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生花》淮昔夕

109、变换

　　小楼之中，蓝月并高云升坐在楼下，等着宋昔浅醒来。

　　跟在两姐妹身边伺候的下人已是第三次送来热茶，可楼上仍旧没有丝毫动静。

　　蓝月忍不住问：“他真的不来吗？”

　　“他说要说的话昨日已经和宋二小姐说清楚了，今日只需要我来讲清楚该怎么使用同心蛊便好，所以他就不来了。”

　　“你还说他没生气？我都看得到他的真心，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老逼他，而是让他相信你，多说多做，知道吗？”

　　“我知道的，姨母，就是有时候忍不住。”

　　“哼，谅你也是个没什么理智的，可别把他气走了！回去之后好好哄哄，知道吗？”

　　“我知道，姨母。”

　　等宋家两姐妹醒来，蓝月又上去检查了一番，高云升将同心蛊交到宋昔浅手中，讲明了使用方法后，二人才终于离开。

　　“姨母，我送你回去。”

　　“不用，去找他吧，这一带我熟悉得很，用不着你。”

　　“好吧。”

　　“高云升，别学你那爹，爱就用心去爱！”

　　“我知道！”

　　寻着熟悉的路径，高云升翻窗跃入酒楼二层，这是陆百飞藏匿于这座小城时的住处，如今城中没什么人了，陆百飞又被太子的人领走，刚好，他们可以借住在这里。

　　高云升熟门熟路地按下机关，正要想那密道走去时，却见那原本是一面翻转墙的地方此时已经被无数小孔密密麻麻地堆满。

　　他把着那墙一瞧，发现这些小孔竟是透光的！

　　是那根千机棍，高云升还记得，当时宁悠清不知按了哪里露出棍身之中密集的银针，如今看来确实有几分威力，这一尺厚的墙面也能打出这么利落均匀的孔洞，若是打在人身上，只怕得成筛子。

　　果然，那人说是身体疲软要休息，却还是闲不住，在研究那根棍子。

　　高云升暗笑一声，合上墙面走了进去。

　　长道尽头，仅有一盏烛火微光，高云升打眼一扫，竟没看着熟悉的人影，不由唤道：“霜儿，你在吗？”

　　声音未落，忽觉耳畔一阵凉风扫过，高云升侧身避过，拔剑抵挡。

　　“铮”，高云升看见那攻过来的竟是一把细剑，剑身绽着莹莹绿光，在黑暗中更是显眼，像是猫瞳之色。

　　紧接着，他便看见那张隐藏在细剑之后的面庞，双眼微眯，满含兴味，像只抓到猎物的猫咪。

　　很可爱，可惜自己似乎就是那只猎物。

　　争鸣之声不断，转眼间两人便对上数十招。

　　这还是高云升第一次见宁悠清使长剑，心中惊艳不断，他还从未见过这样虚幻缥缈的剑招，即使是以轻盈成名的缥缈剑法也比不上这剑招。

　　他见过的剑招最终目的皆不是为了杀人，但宁悠清使的这一套却唯有杀人这一个目的。

　　所有虚幻缥缈皆是欺骗，骗敌人错开真正的锋刃，而每一招却又暗藏锋刃，只为抓住每一个杀人的契机！

　　高云升挽下一个剑花隔开一剑，又迅速屈指，料其先机，弹开宁悠清转瞬及来的下一剑。

　　“怎么样？比试到此为止吧？”高云升开口问道。

　　“这把剑怎么样？”宁悠清停了下来，把手中长剑递到高云升手中。

　　高云升接来，入手却不是通常所见的剑柄，而是一条弯曲的蛇。

　　这柄细剑的剑柄处竟被做成了细蛇模样，弯曲程度恰好契合了握剑的手指，挥动之下，还不错，轻盈、有力、锋利。

　　“是把好剑，这上面的绿色是淬的毒？”

　　“应该是，闻起来很腥，应该是蛇毒吧，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我来试试。”高云升说着毫不犹豫，就要往自己手上划一下。

　　“别，雌蛊虽然可以帮你解千般毒，但还是会让你受苦，不要拿自己试，之后随便找个人试就好了。”宁悠清劈手夺回剑，往尽头烛火那边走去。

　　高云升跟在他身后，这才发现那盏烛火之下竟是一方堆积着不少东西的石桌，图纸、笔墨层层堆叠，但在那些之上，压着一把弓。

　　“这是？”这把弓看着不像是陆百飞那个研究火药的家伙会使用的东西，而且那材质怎么看怎么像是千机棍。

　　对了，千机棍呢？

　　“不用想了，这就是千机棍。”宁悠清为他解答疑惑，并拿起了那把弓。

　　“千机棍，果真确如其名，它竟还能演变成一把弓。”

　　“不止呢，你瞧。”宁悠清把那柄细剑搭在弓上，拉弓，射出。

　　那柄细剑的细蛇样柄竟能恰好让他在拉弓时稳定扶住，这柄细剑既能作为剑，又能作为箭。

　　“好厉害！”箭矢射出化为一道幽光，这千机棍在做弓时也是一把好弓。

　　“不止呢，你再瞧。”宁悠清无名指轻点，弓身快速转变，竟从上方展开一层薄翼，化为一把伞，被他撑在二人头顶。

　　“这是？”高云升已经被这场面惊得合不上眼，他终于知道为何宁悠清会那么喜欢这千机棍，仅凭这根棍子他便能想到百年前千机阁是何等荣光，只可惜树大招风。

　　“这个可与普通伞不同，来。”

　　高云升手搭上宁悠清的手，才发现他双脚已然离地，竟然被那把伞带着轻飘飘地升起。

　　“放松，这里地方虽然不开阔，但带你感受一下也够了，来。”

　　虽然用轻功飞过不少次，也被人带着离地过，但从未有如此轻飘飘的感觉，像一片落叶，被风吹起，又被一把同样被风吹起的伞挂住了身体，就这样飘在低空中。

　　“怎么样？”

　　“好神奇。”

　　宁悠清捡回了那把细剑，插回伞柄中，手一抖，这东西就又变回了最朴素的青纹盘龙棍的模样。

　　“这才一日你就弄清楚了这个……”

　　“我每天都有研究好不好？而且，它既有千机之名，应该不只有这些变换。”

　　“那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看那些针孔，很厉害。”

　　“出了一点意外……”

　　“我看看！”高云升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不停地在他身上游移，一寸也不放过，都要亲自摸过才放心。

　　昼饮血被主人扔在地上，没有剑鞘的剑发出的声音都要清脆几分。

　　“好了，就这点。”宁悠清侧过头，引着他看颈侧那一点血痕，“这里面的针有些厉害，而且操控起来太灵活了，一不小心使力大了点就会把自己伤到，不太好用，而且还是一次性的，可惜。”

　　“那以后就不用，我的针和这个一样厉害，最重要的是不会伤到你。”

　　宁悠清一听他说起这个就想到自己身上残留的粉色小花，哼道：“不会伤到我？那我身上的花怎么回事？”

　　“呃，这个……”高云升不知从哪翻出三个用油纸包着的糯米糍，道，“怪我害你一整天没吃东西，饿了吧，我给你带了这个。”

　　宁悠清接过来，发现还是热乎的，知道不是他从蓝氏族地里带出来的，从那山里到这处小城镇要走不远呢。

　　“这座小城里没剩什么人了，我找到一户还有人住的问人家买的，宋氏姐妹那边我都说清楚了，今天我们就可以走。”

　　是该走了，这座小城里没人，又没食物，这三块糯米糍又小又粘，但应该也是来之不易。

　　宁悠清把千机棍折成两支，别在腰后，又捡起地上无人看顾的昼饮血：“那就走吧，这点点也不够吃，我去抓兔子，你给我烤！”

　　“好。”

　　一月后，京城，停云阁上，高云升一身青衣斜椅在窗边，背上背着的是变作伞模样的千机棍，打眼一看倒像是个游云书生。

　　他在这里等人，顺便听听京城中人在探讨些什么事，了解几番。

　　前几日他们讨论的全是关于宫中之事，娴妃薨逝，举民同哀，陛下却突然容光焕发，一连发下多项决策，沉迷于寻仙问道的皇帝陛下，突然专于国事、励精图治，十分怪异，听说这一月来早朝时间都延长了。

　　民众们期待的都是上位之人能发下一些好的政策。

　　但近几日，他们探讨的事却通通变成了另一件。

　　事件可被称为临淡宫上好友决裂。

　　高云升听见邻桌一人道：“这京中一直在讨论那两人究竟是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另一人回答着，“其中一人名为宁悠清，是极地之域的主人，那边离京城远你出过京城可能不知道，那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人人听其名便胆颤不已，尿水横流，若他们目标是你，那你定然活不过当夜三更，一手收钱、一手交人头，人命在他们眼中不过一桩生意……”

　　“域主，我知道，我是想问另一人，那是谁？”

　　“前段日子，江湖上发生一场混战，导致最西处那座屹立不倒的山庄轰然倒塌，那人便是那座山庄仅剩的后人，少庄主高云升。听说，是域主领头筹谋了这一出，导致啸风山庄覆灭，而后，高少庄主又发现自己身边的友人其实一直是域主伪装的，他留在他身边就是为了窃取情报，只为了拿到啸风山庄中的某样东西。为了一个东西灭人全族啊！高少庄主气极，这才与域主决裂。”

　　“可我听说，域主善化千颜，次次出现皆是不同面貌，为何前几日他们决裂时，域主要以斗笠遮面？他有一千张脸，怎么会怕被我们看见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