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波兰来客6 ...

  •   27.

      天童和柳和结婚礼当日十分温暖,浪漫的西式婚礼布置得每一处都有他们的特点。

      伴娘团都曾是软妹柳和的守护者,因此对待天童和伴郎团时简直毫不客气,连牛岛若利这样又高大又严肃的运动员做前锋也没阻止停火,还成为了多数运动挑战的牺牲品。

      “抱着一位伴娘做三十个深蹲吧~这是最后一关了哦。”

      伴郎团倒不是没有其他人了,只是前排球部的许多人都第一次见王牌如此狼狈吃瘪,又毫不犹豫地把他推了出来。

      牛岛若利的眼神也不看别人,而是有些无助地看着我,因此我也被推了出来——喂喂,你们排球部到底是哪个还敢起哄啊,我红着脸又慌乱地抱紧他的手臂,无力地喊道。

      他的外套因为太热早已经脱下,此时鬓角冒着薄汗,稳稳地托着我的腰和腿,缓慢匀速地蹲下、起立。呼吸频率还算平稳,但是滚烫粗重的热气也有节奏地打在我的耳朵上,没多久就红了。报数声和人声好像被隔在屏障外,他的心跳仿佛贴着我的耳朵般,带动我的共振。

      那个意乱神迷的吻揭掉了成年人的伪装和心照不宣。

      虽然都克制住没有太过头,但两人都衣冠不整,面红气喘的,谁家说只做朋友会这样的。

      我叹了口气,牛岛若利误解了我的意思,对我致歉。我又叹了一口气,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就着坐在桌上的高度,靠进了他的怀里。

      “时吟……”牛岛若利的手搭在我肩上,语气很懊丧认真,“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停下爱你。”

      这是重逢后,他有那么多无声却清楚的“爱”时,第一次把“爱”宣之于口,是我最沉重的最害怕听见他说的字眼,我沉默地搂紧他。

      我能够和他人很坦然地说我爱他,承认我现在仍难脱离他的影响,却从来在他面前缄默着爱。我原先只觉得这是因为我无法对他负责,无法献上匹配真心的爱,此时却发现我也在害怕说爱这件事,好像说爱他就交出了自己的软肋,就像是一种示弱,在感情里就需要低声下气的角色。

      为什么呢?

      我好像下意识就认定了他会因为排球而放弃我,于是也在恶劣地处以同样的设定对待他。

      脑子太乱了,我瓮声瓮气地请求:“等婚礼结束后再好好谈谈吧,给我点时间,好吗,若利?”

      ……

      二九、三十。闹疯了的前戏终于结束,以牺牲一位伴郎先生得到了更热烈的推进。

      正式典礼的地方,浪漫的灯光洒在铺满鲜花的台上,前面的伴郎伴娘挽手走了过去,牛岛若利朝我弯曲手臂,作出等待的姿态。

      我挽了上去。

      从前走到尾差不多二十步,我穿着高跟鞋走的二十步,身边人明显放缓步子地随我的步伐,臂弯给我牢靠的安全感,玫瑰花瓣不知何时又落了一次,轻飘飘地将场景浪漫得不可摹画。我恍惚地和心里爱着的人走过我人生十分最重要的朋友的婚礼,心里体会着浓烈的失去感。

      要幸福啊,阿和。我完全认输,成了伴娘团第一个落泪的人。

      因为我回来的晚,没有赶上前几次的彩排,因此我直到看着柳和举起她的手捧花全场欢呼时才知道到了什么环节。

      我亲爱的朋友今天特别美,眉间都流淌着幸福的光彩,她的爱人正微笑着搂着她的肩膀,那双以往漫不经心的眼神都盛满了温柔,而她又越过许多爱她的人,精准地对上我的双眸,我看见她的双眸又漂亮又温暖。

      “很感谢大家的祝福,我和阿觉也衷心希望所有来到这里的人们都能幸福安康。但这束象征获得所爱的捧花,我想送给一位特别的朋友,她是一位特别美好也是我见过最有生命力的女孩,从她将我从被霸凌的泥沼中拖出来时,我就在心中不断许愿,她也要获得她的幸福才行呀。”

      “牛岛君,可以麻烦你将这束捧花替我送到小吟手中吗?”

      被叫到的人反应了几秒,走上前庄重地半躬身接过花束。

      白洁的灯光像百合披着的纯白花嫁,直到牛岛若利站定着,将它捧到我面前。

      ——要幸福呀,小吟。

      我看着柳和用口型,一字一句,笑着道。

      28.

      牛岛若利一贯不喝酒,今天因为好友婚礼,又是冲锋挡敌的伴郎,又来了很多认识的同学朋友,被一杯一杯地灌了许多酒。

      我换下长礼服裙,换上更轻便的服饰走回晚宴进尾声的餐厅时,就看到晕红着脸,与平时一丝不苟的沉着状态截然不同的牛岛被天童扶着的醉态。

      有点笨笨的呢,我笑着想,被提到的人忽然就抬头看了过来,天童也朝我招手。

      他醉的一塌糊涂,唯带着一点理智向我走来。

      脚步有些许踉跄,手里却紧紧拿着那束花。

      我觉得这就是敞开心扉聊天的最好时机。

      但当我以一己之力将他从出租车搬回他在东京的公寓,吭哧吭哧终于把壮实的成年男子安全放到地上时,我已经累得一同躺在地上,完全没力气聊天了。

      “你要喝水吗?”好像有些清醒的牛岛若利爬起来问我。

      “我要喝酒!”我累得气恼,随口耍赖。

      “我公寓里没有酒。”他皱眉有点也有点苦恼,我坐起来想说算了,突然被凑上前的他按着后脑勺亲了一口,牛岛一本正经,“这是唯一的酒。”

      “……”看来还醉着呢,我舔舔嘴唇,真的有酒气。

      我盘着腿把他系到最上方的扣子解了两颗,顺眼多了。牛岛若利喝醉的动作远没有排球运动员时刻的敏锐矫健,而是过分迟钝,显得憨态可掬,我没忍住,仗着他不清醒又啄了一口。

      “……时吟?”

      “嗯,是我。”我叹气,“牛岛君今天好像很兴奋,真的喝了很多酒啊。”

      “若利,Wakatoshi。”他纠正。

      见面以来我就一直用更为生疏的称呼,以提醒自己,他平日神色如常,心里是介意的?我试探地叫了一声:“若利。”

      “嗯。”他点头,“天童他们结婚,我很开心。”

      “只是因为他们结婚而开心吗?你喜欢结婚本身吗?”

      牛岛若利想了一会儿:“嗯,相爱的人缔结婚姻是件很幸福的事。”

      “我不喜欢呢,除了相爱我还会给它增添条件,比如两人都有准备好结婚的心理和条件,否则就像是讨厌的束缚一般。”心里隐忍许久的话,忽然忍耐不下地说出。

      他思考的很慢,问话也呆慢:“所以,当时我说出结婚的时候,被时吟讨厌了吗?”

      “有一点吧,更多的是失望。”我抱着膝,说的话越发真心,“你已经签约俱乐部了,职业发展得很好吧,我还在摸索自己未来的道路,认为自己还有很多未知的发展空间,也因为选择很焦头烂额。当时我觉得若利太过分了,为什么要用婚姻捆住我呢,也并不像我珍视你的理想一样对待我,所以越想走了——当时还蛮任性的,对吧。”

      “对不起。”牛岛若利握住我的手,已经是不知道是第几次的道歉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是我不够了解你。”

      这句话我已经是第二次听了,却没有再逃避他的解释,反而有些期待他的解答。

      “我并不知道在你看来这是束缚,也把时吟想得太坚强厉害,忽视了你的焦虑和不安。提出结婚,只是觉得自己不能不负责地对待你,但是你怎么选择都是你的决定,我会尊重的,因为时吟的理想是成为一流的记者。”

      我以为他不懂的。

      牛岛若利是自顾自的前行者,他的迷茫和脆弱都太少,因而我以为他不会理解,也不会理解我因此而生的愤怒和决绝。

      我也以为他不在乎我的理想。

      29.

      我翘起唇角,心里轻快起来。

      “那若利为什么要提出结婚呢,认真说个承诺说爱我什么都好啊,说结婚听着就像要守在你身边在家做家务什么的嘛。”

      这段话把他说得怔愣,半晌才说:“……我以为只是比较有责任感和安全感的承诺,因为我母亲并不守在家里做家务。”

      ……忘了他家情况特殊,他理解的婚姻可能并不是传统的女从夫家的日式婚姻。

      “不会好好表达的人真是讨厌呢!”

      “嗯,我觉得也是。”牛岛若利认同的点头。

      好可爱,我意识到他喝醉以后基本有话必回后问题也多了起来。

      “那为什么你没有再来见我呢?”

      “我认为,时吟不想见我。”

      “戒指你是什么时候买的啊,当时拿出来吓了我一大跳。”

      “第一次排球大赛获奖的奖金,天童说要买对我来说最有纪念的东西,我就买了戒指。”

      “如果排球和我只能选一个,你会放弃我对吗?”我脱口而出了下一个问题,心里并不是想无理取闹地得到一个答案,只是有点别扭地猜想他应该也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对吧?

      “不会……为什么只能选一个呢?”牛岛若利说,“可能异国会很辛苦,但如果你不介意我缺少陪伴的时间,我也会努力让你不那么辛苦的。”

      迟钝的人还安静地望着我,把一个破开了两难的答案说了出来。

      我选择了放弃他。

      但他不会放弃我。

      我吸了吸鼻子,心里闷闷地想他太理想主义了,两个人时差不同,连联系都成问题,更不要提一个人需要规律的管理式训练,一个人是随时可能情况突发的变动派,而且这并不是从宫城到东京,是日本仙台至波兰华沙。

      但我没有追问,这就足够了。

      “若利真的,一直都爱着我吗?”

      被揉着耳垂的大狗狗敛眉沉思许久,才和我认真地点头:“我没有感觉到这颗心还有别人的存在。”

      他是不是和天童学习情话技巧了,我贴上他的额头:“我也是呢。”

      我忽然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也是此时我才意识到,直到他承认他全然爱我的时刻,我才甘愿翻个面,从竖起的刺现出软软的肚皮。

      “其实我两个月前回来过,我去仙台看了那场你们和BJ的比赛。”我回想着,“当天又用了半天飞了回来,跑了七场活动熬了两个通宵。很疯狂吧,可是现场看到若利在球场的样子,还是比屏幕前更触动呢……当时觉得这是我去现场看的最后一场呢,再看就再也忘不掉你了。”

      “……黑色贝雷帽?”他冷不丁问。

      我吃惊地看向他,我当日戴了和圣诞同款的帽子,但坐在很后排观赛,我一直觉得他不会看到我,但牛岛却看到了,“柳和说你在工作,我却仍然觉得是你。”

      牛岛若利把额头贴了上来。

      “不要忘记我,时吟。”

      30.

      我有点埋怨,有些烦他的攥皱他胸前的衣物。

      我故意降罪于他,说,若利好晚才来找我呢。

      牛岛若利沉默地伸手,试探地将我拢进他的怀里,却仿佛害怕我破碎地停于肩,我的胳膊滑到他的腰上,沉默地抽紧,直到缝隙相贴。

      “抱歉,”他抱紧我,却比我还像一只被捡起的大狗,“抱歉,我迟到了,很抱歉让你久等。”

      我伸手回抱他,把眼泪蹭到他的白衬衣上。

      哎,我希望今晚聊天的一切内容他都不要记得,说了好多肉麻的话。

      但又希望他能记得一部分。

      记得我很爱很爱他的那部分。

      31.

      回波兰的航班在后天。

      前一天和老朋友们亲亲热热地聚会吃饭,天童和柳和作为新婚夫妇当仁不让地接受很多调侃,等到训练结束的牛岛若利匆匆赶到,自然地坐到我身旁留的空位上,矛头自然指向我们。

      我刻意把面冷话不多的牛岛推出去做发言人。

      敢问话的人果然少了一半。

      “浅川还是回波兰发展,不考虑回日本吗?”

      牛岛迟疑了一下,没有代答。

      这句话放在回日本之前,我会给予肯定的答案。在爱情之前,我仍然会更爱我自己,但现下我也因此迟疑,因为我发现两者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也在思索要不要为跨国爱情的困难减负,此时我的人生如四年前摆着深造与留学的选项一样,现在也摆着两道岔路。

      但我无法决定,因此我也没有给牛岛若利答案。

      “没考虑好呢,但我目前是会回波兰的。”

      他又剥了一只虾放进我碗里,附和地嗯了一声,轻声与我耳语,吃完陪我去买要带去的日用品。

      我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

      不过他让我有一个坚定的答案:我们不会再失散。

      ……

      在机场遇到五色工实属意外,据他所说是把女友气回国了。

      小王牌的女友是中国人,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了怎样气人的举动,我们见到他时抱着几袋子的玩偶举着护照焦急地询问航班,看到我们时蛋花眼地像鸡崽找到了妈咪。

      “我忘记她的生日了,这些都是她爱的动漫小人,天童前辈说这是一定要及时去道歉的。”

      因为牛岛在安慰其他人方面简直零技能,便去帮我办理登机牌,而我对待坚定的五色也只能给予鼓励。

      “我明白的!我一定会向牛岛前辈学习,多飞几趟一定能让她明白我的诚意的!”

      我笑着纠正:“五色,你误会了吧,我和牛岛是他上个月来波兰偶然碰见的。”

      “欸?!牛岛前辈不是一般隔一个月就会去波兰找浅川前辈吗?”五色工认真说,“不会记错的,每个月我找牛岛前辈请教都需要避开他封闭管理和不在国内的日子。”

      我接受着这个从未预想过的信息。

      几十张登机牌。

      那一沓放在夹层的登机牌。

      他不是空想和虚伪的理想主义者,而是知行如一的现实主义者。

      “你们聊好了吗?时吟,现在还能休息一小时再去登机,怎么这么难过?……”

      我不管慌乱的五色工怎么和疑问的牛岛若利怎么手舞足蹈地解释,只管埋进这个深情笨蛋的怀里,消化爱意冰岩下深藏的无尽冰山。

      我以为,我们是分别四年,命运赠送的一次偶遇。

      原来他一直在我转身就能见到的地方。

      32.

      波兰第二周,大雪仍然纷纷扬扬地落在安静的城市,把红绿的屋顶添上蒙版。笔直的大树向灰蒙蒙的天空插进光秃秃的树枝,时不时被风吹下细碎的雪粒,在能见度很低的路上开车需要谨慎,但副驾驶的女人被我制止了几次还是要和我说话。

      “你真的同意了调职吗?他们疯了还是你疯了,你继续在这个频道工作两年就能去竞选国际记者了,你真的确定吗?”安娜边噼里啪啦地把葡萄牙选手的采访翻译成波兰语,边吐槽我的选择。

      “其实之前就找我谈过了,日本分部那里虽然是新开辟的市场,但比这里更有施展空间,而且自由度比这里高,比这里适合我的进修。”我耸肩,“而且你知道吗,竞选条件已经要求Master’s degree了。”

      “天,所以大老板同意你半工半读?他之前一直不肯放你走不是吗?”

      “是啊,而且保薪升职,毕竟实在没有比我还符合条件去外派的了。”

      “那我应该恭喜你,虽然我会很想念我亲爱的Sya的。没记错的话,没几个月就要今年的招生了吧,你来得及准备申请吗?啊,那真是会令人抓狂的崩溃。”安娜说她修完Master的那一年暴瘦了十几斤,狂睡男人补元气。

      前方的路上的路灯终于比较明亮,我提高车速,驰行在宽阔的坦途上,我放松些许肩膀,笑道:“来不及也要来得及,我肯定会在今年入学的。”

      回日本的机票订在下个月初,波兰的工作交接和联系北海道大学的导师内诺一同进行,即将有密集的现场工作、远程的分部安排、目不暇接的文献待办,在这期间我还需要处理居住了四年的房子的搬迁事宜。

      不过波兰的阴雨雪季会有晴天。

      在这之前,让我先跟下个月即将进入集训的牛岛若利约个Dating day。

      33.

      波兰好日,晴朗无云,这座静谧的古堡城笼在暖阳下。

      我顺利地起飞。

      我把登机牌收进包的夹层。这是我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连月在东京与波兰往返,我望着窗外大卷的云层,想象四年的每十五个小时都把自己存放在无法落地的高空是什么感受,尚守着一份没有回音的感情。

      会痛吗?

      会痛吧。

      他是十分痛只说得出三分的人,也是十分爱只讲三分的笨蛋。

      我从来没想过改变他,或是让他止步的可能,所以我宁愿不要让自己置于难堪的选择中,要自己跑出他的世界,跑到月老红绳都拉不回的远处,只要沉默地让爱消失就好了。

      牛岛若利也从来没想过要改变我。

      但与我不同的是,他从来没有存在放弃我的选择。

      我埋怨他太晚找到我,他也对自己迟到的事十分歉然,却对四年间往返波兰几十次的事缄默不提。如果不是五色碰巧提起,我又要多久后才偶然了解他深埋地心的情意呢,滚烫的爱意岩浆也许会是富士山一样永远活跃又永远蛰伏吗。

      这个笨蛋,这个笨蛋。

      而我呢,其实在无数次人生排序的重要选择中,一次都没有选中他。

      所以这一次,我也想坚定地选择他。

      他也是我唯一的选择。

      “时吟。”

      牛岛若利穿着厚厚的大衣,肩线还沾着未融的雪粒,长身而立在不远处唤我。

      “好久不见,若利。”

      我朝他奔去,他稳稳地拥住我。

      东京其实一样白雪皑皑,但他的怀抱太温暖。

      —《波兰来客》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波兰来客6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