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他真的不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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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的余音还在走廊里回荡，教室里已是一片兵荒马乱的喧腾。青霭忍着左肩的钝痛，用右手艰难地将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他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座位。
烬尘早已不在那里。那个靠窗的位置空空如也，椅子被随意地拉开，仿佛主人只是短暂离开。他消失得无声无息，像一滴水融入夜色，没有告别，没有停留。
“猫仔走啦走啦！回宿舍！” 林翊柏活力十足的声音穿透嘈杂，像颗小炮弹一样冲到青霭桌边。他麻利地帮青霭拎起那个对他来说过于沉重的名牌书包，动作大大咧咧，差点碰到青霭受伤的左肩，吓得青霭赶紧侧身躲了一下。
“哎哟！抱歉抱歉！”林翊柏吐了吐舌头，立刻调整动作，小心翼翼地只提书包带，“走走走！我护送你回宫！你这伤兵可得小心伺候着！”
两人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深秋的夜风带着更深的凉意，吹散了教室里闷热的气息。校园里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奔向宿舍或校门的学生，喧闹声比白天更甚，充满了放学的松弛和躁动。
林翊柏的嘴从出教室门就没停过，像一台高速运转的广播电台。
“哎我跟你说！刚才数学课代表发卷子那表情，啧啧，跟便秘似的，肯定又没考好！”
“看到没看到没？前面那俩！三班的！天天腻歪在一起，我赌一包辣条绝对有情况！”
“嘿！你猜怎么着？我听二班人说，他们班主任今天在办公室发飙了，因为……”
“对了对了！还有今天刚被抓到一对小情侣，你是不知道，咱级部主任那脸色，啧啧啧”
他语速飞快，话题跳跃得毫无逻辑，从老师八卦到同学绯闻，从球场趣事到食堂新出的难吃菜品，信息量巨大且真假难辨。青霭安静地走在他身边，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偶尔被林翊柏夸张的表情和语气逗得微微弯一下嘴角，牵扯到伤处又赶紧抿住唇。晚风吹拂着他们的脸颊，朦胧的月下，那对尖耳朵在喧嚣中微微转动，捕捉着林翊柏连珠炮似的话语，也捕捉着周围嘈杂的人声。
林翊柏说得口干舌燥，拧开随身带的水壶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他的目光扫过青霭依旧苍白的脸色和捂着肩膀的手，话题终于不可避免地、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好奇，拐到了那个禁忌的名字上。
“诶，猫仔”林翊柏的声音压低了些，凑近一点，带着点神秘兮兮，“你跟烬尘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下午看他抱着你往医务室冲，那脸色……跟要杀人似的，吓死我了！后来咱班任也去了，没把你俩怎么样吧？”他挤眉弄眼，“他是不是又凶你了？我就说那家伙……”
“没有。”青霭轻声打断了他，声音在喧闹的背景音里显得很轻，却很清晰。
林翊柏愣了一下：“啊？没什么？”
“他没有再凶我。”青霭重复道，目光看着脚下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声音平缓，“检查他写了。饭也吃了，还是他给我买的。” 他省略了食堂里那点小小的波折和那道新鲜的伤口。
林翊柏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他写检查还跟你吃饭？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夸张地用手在青霭额头上试了试温度，“你没发烧吧？还是止痛药吃迷糊了？那可是烬尘！”
青霭被他夸张的动作弄得有些无奈，微微侧头躲开：“是真的。” 他顿了顿，想起天台失控的撞击，想起医务室里的沉默，想起晚风里那个沉默前行的背影，想起食堂里那顿滋味复杂的“赔罪”饭，想起他解开袋子时简单粗暴的动作和最后那句硬邦邦的“走了”还有那道被他迅速掩藏起来的、新鲜的擦伤。
这些碎片化的画面在林翊柏关于“烬尘是怪物”的惊叹声中，在青霭脑海里飞快地闪过。
林翊柏还在喋喋不休：“你是不知道他以前多恐怖，听说他刚上高中就把高三的刺头打进医院！就因为一句话，他妹妹告状精你懂吧？”林翊柏突然靠近他的耳朵，小声的说，“他妹妹诽谤他谈恋爱，跟他爸妈说了，然后那天他就把他妹妹打进医院了。老师也管不了，离他远点绝对没错！你这次真是倒霉透了……”
这些词像冰冷的石子砸进青霭心里。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左肩被校服掩盖下的、厚厚的绷带。那里传来的钝痛清晰地提醒着他烬尘失控时那可怕的破坏力。林翊柏说的那些传闻，似乎都能和这份力量对上号。
可是……
青霭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外的画面：
是烬尘发现他耳朵真相时，眼中那巨大的、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恐慌。
是他抱着自己狂奔时，手臂那极力克制的颤抖和紊乱如鼓的心跳。
是他在医务室，面对老师质问时，那别扭到极点、却终究承担下来的“是我推的”。
是他笨拙地、用尽力气去“虚扶”自己手臂时，指尖的僵硬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他在自己摔倒时，那快如闪电、精准有力的拦截和保护。
是他在食堂，被看到伤口时那如同炸毛野兽般的剧烈反应和最终强压下去的暴戾。
是他在教室门口阴影里的等待，和那句清晰礼貌的“报告”后，沉默的跟随
这些画面，与“怪物”、“冷血”、“暴力狂”的标签，激烈地碰撞着。
晚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青霭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宿舍楼明亮的灯火。他青绿色的琉璃眼眸里，映着喧闹的人流和温暖的灯光，却仿佛穿透了这些表象，看到了更深、更复杂的迷雾。
他没有反驳林翊柏，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心底那个巨大的疑问：
“他……他不是……”
后面的话，消散在唇边，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不是什么？”林翊柏没听清，凑过来追问。
青霭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浅笑：“没什么。好困，肩膀也好痛，我们快回去吧。” 他转移了话题，加快了脚步，朝着宿舍温暖的灯光走去。
林翊柏虽然满肚子八卦和疑惑，但看到青霭疲惫的样子，也只好把关于烬尘的“怪物论”暂时咽了回去，赶紧跟上：“哎你慢点，小心肩膀！”
两人汇入奔向宿舍的人潮。青霭捂着左肩，感受着那份持续的钝痛，心里却像被晚风吹乱的池水，涟漪层层叠叠。林翊柏那些关于烬尘“十恶不赦”的标签，似乎被什么东西悄然撕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底下更加晦暗不明、却也更加……引人探究的底色。
怪物？也许吧。
但也许……他只是一头被关在笼子里太久、伤痕累累、早已忘记了如何收起利爪和獠牙、甚至忘记了如何表达的孤狼？
这个念头，让青霭的心尖，莫名地颤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他真的不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