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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19 ...

  •   岑远钦被押上警车的画面,通过严守纪律的媒体有限度的报道,迅速传遍了桐城。笼罩在城市上空数月的“艺术家”阴霾,似乎随着主犯的落网而开始消散。

      市民们松了口气,网络上充斥着对警方的赞誉。

      但重案六组的办公室里,气氛却并非纯粹的喜悦。

      连续的高强度作战、与高智商变态凶手的周旋、以及最后仓库内惊心动魄的对峙,让每个人都身心俱疲。

      更重要的是,案件虽然告破,但留下的创伤和疑问,却需要时间慢慢平复和解答。

      十一月八日,案发后第二天。

      岑远钦因手腕枪伤和情绪极度不稳定,被送往市局指定的医院,在严密看守下接受治疗和初步的精神鉴定。

      初步鉴定结果令人心惊:反社会型人格障碍、自恋型人格障碍极度严重,伴有严重的妄想症状,但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

      他时而沉默,时而癫狂大笑,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甚至带着炫耀的语气详细描述作案细节,但一旦问及三年前“重骨节案”的更深层联系或可能的同伙,他便缄口不言,或用扭曲的艺术理论搪塞。

      审讯工作进展缓慢且令人极度不适。

      陆致尧亲自参与了一次审讯,面对岑远钦那种将残忍谋杀视为艺术创作的冷漠和自豪,他强压着怒火,才没把记录本砸到对方脸上。

      他更加理解燕颂洄这三年所面对的是怎样一个魔鬼。

      燕颂洄没有参与审讯。

      他需要时间从“燕止淮”的身份中彻底脱离,也需要面对内部调查组关于他“假死”三年行为的问询。

      虽然有高层出于惜才和案件特殊性的考量,过程不会太严苛,但必要的程序必须走。

      下午,陆致尧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燕颂洄独自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望着窗外车水马龙,侧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

      他手边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茶。

      陆致尧放轻脚步走过去,将一份还带着油墨香的报告放在他面前。

      “岑远钦的精神鉴定初稿,还有技术队对仓库里那个装置的最后分析报告。”

      燕颂洄回过神,拿起报告,快速浏览着,眼神专注。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他纤长的睫毛和略显苍白的皮肤。

      陆致尧看着他,忽然发现,卸下了“燕止淮”的温和伪装,眼前这个人似乎更加清瘦,但也更加真实,那种熟悉的、带着疏离感的锐利重新回到了他的眼底。

      “装置的动力源确认了,是改装过的汽车电瓶。切割刀具是定制的高碳钢,通过一套精密的齿轮组驱动,可以实现……”

      燕颂洄看着报告,下意识地用专业术语分析着,说到一半,忽然停住,抬眼看向陆致尧,“这些,审讯时应该用得上。”

      “嗯。”陆致尧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内部调查那边……需要我做什么?”

      燕颂洄轻轻摇头:“按程序来就好。我能应付。”

      他顿了顿,补充道,“谢谢。”

      这声“谢谢”很轻,却让陆致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他知道这不只是为眼前这份报告,更是为仓库里那个不顾一切的拥抱,为这三年来……所有的一切。

      “那个……”陆致尧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质问?抱怨?还是……表达那压了三年的、连自己都快要忘记的关切?似乎都不合时宜。

      最终,他只是拿起自己桌上那罐没开封的冰咖啡,推到燕颂洄面前,硬邦邦地说:“别喝冷茶,对胃不好。”

      燕颂洄看着那罐咖啡,微微一怔,随即唇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极浅的弧度,稍纵即逝,“好。”

      简单的对话后,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

      不像之前的冰冷对峙,也不像仓库里的生死与共,而是一种……不知该如何安置彼此关系的微妙空白。

      三年时光造成的隔阂,并非一次并肩作战就能完全消除。

      “我看了你对岑远钦心理动机的补充分析,”陆致尧试图找个安全的话题,“很透彻。内部报告里,我会重点引用你这部分。”

      “他只是个极端的案例。”燕颂洄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偏执型的天才,将内心的空洞和愤怒,投射到对所谓‘永恒艺术’的追求上,并通过掌控他人生死来获得虚幻的满足。可悲,更可恨。”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一个学术案例,但陆致尧能听出那平静之下深藏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负罪感,是因为没能更早阻止岑远钦,还是因为别的?

      “这不是你的错。”陆致尧忽然说,声音低沉而坚定,“你教给他知识,但没教他犯罪。走哪条路,是他自己的选择。”

      燕颂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但紧绷的肩线,似乎微微松弛了一点点。

      窗外,夕阳渐渐沉入高楼之后,天空染上瑰丽的橙紫色。

      办公室里的灯还没开,光线昏暗,将两人的轮廓模糊地融在一起。

      “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腹鸣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寂静。

      陆致尧愣了一下,看向声音的来源——燕颂洄的腹部。

      燕颂洄微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耳根微微泛红。

      他这几天几乎没怎么正常进食。

      陆致尧看着他那副难得窘迫的样子,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郁结忽然散了些,不自觉勾了下嘴角,眉眼融了些许笑意。

      他站起身,拿起外套:“走吧。”

      “去哪?”燕颂洄抬眼看他。

      “吃饭。”陆致尧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知道附近新开了家潮汕菜,粥熬得不错。你……需要吃点热的。”

      他没有用问句,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近乎笨拙的肯定。

      就像三年前,他偶尔也会以讨论案情为由,硬拉着废寝忘食的燕顾问去吃饭一样。

      燕颂洄看着他,昏暗中,陆致尧的眼神很亮,带着一种他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固执。

      沉默了几秒,他终是轻轻点了点头,站起身,“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走廊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外面的世界依旧喧嚣,但对于他们而言,一个时代似乎结束了,而另一个充满未知、但或许是不再需要独自面对的时代。

      尘埃尚未完全落定,但隐约可见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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