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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追命的菟丝花》 ...


  •   阿菟眨眨眼,藤蔓突然卷住杯柄往她那边拖,像个跃跃欲试的孩子。追命拗不过,往杯里掺了大半花蜜酒才递过去:“再呛到,真没人拍你背了。”

      她小口抿着,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藤蔓在他掌心画圈,一圈,两圈——是在说“好喝”。追命看着她满足的样子,突然想:以后得学着酿些更甜的酒,桃花酿、桂花酿……反正她喜欢,多酿些也无妨。

      风突然大了,吹得瓦片哗啦响。阿菟往他身边缩了缩,藤蔓在他腰间绕了两圈,松松垮垮的——是“怕黑”的暗号。她的裙摆被风吹得贴在腿上,像片被雨打湿的花瓣,看得追命心里发软。

      “冷?”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带着体温的布料裹住她小小的身子,像护着只受惊的小兔子,“回去睡?”

      阿菟摇摇头,往他怀里又靠了靠,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有点冷……想靠着你。”藤蔓在他掌心绕了两圈,没等他问,就主动往他怀里钻了钻,像只找暖窝的小猫。

      追命的耳根瞬间红透,却还是往她那边挪了挪,让她靠得更舒服。怀里的人软软的,带着花蜜酒的甜香,像块刚做好的桂花糕,让人舍不得用力,又忍不住想多抱会儿。

      藤蔓在两人之间绕来绕去,突然开出串极小的白花,把蒲公英绒毛都兜在里面,像个装星星的小摇篮。阿菟的呼吸渐渐平稳,大概是困了,头往他肩上靠得更紧,发间的蒲公英花环蹭着他的脖颈,有点痒,却让人踏实。

      追命低头看她睡着的样子,睫毛长长的,在眼睑下投着浅影,鼻尖沾着点酒渍,像颗偷喝了蜜的小草莓。他突然想起卷宗里的话:“菟丝花妖,性喜依附,得一良木,则岁岁缠绕,不离不弃。”

      以前他总觉得是胡扯,江湖儿女哪有什么不离不弃。可现在摸着腕上的藤蔓,感受着怀里温热的呼吸,突然觉得——被这么株菟丝花缠着,好像也不算坏。

      他抬手拍了三下手背,轻轻的,像在说“我在”。

      藤蔓似乎听懂了,在他手腕上轻轻晃了晃,像在回应。

      夜露重了,打湿了他的发梢。追命把阿菟抱得更紧,免得她着凉。怀里的人动了动,嘟囔着什么,藤蔓却在他脚踝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沾着的露水晕在鞋上,像个小小的印章——是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印记。

      远处鸡叫了头遍,天快亮了。追命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突然笑了。这辈子抓过最凶的匪,喝过最烈的酒,却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安稳。

      他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还剩小半壶。旁边的瓷瓶空了,得再去买花蜜酒,不然这丫头醒了要闹脾气。

      藤蔓在他掌心轻轻打着盹,像条累坏的小蛇。追命捏了捏那截温凉的藤,心里冒出个念头:该把屋顶收拾得舒服些,铺层厚毡子,备张小桌,放两壶酒——一壶烈的,一壶甜的。就这么坐着,看看月亮,听听虫鸣,挺好。

      反正,他的活树当得越来越顺手了。

      而这株菟丝花,也缠得越来越紧了。

      这样想着,追命的嘴角忍不住扬起来,抱着怀里的人,在漫天月光里慢慢闭上眼。

      屋檐下的藤蔓软梯还在晃,像个守秘密的小精灵,把屋顶的甜蜜,悄悄藏进了渐亮的晨光里。

      窗纸被月光浸成半透明的玉色,追命刚将最后一口烈酒灌进喉咙,院墙外就飘来丝极轻的响动——像枯叶被踩碎的闷响,裹着股他再熟悉不过的血腥气。

      他指尖在铁尺上敲了敲,目光扫过桌边的阿菟。她正趴在案上数他酒葫芦上的红绳结,闻言猛地往他身后缩,指尖掐着他的衣角打颤,睫毛抖得像被雨打湿的蝶翼:“是……是坏人吗?”

      声音软得发颤,可缠在他手腕上的藤蔓,却突然绷得笔直,像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

      追命低笑一声,反手在她手背上拍了三下——是他们约定好的“别怕”。这丫头,明明吓得快哭了,偏要竖起浑身小刺护着他,倒比案上那盆带刺蔷薇还招人疼。

      “坐着。”他刚要起身,窗棂突然“咔”地裂了道缝,一道黑影像只扭曲的蟑螂,顺着房梁爬进来,手里短刀泛着冷光,刀鞘上的黑风标记在烛火下晃得刺眼。

      “追命狗贼!拿命来!”黑影嘶吼着劈刀过来,带起的风刮得烛火突突乱跳,刀风直逼追命后心。

      阿菟尖叫着扑进他怀里,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衣襟,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看着是吓坏了。可就在她扑过来的瞬间,袖管里的藤蔓突然像道绿色闪电窜出,“唰”地缠上黑影脚踝——专挑他走路发僵的旧伤处勒,力道狠得像要把骨头勒断。

      “嗷!”黑影疼得闷哼,短刀劈偏寸许,擦着追命肩头钉进柱子,火星溅在阿菟发间,烫得她又是一声轻颤。

      追命顺势转身,铁尺已经握在掌心,却在看清眼前情景时顿住了。阿菟的藤蔓卷着窗台上那盆刚开的蔷薇,“啪”地拍在黑影脸上,最密的那丛刺正扎在他嘴角,疼得他倒抽冷气,偏花瓣上还沾着她早上酿的花蜜,甜得发腻,让他想叫都不敢张嘴。

      “你……”黑影刚要骂,藤蔓又往他嘴里塞了朵蔷薇,刺尖轻轻刮过他的舌头,吓得他立刻闭了嘴,眼里的狠戾全变成了惊恐。

      这反差快得让人措手不及。追命握着铁尺的手悬在半空,看着那截在黑影身上灵活游走的藤蔓,突然觉得好笑——刚才还在他怀里发抖的小菟丝花,护起人来倒比谁都凶。

      藤蔓像是嫌不够,又卷着他的酒壶往黑影头上“咚”地敲了下。剩下的半口烈酒泼出来,呛得黑影直翻白眼,脚踝旧伤被勒得更紧,冷汗浸透了衣背,哪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

      “够了。”追命伸手捏住藤蔓末端,温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让他心头一软。他没看地上哼哼唧唧的黑影,反而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吓坏了?”

      阿菟这才回过神,抬头时眼睛红得像浸了水的兔子,睫毛上挂着泪珠,刚才那股狠劲全散了,只剩下慌:“我……我是不是太凶了?”她拽着他的袖子,指腹都在抖,“树精婆婆说不能随便伤人的……”

      追命看着她这副样子,突然低笑出声。他蹲下身,伸手捏了捏她发烫的脸颊,指腹擦过她颤抖的睫毛:“凶?刚才是谁怕我酒壶被偷,急得藤蔓都打结了?”

      他捡起地上那朵被踩得半残的蔷薇,拂掉花瓣上的灰,别在她发间的藤蔓木簪旁——带刺的花萼贴着她的耳尖,衬得那点粉像偷抹了胭脂。“这花配你,又甜又带劲。”

      阿菟的脸“腾”地红透了,耳尖烫得能煎鸡蛋。她哪是怕酒壶被偷,分明是看见那刀劈过来时,脑子里只剩“不能让他受伤”,可被他戳穿心思,倒像是自己多厉害似的,手心的汗都浸湿了他的袖口。

      “我没有……”她小声辩解,藤蔓却偷偷往追命手里塞了根小刺——是从蔷薇上掰下来的,尖上还沾着点花蜜,像在邀功。

      追命捏着那根细刺,突然笑出声。这株小菟丝花,护起人来比谁都凶,偏自己还不知道。他把刺揣进怀里,像藏了个宝贝,转而看向地上的黑影:“说,还有多少余党?”

      黑影被藤蔓勒得说不出话,只能含混地呜咽。阿菟的藤蔓突然松了松,却在他膝盖弯处轻轻一挑,疼得他“噗通”跪了下来,嘴里的蔷薇掉在地上,露出被刺得红肿的嘴角。

      “在城西破窑……”他哆哆嗦嗦地说,“想抢回被你抄走的银子……”

      追命挑眉,刚要再问,就见藤蔓卷着个钱袋过来,“啪”地扔在他怀里。是从黑影腰间摸来的,沉甸甸的,还沾着点泥土。

      “小财迷。”追命捏了捏藤蔓尖,却把钱袋往阿菟手里塞,“赏你的,买花蜜酒喝。”

      阿菟红着脸推回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空气里飘着点甜丝丝的尴尬。藤蔓却不依不饶,卷着钱袋往她袖管里钻,像是认定了这是她的功劳。

      等衙役来拖人时,追命特意叮嘱:“轻点,别碰他脚踝的旧伤。”

      阿菟趴在窗边看着,见他回来,突然拽住他的衣角:“你怎么知道他脚踝有伤?”

      “猜的。”追命摸了摸她的头,眼底却闪过丝深意。刚才藤蔓专挑那处勒,分明是“听”到了什么——这丫头的能力,似乎比他想的更厉害。

      夜渐渐深了,烛火在桌上投下两个交缠的影子。阿菟的藤蔓缠着他的手腕,偶尔卷着蜜饯往他嘴边送,还是有点慌,却又忍不住偷偷得意。

      “以后……还能这样吗?”她小声问,眼睛盯着他手背上的青筋,“就是他要伤害你,我还能让藤蔓动手吗?”

      追命突然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让她的耳朵贴着自己的胸口。“能。”他的声音低沉清晰,像山涧里的石头,“不光能,还要更凶点才好。”

      他顿了顿,指尖抚过她发间的蔷薇:“这样才没人敢欺负你。”

      阿菟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埋在他怀里的脸烫得像火烧。原来他不是觉得她坏,是在护着她。藤蔓突然兴奋地在他手腕上绕了个大大的蝴蝶结,把两人的手绑在一起,像在盖章做约定。

      窗外的月光变得格外温柔,透过窗棂落在交缠的手腕上,像裹了层蜜糖。追命低头看着怀里软乎乎的人,突然觉得,有株会护着他的菟丝花,好像比当什么厉害的捕快重要得多。

      至少,以后再有人想伤他时,会有株小菟丝花举着带刺的蔷薇,红着眼圈挡在他身前。

      这感觉,真不赖。

      他捏了捏腕上的藤蔓蝴蝶结,嘴角忍不住上扬。怀里的人已经困得打盹,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胸口,像只安心的小猫。

      看来,得教她打更结实的结了。毕竟,护着他的小菟丝花,也得有点真本事才行。而他藏在怀里的那根蔷薇刺,说不定能串成个好看的坠子,配她发间的木簪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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