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日点》豌杂面

1、第 1 章

　　凌晨三点，高原的风像一把钝刀，从观测楼背后推过来，划过耳廓。空气稀薄得像薄纸，吸进去只有凉意，没有重量。

　　姜祈推开观测室的金属门，掌心还残着洗过望远镜滤镜的清冷味——细微的金属、酒精、以及一丝不属于地面的干燥尘气。

　　屋内灯光很暗，只在操作台上留着一圈昏黄。半人高的终端屏显示着实时频谱，底部数据像潮水一样刷动。右上角的时间精确到毫秒，伴着望远镜外部转动的轻微齿轮声，形成一种奇特的节拍。

　　她蹲下检查底座的固定栓。地震监测点昨天发来预警，说凌晨可能有微震活动。观测楼虽然做了防震处理，但超大型射电盘对毫米级的偏移都敏感——就像一张拉得过紧的鼓面，哪怕是蚊翼落下，都会改写声音的形状。

　　姜祈的任务，是在这场不确定来临前，把数据采集完。

　　屏幕上的频谱区间是她自己设定的——那片天区里，有一颗编号 J2145–0750 的毫秒脉冲星。脉冲星像宇宙里的节拍器，每一次自转都会向地球打来一次电磁“脉冲”，周而复始，精准得像原子钟。
　　她盯着波峰，确认它们的间隔依旧稳定——直到第二十七个波峰出现了轻微的错位，仿佛节拍器的针在某个瞬间被按了一下，又马上回到原位。

　　“……不是吧。”她低声说。

　　这种错位并非偶然噪声——噪声是散乱的、无规律的；而这一次，波峰的间隔缩短了 0.03 毫秒，像是被某种力场拉了一下。

　　姜祈快速调出三年前的观测档案。在同一坐标系、同一射电频段下，她找到了相似的波峰变形，但那时数据被记录为“未确认信号”，归入了背景噪声的文件夹。

　　三年一次，间隔过于长，也过于巧。

　　风在外面呼呼转向，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推过山谷。观测楼微微晃动了一下，地震波仪器亮起橙色指示灯。她没动，只是调整了望远镜的跟踪速率，让接下来的每一毫秒都落在记录里。

　　——在脉冲星的固定节奏之间，那个偏移再次出现，比刚才更清晰。
　　像是一段被嵌入的节奏，与宇宙原有的旋律不完全同调。

　　有人在推门。

　　“姜祈，你还没下去？”门缝挤进夜值工程师的声音，“外面风太大了，地震监测说可能有更强的震感。”

　　她头也没抬：“你帮我看一下备用电源，今天不能断。”

　　工程师叹了口气，退下去。

　　姜祈重新戴上耳机。射电信号被转换成了可听的“噪音”，在耳膜里是低沉的“噗——噗——”声。可那一段偏移，不再只是技术上的异常，而像是……某种刻意的敲击。
　　窗外，东南方向的天际线开始泛出一丝灰白，银河的尾端正慢慢坠向地平。那颗脉冲星此刻位于地球轨道的远日点方向——行星与太阳最远的那一刻，光线微弱，却也最难被干扰。

　　她知道，这个瞬间的信号，不会再来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