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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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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横城——
清晨六点,南忧把许黎从被窝里挖出来。
“横店下雪了,比预报早一天,剧组抢景,十点必须到。”
许黎昨晚一点才睡,此刻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她没吭声,把厚羽绒服往身上一卷,踩着酒店一次性拖鞋进了电梯。电梯镜子里,她看见自己下巴那颗痘,红得突兀。
机场贵宾通道里,谭雨泽发来一条语音:“落地报平安,不许逞强。”
背景音是剧组场务的吆喝“让一让轨道”,他也在开工。
许黎回了个【猫猫点头】表情包,关机。
航班延误一小时。舷窗外,机翼结着薄霜。她想起上一次飞横店——几年前,还没红,坐经济舱,旁边大叔把肘子压在她手臂上睡了一路。
如今头等舱只剩她一人,空乘轻声问她要不要毛毯,她摇头,从包里掏出剧本。
那是《无昼》最后十页:
【卫燎(她饰)跪在雪原,把剑插入自己锁骨,血流到雪里,开成黑梅。】
她拿笔在空白处写:血要热,雪要冷,疼要真。
真正站到零下八度的外景时,许黎才知道剧本上的“雪原”有多残酷。
鼓风机卷着冰碴子往脸上拍,睫毛瞬间冻成小冰棍。
导演喊“Action”——
她需要赤手从雪地里刨出那把道具剑。手指刚碰到金属,寒意像针扎进指甲缝。她抖了一下,却没停。
镜头里,她的指节很快由白转紫,血却因为低温凝不住,只是肿。
第一条过。
导演喊“保一条”,她跪在原地等复位,膝盖下的雪化成水,又结成冰。
突然,一双黑色羽绒手套递到她面前。是武指老师,也是谭雨泽的师兄。
“谭雨泽让我盯着你,别真把自己冻废。”许黎笑,牙齿打颤:“他管得真宽。”
棚里四十度,她穿着三层厚甲,拍“卫燎”被火刑的戏份。
火焰在脚下窜,热浪把脸烤得通红,导演要求她睁着眼,让烟熏出泪。
拍到第三条,她听见自己头发“滋啦”一声——发梢被火星撩到。
工作人员扑上来灭火,她摆摆手:“没事,继续。”
收工时,她在化妆间剪掉了那截焦发。
手机里有谭雨泽的未接视频,她没回,只拍了张剪发的照片发过去。
两分钟后,他回:【短发也好看,别再烧了。】
恋情余震没停。
一条“《无昼》疑似换角”的词条半夜爬上热搜。
理由是许黎近景海报被官方秒删。
粉丝吵翻天,黑粉刷“劣迹艺人滚出剧组”。
凌晨两点,南忧在群里发语音:“海报是技术部误删,已恢复,安心睡觉。”
许黎没睡,她坐在酒店马桶盖上,拿小号刷广场。
刷到一条微博:
【卫燎是我十年最爱的角色,如果许黎能演好,我可以原谅她的私生活。】
她截图发给南忧:“看,有人等我翻盘。”
拍坠马戏时,替身演员从三米高的雪坡摔下,脚踝骨折。
现场乱成一团,导演临时改景,让许黎自己上。
南忧冲到监视器旁:“她腰伤没好!”导演也急:“远景必须真摔,否则穿帮!”许黎把护腰又缠紧一圈:“我可以。”她爬上马背,手心里全是汗。
开拍——
马冲出去,她提前半秒松缰,身体被甩向左侧,重重砸进雪堆。
雪很厚,却还是被震得眼前发黑,她听见导演喊“cut”,却迟迟爬不起来,最后是武指把她背到救护车。
X光显示:旧伤骨裂,需静养,当晚,剧组停拍的消息冲上热搜。
谭雨泽电话打来时,她刚打上石膏。
“我明天到。”
“别来,你戏也紧。”
“我请假了,两小时后的飞机。”
她哽咽:“那你顺便带糖炒栗子,横店北门那家。”
谭雨泽拎两大包栗子进组时,许黎正拄拐在走廊练走路。
他蹲下去,把她的裤腿卷到膝盖,看见石膏上的涂鸦——是化妆师画的Q版卫燎。
“疼吗?”
“疼。”
“那明天还拍吗?”
“拍。导演把动作戏改成文戏,我坐着也能说台词。”
夜里,谭雨泽背她回酒店,走廊很长,他的后背很暖,她数他的心跳,每一声都像在说“我在”。
场景是“卫燎”得知全族被灭,独自在雪夜崩溃。
导演要求一条过。
许黎坐在轮椅上,膝盖盖着毯子。
开拍——
镜头推近,她先是无声落泪,随后肩膀抖动,最后发出一声嘶哑的“啊”——像幼兽被踩住尾巴。
全场安静。
监视器后,导演红着眼喊“过”。南忧悄悄抹泪:“这丫头把命豁出去了。”
谭雨泽没露面,只托助理送来一个保温桶。里面是牛腩面,外加一颗溏心蛋。
卡片写着:【把面吃完,把苦留在去年。】
夜里收工,她发现酒店门把挂着一只小纸袋——糖炒栗子,还是热的。
袋子底部有张电影票根:《真爱至上》重映,日期是去年圣诞。
票根背面是他笔迹:【下次一起看。]一段偷拍的花絮爆火。画面里,许黎拄拐在雪地里背台词,风把她的短发吹得乱飞。
她忽然抬头,对着远处笑——镜头一转,是谭雨泽举着栗子袋冲她挥手。
网友热评:
【原来“顶峰相见”是真的,顶峰也可以是雪山顶。】
黑热搜悄然退场,取而代之的是#卫燎眼神杀#。
最后一场戏,卫燎自刎,血包藏在护腕里,剑锋一划,血浆喷溅。
导演喊“cut”那刻,许黎还跪在雪里,血在低温下凝成冰碴。
她伸手触碰“血”,忽然大笑,笑得眼泪出来。
全组放烟花庆祝杀青。
她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烟火,火光映亮她短短的发。
谭雨泽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把围巾绕到她脖子上。
“结束了。”他说。
“才刚开始。”她答。
航班落地北京,零下的风像刀子。
出口处,粉丝举着灯牌:【欢迎卫燎回家】。
许黎摘了口罩,深深鞠躬。
人群安静三秒,突然齐声喊:“许黎,生日快乐!”
原来,她的生日按阴历补过。
灯牌最中央,是谭雨泽的手写卡片:
【愿你此后,只被雪温柔以待。】
商务合约堆成小山。
南忧推给她一叠新合同:
“三个代言续约,两部S+女主在谈,片酬翻2.5倍。”
许黎翻着翻着,忽然问:“姐,你后悔带我吗?”
南忧把笔往桌上一拍:“我只后悔没早点让你冻一冻,早冻早开窍。”
——尾声·家中·深夜——
许黎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推开门,一地月光。餐桌上摆着一只保温桶,熟悉的牛腩面。谭雨泽从厨房探出头:“面刚煮,趁热。”她踢掉鞋子,光脚走过去,抱住他的腰。
“下次,别再让我等那么久。”
“不会了。”
窗外,新年第一片雪落下来,轻轻砸在玻璃上,像一声“咚”。
许黎把脸埋在他胸口,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
世界重新启动,而她终于站在光里。
许黎的公寓在北五环,顶层,二十七楼。
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霓虹,像翻倒的碎钻。
她刚洗完澡,发尾滴水,谭雨泽单膝跪在玄关,用毛巾帮她擦脚。
“我自己来。”
“别动。”他掌心托住她脚踝,指尖沾着薄荷味润肤露,一寸寸推上去。
擦到小腿时,他忽然低头,在她膝盖的旧疤上亲了一下——那是拍《无昼》时磕的。
“以后每留一道疤,我就种一株薄荷。”他说。
许黎笑,弯腰捧住他脸,“那我岂不是要开农场?”
八点,南忧的车等在楼下。
今天要试一部古装电影《洛阳雪》,女主是历史上唯一的女刀客。
试镜片段只有三句台词,却要连打三套刀。
许黎站在镜子前绑护腕,谭雨泽倚门框看她。
“紧张?”
“怕打不好。”
他走过来,从背后握住她手腕,带着她虚挥两下,“手腕要松,腰先发力。”
南忧在群里催:【电梯到没?】
谭雨泽松开她,把保温杯塞进她包里,“红枣姜茶,拍完再喝。”
试镜厅里,导演是拿过金熊的郑冶,出了名的严厉。
许黎第一刀劈空,竹靶晃得夸张。
郑冶没喊停,她咬牙,第二刀转腕,竹靶裂成两半。
第三刀,她借旋转的惯性,把刀背贴上自己颈侧——那是角色自刎前的最后一式。
刀锋冰凉,她却笑了。
郑冶抬头:“就你了,下周进组训练。”
《洛阳雪》的刀法教练是退役武术冠军,姓秦,女,四十出头,说话像磨刀。
“手腕没劲,刀就是废铁。”
许黎每天练八小时,虎口磨出血泡,晚上回酒店,谭雨泽用针帮她挑破。
“嘶——”
“知道疼,就长记性。”
低头吹了吹,涂碘伏,贴卡通创口贴——是黄油猫图案。
许黎忽然想起横店那只橘猫,问:“它现在谁喂?”
“物业阿姨,我付了一年份的罐头钱。”
腊月二十三,北京下初雪。
许黎收工早,去超市买糯米粉,说要学做汤圆。
谭雨泽把围裙从她头上套进去,在背后系蝴蝶结。
“芝麻馅儿要捣到出油。”
“我知道。”
“水磨粉要烫面。”
“我也知道。”
结果汤圆下锅全裂开,芝麻馅漂成一锅黑粥。
许黎拿勺子戳,“完了,像灾难现场。”
谭雨泽盛了一碗,吹了吹,“挺好,像黑芝麻糊。”
她尝一口,烫得直跳脚,却笑出眼泪。
公司临时加通告,许黎收工已是夜里十一点。
谭雨泽在地下车库等她,后备箱塞满仙女棒。
他们开车到未完工的楼顶,风大得像要把人掀下去。
许黎缩在他羽绒服里,点燃第一根仙女棒,火星四溅。
“许个愿。”他说。
“希望明年能拿最佳动作设计。”
“不是最佳女主?”
“动作设计是秦老师,她值得。”
第二根仙女棒燃尽时,远处有零星的鞭炮声,像遥远的战鼓。
谭雨泽从口袋摸出一个小盒子,绒面,墨绿。
“新年礼物。”
许黎打开,是一枚极细的银戒,内圈刻着“LL&Y”——他们名字的首字母。
“不是求婚。”他解释,“是标记,怕你跑。”
她把戒指戴上右手无名指,大小刚好,风把雪吹进领口,她却觉得滚烫,谭雨泽包下一家老影院,放《真爱至上》。
片尾,马克举着卡片告白时,影厅灯忽然亮起。
大屏幕上出现偷拍的花絮:
许黎在训练馆挥刀,汗水甩成弧形;她在片场拄拐背词;她在雪地里摔了又爬起……最后定格在杀青那天,她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烟花,脸上有泪也有笑。
字幕缓缓浮现:
【To my warrior princess.】
许黎转头,谭雨泽单膝跪在座椅间,手里是第二枚戒指——这次是镶了一颗极小极亮的钻。
“上次是标记,这次……”
她没等他说完,直接扑过去,撞得他后仰,椅子发出“吱呀”一声。
影院音响里,观众掌声雷动——那是提前录好的音轨。
她笑到哽咽:“我愿意,但我更想要你煮的面。”
《洛阳雪》官宣,许黎站C位,记者提问:“网传你因恋情被换角,是否属实?”
许黎抬手,银戒在闪光灯下亮了一下。
“谣言止于作品。”
她侧身,示意身后的秦老师,“真正的C位是这位,我的刀法师父。”
台下掌声雷动。
后台,谭雨泽抱着一束薄荷——不是玫瑰,是连根带土的鲜薄荷,用粗麻绳捆着。
“杀青那天种下的,活了。”
许黎把脸埋进薄荷叶里,呛得直打喷嚏,却笑得比花都艳。
《洛阳雪》上映,票房破20亿。
许黎拿下最佳动作设计(提名)和最佳女主(获奖)。
颁奖礼上,她穿黑色高开叉礼服,右手无名指戴着那枚银戒。
领奖词最后一句:
“感谢一个人,他教会我——刀可以向外,也可以向内,剖开恐惧,才能长出新的骨头。”
台下,谭雨泽鼓掌,眼眶微红。
散场后,停车场,他把奖杯塞进后备箱,转身抱住她。
“回家吃面?”
“嗯,多放香菜。”
车驶上高架,夜风温柔。
许黎靠在副驾,银戒在路灯下闪了一下,像那年雪夜的第一根仙女棒。
世界很大,刀很快,雪很冷。
但此刻,她知道自己握住的,是滚烫的人间。
隔天,没什么大事许黎就和他们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