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日点》豌杂面

3、第 3 章

　　夜色降临得很快。高原的黄昏像有人拧了个开关，从薄金到深蓝不过十几分钟，空气里的热量一下子逃光。

　　姜祈在控制台前，屏幕上同时开着两路视频：一边是祁曜台的本地望远镜控制界面，另一边是南半球洛斯克雷斯阵列的远程传输窗口。
　　南天那头的夜比这里更深，视频里能看见索菲娅站在控制室外的平台上，身后是一片压得很低的星空。

　　她抬起手，比了个“OK”，然后把耳机拉到脖子上：“南天已准备就绪，频段 1.5 GHz，中频带宽全开，采样速率 1 毫秒。”

　　姜祈点了点头。
　　她们要观测的天区在赤经 21 时 45 分，赤纬 ?7°50′。
　　这个坐标意味着——在南半球，信号会从东南方向升起，缓缓掠过天顶；在北半球，它会低低地贴着南方地平线，几乎被山脊遮住。
　　两地能同时看到它的时间窗口，只有 42 分钟。

　　“北天定位完成，开始跟踪。”姜祈的声音稳得像冰面。
　　耳机里传来一阵低频噪音，随后变成均匀的脉冲——“噗，噗，噗”。这是脉冲星 J2145–0750 的标准节奏，自转周期只有 16 毫秒，就像宇宙里一台巨大的高速陀螺。

　　射电望远镜的原理很简单——把来自宇宙的无线电波收集起来，转化成电信号，再经过放大、滤波、数字化处理。可这过程对环境要求苛刻：任何一个手机信号、雷达波，甚至是高压电线的杂音，都会在频谱里留下伤痕。
　　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射电台都建在荒凉的高地——宇宙的低语太轻，必须远离人类的喧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数据在两地同时流入记录仪。
　　索菲娅在耳机里打了个呵欠：“看样子今天挺干净，背景噪声低得像在沙漠里睡觉。”

　　姜祈没回话，她的目光紧锁在频谱曲线。
　　三年前的那段异常出现在第 27 个波峰，昨天的则在第 32 个。

　　第 30 个波峰——正常。
　　第 31 个——正常。
　　第 32 个——

　　曲线猛地向左歪了 0.03 毫秒。
　　几乎同时，南天那头传来索菲娅压低的喊声：“我这边也有偏移！”

　　两地的时钟是原子钟校准过的，误差不超过 10 纳秒，这意味着——
　　那个偏移，不是设备噪声，也不是局部干扰。
　　它跨越了半个地球，同时击中了两台相隔上万公里的望远镜。

　　“继续记录，别动。”姜祈的手悬在键盘上。
　　耳机里，脉冲声像是被谁打断，又像有人在节拍间敲了一个额外的音符。
　　噗——噗——噗·噗——

　　那额外的一下，并不在物理模型的容许范围内。
　　她看见南天频谱上，那一瞬间的波峰形状，与三年前的异常几乎一模一样——像两道锋利的脉冲重叠，随后迅速分开。

　　“姜祈，”索菲娅的声音从耳机那端传来，“这不只是脉冲星了，你知道的，对吧？”

　　风从观测楼的高窗灌进来，吹动桌角的地图。姜祈握着笔，手指冰凉。
　　“非自然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