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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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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末·江城】
高铁G1719驶进江城站的时候,外面飘着小雪。许黎把连帽衫的帽子拉到头顶,只露出一双眼睛。
谭雨泽一手拖20寸行李箱,一手牵她,掌心干燥而暖。
“紧张吗?”
“有一点。”
“放心,我爸妈已经把‘欢迎儿媳妇’横幅挂好了。”
“……真的假的?”
“真的,我爸昨晚还练了十遍‘儿媳妇’三个字,怕说顺嘴叫成‘闺女’。”
许黎笑出声,呼出的白气很快被风吹散。
谭家老宅。
楼道口停着一辆崭新的电动三轮车,车斗里铺着大红棉被,棉被上是一捆捆礼花。
谭父谭建国穿着军绿色棉大衣,正拿抹布擦车门,抬头看见儿子,大嗓门立刻上线:
谭父还算年轻四十多岁,只是今年早回家听说儿子带了女朋友回来,家门口的三轮车也不是他的,是门前东叔家亲戚的车,谭父在帮忙擦车。
“阿泽,可算回来了!——后面这姑娘就是小黎吧?”
许黎被点名,下意识立正:“叔叔好。”
“叫什么叔叔,叫爸!”
谭雨泽在旁边扶额:“爸,流程还没走到那儿。”
“早晚的事儿!”
谭建国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背,拍得谭雨泽往前一个趔趄,正好把许黎半抱进怀里。
许黎耳朵瞬间红透。
老式暖气片“滋啦滋啦”响。
茶几上摆着瓜子、橘子、江米条,还有一盘码得整整齐齐的炸酥肉。
谭母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碗桂花酒酿圆子。
“黎黎,快坐下暖暖手。”
许黎刚要接,谭母直接舀了一勺吹了吹,喂到她嘴边:“烫不?”
谭雨泽在旁边看得直乐:“妈,我小时候都没这待遇。”
谭母眼梢一挑:“你小时候吃我做的饭还少?人家姑娘头回来,你别吃醋。”
说着把围裙解下来往谭雨泽怀里一塞:“去,帮你爸贴对联。”
谭雨泽:“……”
【厨房·傍晚】
许黎要帮忙洗菜,被谭母按在小板凳上剥蒜。
“阿姨,其实我手艺还行,让我炒个菜?”
“叫什么阿姨,叫妈!”
“……”
谭母压低声音:“阿泽小时候挑食,我就把他爱吃的菜全记小本子上了,今天全给你做一遍。以后他敢欺负你,你就拿蒜扔他。”
家里有阿姨,但过年就被谭父母打发回家了,所以就是谭慕做饭。
许黎笑得眼睛弯弯:“好。”
老式阳台装了防盗网,风大。
谭父站在凳子上贴横批,谭雨泽在下面扶梯子。
横批是手写毛笔:
“岁岁平安,年年有黎”
谭父贴歪了,急得直喊:“黎黎,来帮叔叔看看正不正?”
许黎跑过去,仰头指挥:“左边再高两厘米……再高一点……好!”
红纸在风里扑簌簌响,像一簇簇小火苗。
谭父满意地拍拍手:“横批里藏你名字,喜欢不?”
许黎鼻尖被风吹得通红,用力点头:“喜欢!”
菜上桌:糖醋里脊、红烧狮子头、干锅花菜、蒜蓉粉丝虾……全是谭雨泽爱吃的。
谭父开了瓶自家酿的梅子酒,非要给许黎倒。
谭雨泽拦:“爸,她酒量不行。”
许黎却双手捧杯:“叔叔,我陪您一杯。”
一杯下去,她眼尾飞红,像抹了最艳的胭脂。
谭母看得心花怒放,悄声对儿子说:“这姑娘实诚,能处。”
吃完饭,谭母神秘兮兮地拉许黎上楼。
阁楼里亮着一盏暖黄灯泡,角落里堆着纸箱。
谭母打开最上面那只,拿出厚厚一摞相册。
“阿泽从小到大的黑历史,全在这儿。”
第一页:幼儿园文艺汇演,小谭雨泽穿蓬蓬裙跳小天鹅,表情严肃得像在参加阅兵。
许黎“噗嗤”笑出声。
谭母也笑,却轻轻握住她的手:“他小时候不爱拍照,每次我举相机他就跑。后来有了你,他主动拉我合影,说‘以后要给黎黎看’。”
许黎心口猛地一烫。
老房子隔音一般,能听见隔壁谭父的呼噜声。
许黎洗完澡出来,发现谭雨泽正蹲在床边给她的保温杯灌热水。
“我妈怕你半夜渴,让我给你兑蜂蜜水。”
他穿着高中时期的旧T恤,领口洗得松松垮垮,头发也软塌塌的,像只温顺的大狗。
许黎坐到他身边,拿毛巾给他擦头发:“我今天是不是表现还行?”
“岂止还行。”谭雨泽握住她手腕,指尖在她脉搏上轻轻摩挲,“我妈刚才偷偷跟我说,她连孙子孙女的名字都想好了。”
许黎:“……”
谭雨泽笑着把人扑倒在床,下巴抵在她肩窝:“许黎,谢谢你愿意来。”
许黎回抱住他,声音闷在胸口:“也谢谢你带我回家。”
【次日清晨·小区院子】
雪停了,太阳照在红色礼花纸屑上,闪闪发亮。
谭父早起遛弯,逢人就介绍:“看见没?那是我儿媳妇,大明星!专程回来看我们老两口的!”
许黎裹着谭母织的厚围巾,帮谭父把礼花搬上车斗。
谭母在厨房窗口喊:“黎黎,来吃早餐!今天给你包荠菜馄饨!”
谭雨泽站在她身后,突然低头亲了亲她发红的耳尖:
“欢迎回家,谭太太。”
许黎回头,笑得比雪光还亮,这一刻,没有镜头,没有聚光灯,只有人间烟火,和一句最笃定的——“以后每个冬天,我们都回家。”
雪化了,老小区花坛里冒出第一茬荠菜。
谭母大清早挎着小竹篮,朝楼上喊:“黎黎,快来!今年第一茬,包饺子最鲜!”
许黎穿着谭雨泽高中时的校服外套——袖口磨出了毛边,下摆盖到大腿,露出一截光腿,踩着人字拖“哒哒哒”跑下来。
“阿姨,来啦!”
“叫妈!”
“……妈。”
声音小得像蚊子,却足够让谭母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区最里头有片巴掌大的菜园,是谭父的宝贝。
今天他拿铁锹松土,谭雨泽蹲旁边递土豆苗,许黎负责浇水。
水瓢一歪,冰凉井水溅到谭雨泽脸上,他“嘶”地往后躲。
“谋杀亲夫?”
“谁让昨晚你抢我最后一只荠菜馄饨。”
谭父看两人拌嘴,心里乐开花,面上却装严肃:“浇水浇根,就浇你男人脸上。”
许黎脸一红,水瓢更歪,直接把谭父鞋面浇湿。
三人笑作一团,早春的风卷着泥土味,混着远处炸春卷的香气。
【中午十二点·厨房】
荠菜馄饨出锅,皮薄得透光。
谭母给许黎盛了满满一大碗,汤面漂着紫菜和虾皮。
“多吃点,荠菜补气,回头给我生个胖孙女。”
许黎一口馄饨差点喷出来,谭雨泽在旁边闷笑,被母亲一巴掌拍在背上:“笑什么笑,你也得补!”
于是他也得了一碗,里头额外加了两个荷包蛋,寓意“圆圆满满”。
“妈~我现在又不急着要孩子,都没结婚呢,再过几年吧。”
这么一说,倒是给许黎解了围
下午两点。
窗帘是十几年前的蓝格子,阳光透进来,尘埃跳舞。
许黎盘腿坐在木地板上,翻他高中时的日记本,其实谭雨泽有两本日记本,另外一本是秘密——“2018.3.12今天升旗,班里的女生扎马尾,回头对我笑了一下,心跳120。”
许黎挑眉:“哟,初恋?”
谭雨泽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后来那个女生成了我老婆。”
日记本下一页,是撕掉一半的纸,边缘参差不齐。
“这一页写的什么?”
“……写我幻想十年后娶你回家,怕被我妈看见,撕了。”
许黎指尖抚过毛边,心里软成一片。
社区组织“迎新春才艺汇演”,谭父作为“退休职工代表”被拉去敲大鼓。
鼓点震天,谭母拉着许黎跳广场舞《酒醉的蝴蝶》。
许黎一开始放不开,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被阿姨们笑着围在中间。
谭雨泽举着手机录视频,镜头里她渐渐跟上节奏,发丝飞扬,笑得露出虎牙。
一曲结束,阿姨们鼓掌:“老谭家媳妇跳得真好!”
许黎气喘吁吁,回头冲谭雨泽做鬼脸,男人笑着伸手,一把把她捞进怀里。
老小区六楼没电梯,天台是私人领地。
谭雨泽提前搬了懒人沙发和天文望远镜,旁边小桌上摆着两罐冰镇橘子汽水和一包辣条——许黎的“罪恶之源”。
“今晚有英仙座流星雨。”
“你怎么知道?”
“南忧下午给我发了一百条消息,说全球直播,让我别错过。”
许黎笑倒在沙发里,围巾散开,露出锁骨处一枚淡红小痣。
第一颗流星划过时,她闭眼许愿。
谭雨泽侧头看她:“许了什么?”
“不能说,说了不灵。”
“那我也许一个——”
他声音低下去,贴着她耳廓,“希望明年这个时候,天台再多一个宝宝椅。”
许黎耳根瞬间烧红,抬手锤他胸口,却被他捉住手腕,十指相扣。
远处,流星接二连三坠落,像一场无声烟火。
谭雨泽忽然单膝跪地,从口袋摸出一个小小的红丝绒盒子——
里头是一枚素圈戒指,内侧刻着两字母:“x”“t”
“上次用拉环求婚,你说不正式。
今天补上。”
“许黎,你愿意——”
话没说完,许黎已经伸手:“我愿意。”戒指推到底,刚刚好。
她笑着扑进他怀里,懒人沙发承受不住重量,“噗通”一声塌了一半。
两个人滚在水泥地上,头顶是漫天星河,脚下是万家灯火。
他们牵着手下楼,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
二楼声控灯坏了,谭雨泽打开手机手电筒,光圈里飞舞的尘埃像细雪。
许黎忽然停下来,踮脚亲了亲他下巴:“谭雨泽。”
“嗯?”
“以后每个冬天、春天、夏天、秋天,我们都回家,好不好?”
男人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声音低而笃定:
“好,回家,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