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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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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远钦那句“老师,您过来看看……”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仓库里惨白的灯光照着他沾血的手术刀和防溅面罩,也照亮了平台上受害者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
“你做梦。”陆致尧厉声喝道,枪口死死锁定岑远钦,手指压在扳机上,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必须保持的克制。
因为人质还在对方触手可及的地方。
“啧,陆队长,你还是这么无趣。”岑远钦遗憾地摇摇头,目光却始终胶着在燕颂洄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狂热,“老师,您知道的,艺术需要交流,需要碰撞。就像当年在课堂上,您对我那些‘离经叛道’的想法的……‘指导’一样。”
他刻意加重了“指导”二字,充满了扭曲的讽刺。
燕颂洄站在陆致尧侧后方,身影在巨大的废弃机器投下的阴影里显得有些单薄。
但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观察着岑远钦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他没有回应岑远钦的疯话,而是用冰冷清晰的声音对陆致尧说,更像是一种战术判断:
“他在拖延时间。装置可能有联动触发机制,或者他在等什么。”
陆致尧心领神会,不能再让这个疯子掌控节奏了。
“A组B组,火力压制两侧,吸引注意,白逸,带人从右边货架迂回,尝试接近人质平台,狙击组,寻找最佳射击角度。”陆致尧通过耳麦快速下令。
“砰!砰!砰!”
枪声骤然响起,子弹打在岑远钦身旁的金属装置上,溅起刺目的火星。
A组B组的队员从两侧展开攻击,试图分散岑远钦的注意力。
岑远钦似乎早有所料,他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发出一阵兴奋的大笑,敏捷地矮身躲到金属平台后方,将其作为掩体。
下一秒,他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遥控器。
“别过来。”他狂妄笑道,“否则我就按下这个按钮,让这位‘艺术品’和整个‘展厅’一起,提前谢幕。”
他晃了晃遥控器,威胁意味十足。
突击队员们的动作瞬间僵住,投鼠忌器。
“他在虚张声势。”燕颂洄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快了几分,“装置的动力线在平台左后方第三根支柱下,遥控信号接收器很可能在那里。他在争取时间完成他的‘切割’。”
他的观察精准得可怕。
陆致尧毫不犹豫,立刻下令:“A组火力掩护,白逸,突击左后方,目标,信号接收器!”
向白逸带着两名队员,冒着可能存在的流弹风险,猛地从掩体后冲出,扑向燕颂洄指示的位置。
岑远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计划被打乱的暴怒:
“混账,你们找死!”
他猛地从平台后探身,不是用枪,而是将手中那柄诡异的手术刀,快如闪电般掷向正在靠近平台的向白逸,刀锋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小心!”陆致尧和燕颂洄同时大喊。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向白逸根本来不及完全躲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比所有人的反应更快——
燕颂洄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如同鬼魅般侧跨一步,猛地将身旁一个废弃的润滑油桶推向向白逸身前!
“铛!”一声脆响。
手术刀精准地钉入了铁皮油桶,刀身没入大半,尾部剧烈震颤,可见掷刀的力量之大。
向白逸惊出一身冷汗,趁机一个翻滚,找到了新的掩体。
而燕颂洄因为这一下动作,彻底暴露在了岑远钦的视线里。而且,他离中央平台的距离,比刚才近了很多。
“老师!!!”岑远钦发出一声近乎狂喜的嘶吼,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你终于愿意加入我的‘艺术’了!”
他完全不顾侧翼的火力压制,竟然从平台后猛地站起身,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什么,疯狂地朝着燕颂洄的方向冲了过来!
他似乎完全忘了遥控器,忘了周围的警察,眼里只剩下那个他执着多年的“导师”。
这个变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颂洄,后退!”陆致尧目眦欲裂,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试图将燕颂洄拉回掩体后方。
但岑远钦的速度快得诡异,他几乎是凭借着一种扭曲的本能,在废弃的机器间穿梭,瞬间就拉近了一半的距离。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解剖刀。
“你的‘艺术’,”燕颂洄站在原地,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岑远钦的目光,声音清晰地穿透枪声,带着一种冰冷的、审判般的平静,“不过是懦夫用他人的痛苦,来粉饰自身无能的遮羞布。”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岑远钦内心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脓疮。
岑远钦冲刺的身影猛地一滞,脸上的狂喜瞬间扭曲成了极致暴怒下的狰狞。
“你胡说!你根本不懂!你才是懦夫!你不敢面对真正的美!不敢承认我的伟大!”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扑向燕颂洄,手中的解剖刀直刺燕颂洄的胸口!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陆致尧开枪了,在岑远钦的刀尖即将触及燕颂洄衣襟的瞬间,子弹精准地射穿了他握刀的手腕。
“啊——!”岑远钦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解剖刀脱手飞出,他捂着手腕踉跄后退。
“不准动,举起手来!”陆致尧枪口冒着青烟,一步踏前,将燕颂洄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身后,如同护犊的雄狮,眼神凶狠地盯住受伤的岑远钦。
其他队员也迅速合围,无数红点激光瞄准器瞬间锁定了岑远钦的头部和胸口。
胜负已分。
岑远钦跪倒在地,手腕鲜血淋漓,他抬起头,看着被陆致尧死死护住的燕颂洄,又看看周围指向他的枪口,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绝望和怨毒。
“哈哈……哈哈哈……老师,你找到了你的……‘守护者’?”他咳着血,眼神怨毒地在陆致尧和燕颂洄之间来回扫视,“真好……真感人啊……可是老师,你忘了么?我们才是一类人,我们才能理解彼此的灵魂!你永远摆脱不了我!就像你永远摆脱不了你教给我的这些东西!”
他猛地用没受伤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遥控器,用尽最后力气,狠狠按下。
“小心!”燕颂洄瞳孔骤缩,猛地将身前的陆致尧向旁边推开。
然而,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只有平台上的那个金属装置,发出了一阵短促的、类似相机快门的“咔嚓”声,以及一道刺眼的闪光灯亮起——它对着平台上奄奄一息的受害者和状若疯狂的岑远钦,拍下了一张最后的“作品”定格照。
然后,装置冒出一股青烟,彻底停止了工作。
原来,那个遥控器,控制的根本不是炸弹,而是这个变态的“记录”功能。
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在完成他那扭曲的“艺术创作”。
岑远钦看着冒烟的装置,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加歇斯底里的大笑,直到被冲上来的警员死死按在地上,戴上手铐。
“医生,快叫医生!”陆致尧顾不上其他,一把抓住燕颂洄的肩膀,上下打量,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燕颂洄的脸色比纸还白,呼吸有些急促,刚才推开陆致尧的那一下用尽了他强撑的力气。
他摇了摇头,目光越过陆致尧的肩膀,看向被押走的,依旧在疯狂咒骂的岑远钦,眼神复杂难明。
“我没事。”他轻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仓库外,警笛声由远及近,救护人员冲了进来,迅速对平台上的受害者进行抢救。
陆致尧仍然紧紧抓着燕颂洄的胳膊,仿佛一松手,这个人就会再次消失。
仓库里混乱不堪,血腥味、硝烟味、消毒水味混杂在一起。
但在这一片混乱中,陆致尧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眼前这个人微弱的呼吸声。
持续了三年的噩梦,桐城上空盘旋的“艺术家”阴霾,似乎在这一刻,随着岑远钦的落网,终于开始消散。
但俩人都清楚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比如他此刻无法平息的心跳,比如他再也不想松开的手。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