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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服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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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若画她来到楚家,成天跟着礼仪教师学习礼仪,穿着讨厌的衣服,做讨厌的事情,无时无刻都在警告她,她是替身,是楚言的女儿,自己要成为她。
今日吃早饭,佣人买来了豆浆,一人倒了一碗,若画刚刚抿了一口,楚言就大发雷霆,“霏俞不爱喝豆浆!谁给买的豆浆!”
屋内鸦雀无声,连楚言的喘息声都听得见,事先若画并不知道这些,但还是很识相的把豆浆推到一边,干巴巴地坐着,垂眼看着桌子上面的青花,毫无感情,毫无波澜。
“这是怎么了?”韩琴瑞哒哒哒敲着地板下来了,划破了这尴尬又嚣张的氛围,她不明白为什么楚言非得要若画成为霏俞的样子,弄得两败俱伤,她又将豆浆推到若画跟前,“你吃你的,不用管他昂。”
面对韩琴瑞的细声细语,若画欲要丢出去的银针又收了回来,硬生生把这口气压了回去,她说:“没关系阿姨,我不吃了。”
她路过楚言身旁时,冷冰冰且大声说:“我去学习学习如何成为一名楚霏俞!”
等若画走后,楚言刚才的怒火顿时消了下去,他也没心情吃饭了,韩琴瑞更是没心情,教育他说:“阿言,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的脾气。”
“还不是因为你不能生!”楚言掀了桌子,碗筷碎了一地,接着掏出抢来往天花板上打了几枪直到没有子弹为止,“你知道我多喜欢孩子多喜欢霏俞吗!”
韩琴瑞张了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眼眶见红,红得像血液一般,眼里挂满了泪水,把持不住流下来时,心里也仿佛在淌血,泪水划过脸庞,绞着疼,就好像真的有把刀在自己脸上使劲划,而持刀者,正是楚言。
正要上楼的若画停下来了,不知不觉流下眼泪,奇特的是她右眼比左眼流下来的早些,单看右眼,是悲天悯人的观音菩萨,再看左眼,是痛恨所有的混世魔王,左眼恨世,右眼悲世。
听说两人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怎么会这样……难道就是因为自己?但楚言说的,未免太伤人心了。
楚言也意识到自己说过了不该说的话,眼眶只剩泪了,他张开手,缓缓伸向她,但这次她拒绝了,起身扭头离开了,高跟鞋敲击声变得紧张,同时也充满着愤怒,楚言瘫坐在椅子上,他对于自己的行为非常懊恼,的确,自从把若画带回家,自己的情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接着他狂扇自己的脸,恨自己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
他一直扇自己,直到下属进门拦着他,“上校您这是干吗!”
嘴角出了血,脸肿了不少,下属说道:“今天司令员过来,看见上校这个模样……”
“不要紧,司令员要是问,就说我昨天喝多了,不小心撞门上了。”楚言调整仪态,一本正经地说。
若画还在楼梯上,亲眼看着韩琴瑞从她身边捂脸上楼,楚言抬头,正好对上了若画的双眸,两只眼睛好像是神明,又好像是恶魔,审视着自己,既是责怪,又是自责。
楚言吐了口气,示意下属车上等着,随后他抬脚上去,递给若画一副墨镜,嘱咐说道:“你戴上,免得吓着人。”
“知道了!”若画不耐烦接过来,自己现在属于寄人篱下,再说了,还有人威胁,不过若画还补充了一句,“你回来时记得哄哄你的太太。”
话罢,若画慢慢上楼,看着她的脸,又忍不住想起来楚霏俞,又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霏俞应该是活泼俏皮的,你不必板着个脸。”
他一说完就走了,若画心里憋着一口气,手镯再次变成了红色,熟悉的声音荡在耳边,“哈哈哈,恩爱夫妻因为孩子问题变成这样,你做的很好吗。”
“是啊,真好。”若画快要分不清对与错,轻声回答。
一听门关上了,若画原来想要回自个房里,可能心里过意不去,把手镯放在了枕头底下后直奔韩琴瑞,推门进去,韩琴瑞坐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却看不出哭来,仅仅一个背影,细腰翘臀,旗袍完美勾勒出她的身材。
“哭了好,哭了让人知道你委屈,哭了心里就舒坦了。”若画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轻拍她的肩膀。
韩琴瑞握住她的手,感觉冰凉,就将她的手拿了下来两手捂住给她捂热,“这屋里也不冷啊,你这小手怎么跟放在外面的铁一样,怎么还戴着墨镜啊?”她一见若画,就有股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心流泪,手结冰,三味真火都捂不暖,这墨镜是楚言上校给我的。”若画把手抽了出来,见她不再哭泣,站起身道:“既然您心情好了点儿,也就不需要我在这儿了。”
“若画!”韩琴瑞急忙叫住她,可是若画却好像是没听见一样,一直往前走,韩琴瑞又喊了一声,若画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叫自己啊。
她回过身来,表情僵了又僵,“对不起,没反应过来。”
韩琴瑞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让她坐过来,“孩子,对不住你了,楚言就是那个样子,放不下女儿,你和她九分相似,差的那一分就差在了眼睛,霏俞的眼睛黝黑没有什么色彩,不像你这眼睛,璀璨如星辰,还是异瞳,多么漂亮罕见,这不是谁想有就有的。”
“阿姨不觉得我像怪物吗?”若画因为异瞳,从小就待在山里不敢出来,一出来就被扔石子,被骂怪物,指着你鼻子上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若画是血族,没忍住杀了人,再也没出来。
“你哪里像怪物,那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被说成怪物呢?”韩琴瑞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随后她又低下头,说:“我听阿言说,你无父无母,那你愿不愿意,喊我一声娘啊。”
她两眼泪水汪汪,未干的泪痕又重新晕开,眼里不再是难过,倒像是渴望乞求。
“您会再有孩子的,没必要降低身份求我这鬼孩子。”若画再次起身,这次离开得果断坚决,没有丝毫留恋,只剩下遗憾了。
“我不会再有孩子了!不会再有了!”韩琴瑞趴在床上,放声大哭,若画贴心将门关严实了,心里五味杂陈,她靠在门上,喃喃自语:“你会有的,我说的,你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若画回了房间,手镯亮起了红光,比前几次要亮很多,愤怒的火焰灼灼燃烧,竟生出几丝红线来,慢慢延伸,但仔细一瞧,这并不是什么红线,更像是高温灼烧后的铁链,若画坐在桌前,链子勒住她的脖子和她的手腕,烫得冒烟,若画两眼通红,瞳孔不再是蓝色,红的发黑,让人害怕,链子收紧,把若画拖在桌子上,若画前身趴在桌子上,一股灼烧感蔓延开来,若画疼得龇牙咧嘴像,却不敢出声,浑身都在颤抖。
十分钟后,链子收回,手镯一闪一闪,若画听见手镯里的人在说话:“谁允许你将手镯摘下来的,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戴着它,下山时我已嘱托过你,你竟不服从命令!这只是一个小小惩罚,在违抗我的命令,就不是这小打小闹了!”
声音沉闷庄严,若画缓过劲儿来,周围没有那么可怕,恢复如常,跌了下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接着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棋子,就要完全服从设局者的一切操控!”
“是——”若画慢慢吐出这个字。
她靠在桌腿上,回忆着自己的过去:她也是金童玉女,被帝鬼捉了上山,以血来滋养,蛇蝎为辅,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他为什么,一定要和楚言过不去呢……”若画心里觉得奇怪,为什么两人会有仇呢?
再说那楚言,司令员正在酒楼办宴席,楚言上校就坐在他旁边,“楚言啊,咱哥俩可得有一年多不见了吧。”
“是啊,这不又见了嘛,大哥这次在宝灵城可得多待一段时间啊,跟兄弟好好叙叙旧。”楚言陪他喝了一杯,辛辣但不过度。
吴忠海往他身边凑了凑,小声问他:“弟妹她,当真怀不上了?”
楚言将目光逗留在酒杯上,无奈点头,“嗯,怀不上了。”
“这怀不上了,你就不考虑再娶一房啊。”吴忠海喝了一大口酒,搭着他的肩膀说,“现在三妻四妾很普遍,没必要碍着这个面子,我也快奔五十了,你今年顶多三十五吧,你的为人大哥看在眼里,这不,我闺女留学回来,你瞧瞧?”
“哈!”楚言笑了,喝了口酒之后,说道,“大哥,你我是拜了把子的兄弟啊,这我娶你闺女算是个什么事儿。”
吴忠海继续说:“那怎么了,你俩见上一面,你就后悔了,再说了,弟妹又不能生,总不能到你这儿就断了吧,她一定会理解你的。”
“罢了。”楚言看上去十分从容,一口酒下肚,坚定了他的内心,“大哥,瑞瑞到现在这样,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还不是因为我没照顾好她,这天也不早了,今天我还吼了她,再不回去哄一哄,气急了恐怕就得休了我。”
夜色降临,的确不早了,吴忠海拦着他不让他回去,“老弟不见见我姑娘了?她可光想着见你,这不提前回来了。”
“令千金为何想要见我?”
吴忠海的下属起哄道:“还不是司令总是在大小姐面前絮叨你,早絮叨晚赞扬,大小姐不动心才怪嘞!”
“去!把小姐给我叫上来。”吴忠海握住楚言的肩膀,推到餐桌前来。
一个穿着法式淡绿蓬蓬连衣裙的小姐上来了,灵动活泼,两眼不笑时如夜空满月,笑起来时似弯月,粉面朱唇,明眸皓齿,宛如荷叶上的荷花苞一样,还未开放就这么精致迷人,这西洋留学来的就是这么不一样。
“你好!”少女伸出手来,自信满满,“我叫吴锦兮,你叫我阿锦就行,你是楚言上校,我爸经常提起你,你很厉害,年纪轻轻战功赫赫。”
楚言礼貌伸手轻轻在她指尖一点,“大小姐也很厉害,学有所成归回祖国,你不也是年纪轻轻功成名就吗。”
吴锦兮也大大方方的,“哈哈,你看,我们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呀!”
“大小姐这话,可别让我夫人闻见,不然,又得闹我,我今晚家都回不成了,失陪了,我得回家哄哄夫人了。”楚言整好衣装,戴好帽子,下属开车将他拉回家去。
吴锦兮看上去有些失落,吴忠海安慰她:“没事,今天得罪他夫人了,这不回去哄的吗。”
“爸,他不喜欢我。”
吴忠海笑了起来,拍拍胸脯肯定说:“你放心,爸当这个媒人,楚言肯定会将你风风光光娶进门,再生个大胖小子,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楚太太了。”
“爸!”吴锦兮有点儿害羞,锤在吴忠海的胸口上。
若画她换上夜行衣,潜伏在酒楼窗户这里,她原本想如果楚言真要娶那什么千金,就一针杀死他们,让他们在地府做一对苦命夫妻去吧,不过楚言的话,若画对他的恨意减了一点儿。
看楚言回家了,若画立马踏上回家的路,一路飞檐走壁,轻功了得十分迅速。
楚言到了家门口,此时夜色已经很深了,下属给他打开了车门,悄悄对他说:“上校,夫人在门口呢。”
早在一个小时,韩琴瑞就在门口候着了,她坚信他今晚一定会回来,还对若画、张妈说了同样的话,这不还真应了她的话。
“这么冷的天,还在等我啊。”楚言下车,下属迟迟没有把车开走,透过车窗观看。
若画早就翻窗回来了,换好衣裳,戴上墨镜,规规矩矩坐在客厅沙发上,耳朵异常灵敏,静静地坐着。
韩琴瑞端庄站着,清冷高雅,一本正经地说:“我要不在门口候着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找一个能生的女人来家里闹腾。”
哪知楚言一点儿不生气,也知道她这是气话,先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走上去抱住她,“我早上不该说那样的话,对不起,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只要你不生气,你的任何无理要求我都答应你。”
“噗!”韩琴瑞经不过三秒,“我提的要求,不无理。”
“那你说。”二人边说边往屋里去,开车的下属见进去了,开车离开了,还不忘吐槽,“嗬!上校还是个妻管严啊。”
二人进入客厅,看见若画戴着墨镜端庄坐在那里,楚言见了若画,总是忍不住说:“霏俞不是这样的,她看见自己的父亲回来了应该会高高兴兴地迎接。”
若画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拍碎了桌子上的杯子,玻璃扎进手心里,韩琴瑞万分心疼,“若画……”
“楚上校,我是若画,不是楚霏俞!也不是你女儿!”
楚言被逼无奈,被迫接受了现实,被迫摘下了心里的那副墨镜。
韩琴瑞见楚言动容,急忙提出要求来,“要我原谅你,你就把该放下的放下,我喜欢若画,我们认她当女儿。”
若画、楚言都吃惊了,原来今天韩琴瑞想要让她叫一声娘,真的就是喜欢自己啊,自己原来也可以被人爱的。
“这……”楚言犹豫不决,韩琴瑞也不为难他,“没关系,你今晚想不通,那就等明晚等上十天一个月!有的是时间让你想。”
韩琴瑞本来还想看看若画的伤势,没想到一句话的功夫这姑娘就跑没影了,暗道:“这姑娘怎么神出鬼没的。”
若画心里一激动,礼仪什么的抛到了脑后,回到房间将门哐的一下关上,坐在地上抵住门。
手镯乃是帝鬼赋予的一缕残魂,一有状况帝鬼那里听得清清楚楚。
“你别妄想成为他们的家人成为他们的女儿,棋子是不需要感情的,要不是你有九分像楚霏俞,那楚言怎么会把你带回家!”手镯收紧了,若画的左手疼痛无比,但她始终一声不发,用法术死死撑着,却丝毫不敢反抗。
帝鬼见她如此执着,命令说道:“你现在立马上山来见我!”
他的话,就是若画身上的一道枷锁,但又能怎么样,还是要去的。
若画换好夜行衣,披上暗黑斗篷,身手了得,翻窗而出。
有手镯的指引,在短时间内若画迅速上了山,来到了一个洞穴,刚到洞口,就有一股吸力将若画吸入洞中。
吸力一停,若画往前一趴趴在地上,顾不上疼痛,若画环视四周,鬼火照的洞穴阴森森的,周围是被封印的活死人,就是活生生的人让帝鬼整得人鬼不分。
而帝鬼站在一个高半米的石台上,居高临下看着若画,若画抬头,披着暗红披风,青面獠牙,眼睛肿大,装扮像蝙蝠,同样是异瞳,但是他的一只眼全黑,一只眼全白,叫人看了毛骨悚然,身材上宽下窄,活脱脱的蝙蝠妖怪。
得亏若画看习惯了,要不是个鬼都能让他吓死了。
“帝鬼……”若画声音弱弱的。
他不笑还好,一笑起来满嘴坏牙,黑色嘴唇又厚,奇丑无比,若画猜到了十有八九,帝鬼一向在意容颜,这次这么丑,一定缺血了,想让自己出去杀人带血回来恢复他的容颜。
“哈!我猜你见到了我,应该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我需要五十头壮牛,五十头肥羊,三个今年十八周岁的男子,再找两个金童玉女,我有大用,你这几天把事情全部办好。”帝鬼交给她任务之后,又转过身来,再次说那句话:“若画啊,你只要记得你是棋子就行了,棋子是没有感情的,看看这些活死人。”
帝鬼伸手扫了一圈,若画顺着他的指示看去,都被封住了嘴,闭着眼睛安详的靠在墙壁上,男女老少,其中还有死了的被帝鬼撅出来弄成了傀儡,有的花容月貌,有的英俊潇洒,有的面目慈祥,有的神态严肃,足足四十八个围成了一圈。
“他们生前多么在乎情义二字,死后就多么惨。”若画听着,一个一个字犹如细针扎进自己的心里,趁机打听自己的身世“我也是你制成的活死人不成?”
“你可不是,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有血有肉,比我当时把你捡上山还好看,你这副皮囊……”帝鬼没再说下去,若画也没再往下问,只是只是装模作样听着。
帝鬼又嗅到了血腥味儿,说道:“你受伤了?刚才把你拽进来把你弄伤了?”
“别无大碍,这点儿小伤您就别问了。”若画就坐在他的旁边,他的身上腐臭无比,血腥味更重,是怎么闻出来是自己身上的血呢?
“你这几日别回楚言那里,玩个失踪,看看你对楚言的重要程度,时机一成熟,我就……”他把手伸出来,枯瘦如柴,真就是皮包骨头,指甲发黑,锋利坚韧,面目凶狠,把自己的手比作一把刀,在脖子上抹了一下,眼珠子马上就要瞪出来了。
若画身子背对他,目光扫向前方的活死人,心里萌生了一个念头,但很快就把它掐断了。
“你为何要与楚言过不去?”若画问。
“为何?因为他是我的仇人,是他把我变成这样的!”帝鬼比刚才凶狠万倍,本来就不好看,也可以称得上是怪物了。
听他的语气,若画意识到他已经火冒三丈了,她只说:“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好,期待你的好消息。”若画手上的手镯有了反应,带着若画走出了洞穴,不得不说怪不得他会选这个洞穴作为自己的老巢,里面终日见不得天日,无论白天黑夜心里面都漆黑一片,是个藏身之处。
等若画出来之后,镯子上面的红光熄灭,又变成了璀璨的蓝色,和她的眼睛一样。
“棋子。”若画轻哼一声,漫不经心,“楚言的妻子爱着他护着他温暖着他,我却成了你的一颗毫无感情的棋子。”
她把墨镜摘了下来放进了口袋,月光今天格外皎洁,夜空有一片星辰,而若画的眼里同样也有一片星辰大海,只是,比不上天上的光芒罢了。
“人间冷暖,明明都与我无关,却要被硬逼着去尝个咸淡。”若画眼含着泪光,戴上斗篷,消失在迷茫的山中,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