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河对岸 ...
-
春四日，迈耶尔又一次在清晨的鸟叫声中醒来了。
他有些适应新的生活节奏了。
以前在joja公司总要加班到深夜，回去加热一份塑料一样的披萨再看看电视，入睡总是深夜，第二天起床总也睡不够。
但在星露农场，日落后似乎就没什么事好做了，他甚至得空把自己的衣服洗了又在壁炉前烤干，再晚也在十点以前睡了。所以第二天，他在七点左右就自然醒来，感觉非常清爽，总觉得身体需要到屋外舒展舒展——趁着这把劲，他拎起水壶兴冲冲地就把地给浇了。
昨天下了一天的雨，土地里其实还透着湿气，但庄稼喝起水来可不足够，他又把地给浇透了一次。
短短几天，欧洲防风就已经长出了很茂盛的叶子，虽然只是一片不大的地，但浓密的绿色已经覆盖了地面，像是一片蓬松的巨大绒毯，看着很是喜人。
他特地去扒着庄稼的叶子仔细看了看它们的生长状态——泥土已经被它们拱出了弧度，低下一定已经有根茎在长着了。
明天差不多就该收获了，不过今天没什么好继续做的了，他去拔它们的叶子也不会让防风草长得更快一点，所以迈耶尔去屋里算了算自己能做的事——这两天闲暇时他拔了不少嫩蒲公英，还从野外摘了些韭葱、山葵和黄水仙，姑且整理了一下扎成捆丢进了售货箱里，换了小几百的金币。
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是收入，能买些新种子和生活用品，他准备先去杂货店买点东西然后散散步。
路上和几个邻居点头打了招呼，从杂货店出来时，他的所有积蓄已经被换成了一些胡萝卜和防风草的新种子——货架上摆着的还有些很贵的种子，例如花椰菜和橄榄、还有连同架子一起捆扎好的青豆苗，他暂时还买不起，不过等明天防风草收获了，他或许能多开辟一小块田地来种植这些。
口袋里只剩几十金币了，皮埃尔笑容满面地和他挥别，迈耶尔也和他挥手告别，然后开始在小镇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广场周围的人家都去过了，南边的海滩和牧场也都去过了，他考虑一会儿，顺着坡路上到了小公园。
虽然镇上只有两个小孩子，但这里还是有不少游乐设施，木马、滑梯和秋千，如果他想的话自己也可以去坐在秋千上休息一会儿，喷泉正在洒出汩汩的水花——旁边是一座废弃了的巨大建筑，他昨天就看见它了。
苔藓和藤蔓爬满了这座巨大的红瓦屋，窗户残破不堪，一把大锁锁住了大门。
昨天的雨里它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残骸，沉寂地蛰伏在阴雨之下，但现在天晴了再来看它，你就会意识到这只是一座疲惫、安静的老房子。
它在春天温暖的阳光下安静地任由藤蔓生长着，让虫和鸟停栖。
迈耶尔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莫名从这座老房子里感觉到一种情绪。
这样说起来可能有点奇怪，他完全不记得这个地方，也对废墟没有任何爱好，但这座房子……真的仿佛是一个疲惫的老人看着他，然后暗自叹了一口气。
青年站在老屋门口，抚摸着它紧锁的大门，视线慢慢投向远处——河对岸有一家joja超市。
joja工业化的蓝色塑料装修风格简直是个灾难，和这座乡村风格的小镇格格不入，而且让他想起自己糟透了的过往工作，他犹豫了很久，最终却决定去超市里看看。
自动玻璃门后面是嗡嗡作响的空调和有些昏暗的白炽灯管，空气里弥漫着冰柜的金属冷气味儿。
柜台后面的收银员没有投来任何视线，只有一个打着领结、用发胶梳着斜分的灰黑短发的商人模样的人眼睛一亮。
“哎呀、哎呀，一位新顾客，新面孔！”他热情地迎上来，和迈耶尔用力地握手。
棕发小伙儿不太自在地错开了视线：“我只是来看看……”
他隐晦地表达了自己囊中羞涩、并没有购物打算，商人推了推眼镜，脸上依然是诚恳的笑，“没关系，joja超市会欢迎每一位朋友…我是莫里斯，joja在鹈鹕镇的顾客满意度代表。”
“当你想成为joja会员时，我很乐意帮你轻松地适应这里。”
迈耶尔摆手敷衍地结束了对话，转身躲进了超市里面——不管是哪里的joja超市，这些地方仿佛都是同一座工厂流水线上组装出来的，只一瞬间，他仿佛就回到了祖祖城的joja企业里。
包装盒上廉价的彩色爆炸图案、罐头包装的鱼和肉，看不出原料的糖球零食……
多合一洗护用品、joja系列万能酱汁、微波炉墨西哥薄饼……
冰柜依然在嗡嗡作响，有个穿着蓝色joja员工制服的人正在闷头给货柜上货，迈耶尔感觉自己有些头晕目眩。或许他该去外面呼吸一下……青年闭了闭眼睛，试图忘掉之前那两年里在乔家企业的沉闷人生。
……但是那些商品可真便宜。
皮埃尔杂货店的蛋黄酱保质期很短，买一罐的钱就够在这里买上两份万能酱了，硬面包也和这里的速冻带菜米饭价格一样，他剩下的钱还够在这里买上一段时间的生活用品。
鹈鹕镇的生活没有想象中那样让他来到另一个世界，至少现在他还是需要用钱来维系生活的，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抱着几份最便宜的万能酱和速冻快餐，结了帐带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溜出去了。
他真的有那么需要这些joja产品吗？
迈耶尔走在鹈鹕镇东面河边的花圃后，有些心烦意乱地抱着怀里的袋子。
他可以在野外捡到韭葱和山葵，星露谷的草甸宽阔而宁静，这里没有人会在窗口后监督他的工作，但总有种无形的紧迫感还追赶在他心里……他的胃也沉甸甸的，好像被那些塑料味儿的速食产品给堵上了。
真是想不通……迈耶尔心烦意乱地加快了脚步，很快路过了正在冒着煤烟的铁匠铺，来到了鹈鹕镇的尽头。
一座图书馆，很安静，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空气里飘着的除了花粉还有某种书籍的古旧气息，年轻农夫左顾右盼一番，抱着自己的包在图书馆外的小落台上坐下了——他需要户外新鲜的空气，而且他似乎不该打扰图书馆里静谧的氛围，这个内凹窗台外的长椅看起来就是个不错的歇脚的地方。
早春的木长椅还透着点凉意，堵塞的情绪随着后背的一阵激灵很快和花粉一起飘散了，迈耶尔闭上眼睛甩了甩头发，依靠着图书馆的立柱闭目小憩着。
阳光在空气里清浅地翻滚着，拨动河水流淌的声音。
铁匠铺的炉子还在运作，但像是长途巴士的摇晃一样，他的眉头很快舒展了开来，意识也随之飘忽着。
搬家、巴士，脑海里迷蒙地转着这些场景，轻飘飘的好像在缭绕，他快要睡着了，时间在不经意间溜走——不知过了多久，迈耶尔倚靠着栏杆的姿势一滑，差点跌倒在地上。
瞬间的失重把他给惊醒了，迈耶尔抓住椅子稳住身体，惊魂未定地左顾右盼着，这才发现一不留神竟然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
不远处几只有着蓝色羽毛的小雀被他这下动静给惊走了，他这才抓了抓头发，在原地两眼有些发懵地又坐了一会儿，才背上包准备回去，星露谷平平无奇的又一天逐渐落下帷幕。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河对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