浪中心,他像断线纸鸢被抛上半空,重重摔下,气息瞬间断绝。
镜光犹不满足,火凤振翅、白虎扑杀,两道虚影盘旋空中,竟欲再补最后一击。
就在此刻——
淮予乐指尖微微一动,一滴心血沿着镜缘滑落,“叮”地落入镜钮。
火凤收翼,白虎伏爪,镜光倏地内敛,化作温润红晕,没入淮予乐胸口。
融合,完成。
宫鸣宇已掠至云台中央,单膝接住那具被血与火浸透的小小身体,掌心水灵与木灵交替涌入,护住心脉。
宫鸣宇:“真是胡闹!”
七位长老亦同时落位,七色灵光织成光茧,将淮予乐层层包裹。霜雪自天而降,浇灭火痕;药香与灵泉齐升,修复焦裂经脉。
霜雾之中,宫鸣宇低声咬牙:“第五行你也敢硬抢,当真觉得我不会揍你?”
话虽狠,托着淮予乐的手却稳极,生怕再震碎他一根骨头。
三日后,霜茧初裂。
淮予乐睁眼,先看见师父背对床沿坐得笔直,一袭白衣换过了,却仍带着焦糊味。
淮予乐:“师尊……”
“闭嘴。”宫鸣宇没回头,指尖却弹出一道水灵,把他重新按回枕上,“第五行也敢抢,谁教你的?”
淮予乐嗓子发干,却弯眼笑:“您教的——您说‘天下灵物,能者居之’。”
宫鸣宇:“我后面还有一句‘命不够硬的就别伸手’,你当耳旁风?”
淮予乐:“估计聋了。”
宫鸣宇终于回头,眼底血丝未褪,伸出的手却先探了脉,确认跳得平稳,才冷声补刀:“罚抄《灵契禁篇》三百遍,抄完才准下床。”
淮予乐小声嘟囔:“……这床怕是要明年才能下。”
宫鸣宇:“那就明年。”
语气狠,托着徒弟后颈放回去的动作却轻得如放一只空蛋壳。
第七日,恰逢淮予乐十一岁生辰。
长老们本想办“拜别之日”,被宫鸣宇一句“他嫌吵”全挡了。
早里云台静,宫鸣宇抛给淮予乐一只核桃大的赤铜小匣。
宫鸣宇:“礼物。”
淮予乐摇一摇,里头有活物“嗒嗒”撞壁。宫鸣宇负手立在崖畔,白衣袖口翻出一截赤金线,那是出发令。
各脉弟子急急赶来,却没人敢开口,只把目光投向人群最末那瘦小身影——淮予乐怀里死死抱着一只“核桃”。
赤铜小匣昨夜被师父随手抛给他,说“礼物”,可没人告诉他,匣子里封的是宗门镇脉三百年的“替死傀”。
傀丸认主,需以魂火烙契。
清晨第一缕日色穿透云台时,淮予乐被师父按在栏杆旁,两指并剑,直接探入他眉心。
宫鸣宇:“疼便叫。”
少年咬得唇色发白,却一声不吭。
魂火被抽出三寸,幽蓝得像深海磷光,又被宫鸣宇随手掼进铜匣。
“嗒——”
匣盖自动合拢,表面浮起一道血线,像替他续了一条新脉。
宫鸣宇收手,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以后你死一次,它碎一次;碎满三次,我就把你尸体扔海里喂和罗鱼。”
淮予乐抱着“核桃”大口喘气,却笑出一颗虎牙:“那得先找得到和罗鱼。”
旁边长老听得直翻白眼——和罗鱼绝迹两百年,这小子还惦记喂鱼。
巳时,日影爬上三竿。
宗门几百弟子列阵云阶,为二人送行。
按规矩,只需掌门一人露个面即可,可今七位长老全到,连常年闭关的“双绝”都拄着青藤杖出来。
没人说话,只依次递物。
——大长老给了一截“避水鲛纱”,说万灵海潮刀割脸,别毁了相。
——二长老塞了三瓶“归元丹”,瓶底刻着“只许你师父吃”,怕宫鸣宇再把血吐在甲板上。
——三长老最实在,直接抛给淮予乐一把乌金小锤:“船要是漏了,自己钉。”
……
一圈收完,淮予乐怀里已抱成小山,最顶上一只油纸包还冒着热气——那是膳房阿青姐塞的“生辰包子”,十一颗,一岁一颗。
淮予乐把脸埋进蒸汽里,眼尾被熏得发红。
宫鸣宇远处看着,没催,只抬手在空中一划。
灵舟“归墟号”自云海浮出,漆黑船身像一柄倒插的剑,桅杆上缠着赤金符链,风一吹,哗啦作响,像替谁鼓掌。
午时正,日轮悬顶。
宫鸣宇转身,对众人只说一句:“走了。”
大长老掀须欲言,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一路平安。”
舟首离崖三丈,淮予乐忽然跪下,朝宗门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再抬头时,额前一片青紫,他却笑得混不在意:“弟子淮予乐,此行若不回,便当先死傀碎第一声,给诸位报丧!”
声音脆亮,惊起山巅一群白鹤。
宫鸣宇抬脚把他踹进船舱:“晦气话留给自己听。”
话音落,灵舟化作一道黑虹,劈开云涛,朝西而去。
万灵海,三万里,无回渡。
岸上众人久久未散,只看见那道黑虹尽头,忽有一点赤金火鸟展翼——是脉心。
它替少年提前点燃第一盏命灯,照给整座宗门看:
——此去必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