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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庙会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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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来得突然惊恐,大家听了反应好一会,互相脸贴脸鼻对鼻,下一瞬又齐刷刷望向那空中的普音神。
普音神从始至终就现了一点分身,站在那一字未语。此番倒有些动作,模糊不清的脸微微一扬,那一道如冰刃利剑的目光席卷而来,无风却袍脚煽动,众人肩头莫名一沉,像被寒气订在原地。
楼沅面露难色,她可是一清二白,正要解释方觉向后猛地一转头。
“殿下?”
靳砚洲懒洋洋地撑在木桌上,指节轻轻敲着桌面,泛着微红,他神色认真又带着点无所谓的随意,歪头笑着说道:“怎么了,楼姑娘?”
林慕青互相打望两眼,就觉心里明了,斜睨看着靳砚洲,语气像一滩死水道:“你怕是做了什么事吧。”她抬下巴示意普音神投射过来的目光。
靳砚洲礼貌问道:“这位是?”
“九黎门的大师姐,林慕青”楼沅代为回答。
“幸会。”靳砚洲规规矩矩招呼一声。
普音神在远处低眉轻呵一句,锣鼓再一次敲响,陡然间楼台上的所有都消失不见,包括在旁的邝化。
顿时,就像一座高塔突然少了主心骨轰然崩塌。大家似乎才意识到刚才那道吼叫是什么。
‘死人了’‘普音庙死人了’
自古以来,妄界与尊界之间存在默认的信供关系,尊界法力高强,可随心所欲追求超生。妄界无一不心之所向。他们便把所有的寄托与信仰用在这庙宇的修建和供养上,神若应就要按照祂老人家的意愿,若没应就需自觉把那庙宇打理规整,但终归都是不得沾上一丝污浊。
庙中沾血腥,万事皆不宜。不仅是供的一方要遭大劫,也说明这神惹了天怒,是万不该存货下去的孽秽。
他们赤红着眼,如一头发疯的猛兽扑向报信的那个人,沉声道:“你说的可否属实。”
“今早我去拜访,亲眼所见。”
“死于何处?”
报信的那个人极其艰难地吞了吞唾沫,指尖掐进掌心沁出密汗,声音裹着颤音,他缓缓说道:“庙中正堂,红绸下,路中打坐,窒息而亡。”
喧宾夺主,抢先偷走香火,这是最禁忌的死法。
“胡说八道!”
富态老爷伸出那只带着透彻碧玉扳指的手恶狠狠地抵住那人的额头,动作幅度太大,全身的肉都被牵动一抖。他说道:“先不说这么久为何只有你一人报信。那官兵早晚都守着普音庙,岂能让人钻了空子不成?”
那人干瘪地回他:“那神的广通是我们凡人能截的?”
富态老爷缩起脖子哈哈大笑两声,下一秒顿收,他胜在块大,再往前一步死死困住来人,声音幽幽道:“怎么就留你一个人?”
“对啊,你说清楚啊”
“敢污蔑普音神,这可是死罪!”
“普音神啊,你快来,保佑我事事顺利。”
那人脸色苍白,他就像一下没了影,只一味重复“我就是这样看着的啊,我亲眼看着的啊。”
各位不依饶,仍在咄咄逼人,一字一句就要人亲口承认这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
可紧接着,从远处急冲冲又跑进来几个人,他们的步伐跌跌撞撞,就像后面有鞭子抽打唯恐慢一步就死无葬身之地。
楼沅随机拉住一个人,对方剧烈挣扎,力气大得惊人,使她往前酿跄好几步。站稳,皱眉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普音庙……”
这话还没说完,富态老爷又是吐着唾沫星子骂过来,瞪着双眼似乎眼球都要掉下,他鼓动着让大家灭灭这些满嘴胡话的人,最近闹事多了就是因为他们怒了普音神,这里才沾了晦气。
“安静!”
强大的冲击狠狠撞在胸口,竟带着细碎的白光炸开,脏器挤压,抽空了里面的空气。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林慕青这一声吼带了灵力,她用力地拍了拍耳朵,表情嫌弃又不解地环视一圈,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老爷没了下文。
靳砚洲突然对着他打了个响指,眉头轻挑,笑得眼眸弯弯。
富态老爷皱眉思索一阵,将人上下看个通透,哦的一声,“你是前日和我抢骆驼的!”
靳砚洲点头,问:“那你后来买了骆驼吗?”
这一提,揭了人家的伤心事,富态老爷悲痛地摇摇头,他颤颤巍巍地伸出五根手指头,又指了指自己怀中的银两,摆手摊开,嘴角疯狂下瘪。
靳砚洲向后弯腰惊呼道:“这么严重?”
楼沅呵呵两声,忍不住说:“殿下,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你说的对!”靳砚洲将手放在下巴故作思考,“当务之急,是去庙中瞧个真假。”
话音一落,他似脚底生风,眨眼便消失,空留下带起的灰尘。楼沅三人互相交流几眼,紧随其后。
今日普音神现身,这普音庙就变得格外冷清,连平日守门的官兵也不见个踪影。
刚才那一出已经有几个胆大不信邪的前来观望了,只是都被挡在外面,里面的情况被捂得严严实实。
恐怕各大宗门参加弟子有命的全都集结在这里,有序站成几排,手持各家保命武器不让其他人靠近。
楼沅为避免麻烦,带上随身的木面。林慕青轻松跳上枝头,隐了身影选择静观其变。
“为何弟子都聚集此处?”楼沅疑惑道。
沈静微摆摆头,一番静下来才觉得手腕发热,掀开一看都被灼得红肿。连忙掏出腰间吊着的玉佩,读了上面一闪一闪的文字,原来是掌门发的紧急号令。
她有些抱怨地说道:“犯了忌讳,冲撞神。叫我们压住这不详。”
“如何压住?”
“用命抵住呗。”沈静微摘下一个小包,看也不看随手就丢给暗自观察的林慕青,活动几处关节,声音弄得嘎吱响,“今日计划又被打破了。”
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浑身气场全变,带着不可置否的肃然与不爽。楼沅踌躇一会,选择默默跟上。别看她表面无事,实际早已脚踩棉花,太阳穴突突地跳,这两日后的魔头回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属实突然,一片空白下自动想找个依靠。
按照楼沅的计法,大概离考核开始只过去十日不到,这在场的弟子人数远远不及当时,少去的部分或死或伤,或残或疾,都意料之内。再看现场的各个,重合当时的精神焕发,血气斗扬,却只有如今掩盖不住的疲惫,刻在眼窝下的乌青,粗糙凌乱的头发,耸拉下的嘴角只能跟着肌肉勉强牵扯。
当然,也有无事人。有些依旧目光如炬身姿挺拔,有些,楼沅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些眼神,莫名的感到不对劲。
“抱歉,为了安全,今日普音庙不开。”外围的两人双手交叉立马将楼沅拦住,是豢山府的弟子。
“额……”楼沅故意上下打量他们的穿着,说道:“我瞧着,你们也不是官兵吧?”她余光一瞥,往右边远处仰头,语气惊讶,“官兵怎么在那里了?”
拦住的人斜眼瞪着,慢慢悠悠回答,“自是受人之托。”
楼沅似懂非懂,又问:“那你们接下来干什么?”
“拦人。”
“看来不拦妖了?”靳砚洲不知何时出现从楼沅背后突然冒出头,问得轻巧,双眸尽是清澈灵动。
“也拦,就看能否拦住。”
“哎哎哎,你把我带到普音庙是为何……”
靳砚洲右臂一松,富态老爷登时落地。方才他经历一番突如其来被架起上天,擦身而过萧萧白云,眼外迅速变化,只觉耳边被风吹得贯彻,他紧紧抱住靳砚洲这一救命稻草,再一睁眼,腿抖身软,不得匍匐在地。
他指着靳砚洲就想要控诉,可这话一到嘴边如何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靳砚洲笑着问道。
富态老爷负气哼哼笑声,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扭过头去看其他。
楼沅自觉走在靳砚洲身边,乖乖站好。她大致环视一圈,好些的熟面孔都因为这边的动静侧头,这下可不能说多做多。
拦住的人撑着眼睛,手指因为神经紧绷而无意识摩擦,他们等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看一眼,你们又打不过我……”
“这是,为了你们好”
“好歹我修了几千年,不至于这么脆弱。”
那弟子突被呛得一声清咳,他左顾右盼几下,为难地上前俯身低声道:“大仙,我也只是来考核的,何必为难我呢。”他停顿几秒,又道:“你们厉害,潜溜了进去,我这个才入流三五年的必然是挡不住。何必要这样大摇大摆,双方面子都坐不住?”
楼沅心中忍不住拍掌,不愧是豢山府的弟子,与他们九黎门通好不是无缘由,这从源头灌输的就是先让自身强,别惹一身伤,表面过得去就行,实在困难才用拳头解决。
靳砚洲恍然大悟,他笑眯眼,思考几瞬朝外隔空一点,“可是,不只有我啊。”
果不其然,经这一闹腾,那些人大片跟着就来了,都瞧见了这里的架势,交头接耳或者东张西望,彻夜来普音庙排队的也起了惑,跟着身边人解释他走的时候一切如常,大批弟子来拦着应该会有人来通风报信的。
有眼力见的知道靳砚洲是个不好惹的主,他主动上前,语气不觉小心翼翼地问道:“仙长,可知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非就是有小人作怪!”富态老爷慢腾腾起身,掸尽衣服褶皱处的灰尘,弓腰歪脸扫了扫问话的人,指尖无意转动扳指,倏然嗤笑,他大喊:“闯啊!闯!心里都揣着明白,到这一步不就是天意?”
他在迟机塘稳扎稳打几十年,做的布衣粮草生意,讲究的是足称足量,品质上乘,从不做些小动作,可以说大家都爱照顾他的声音,且他为人也算正直善良,热情。所以在这个地方他说的话也是能拍得上号的。
有一些不喜思考就爱随波逐流的人脚步挪动,显然动容。
靳砚洲“啪”的一声把手搭在人的肩膀上,捏了捏,“可以啊,改得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