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ven Tides City》豌杂面

3、Day 3

　　海雾退得比前两天更慢。

　　顾眠从港口的石桥上走下来时，看到古董店的门半掩着，铜铃没响，像是店主忘了关门，又像刻意留了条缝。

　　她推门进去，空气里混着木香、纸页味，还有淡淡的咸湿气息。司烟坐在柜台后，身边摊开一张航海图，长发在晨光下有一层极浅的光。

　　“你来得正好。”她抬起眼，像早就算好顾眠会出现，“有件活，要不要做？”

　　“活？”顾眠走过去，视线落在航海图上。那是瑟澜港外海的海域图，标记了几条密密交错的航线，其中一条用深红墨水圈出，延伸到远海的空白地带。

　　“七天内，把东西送到这里。”司烟指了指空白区域的一个点，“客户付一半定金，剩下一半到达后结。”

　　顾眠眼里闪过兴趣。

　　司烟把一只巴掌大小的黑木匣推过来。匣子很轻，开口处嵌着一枚海蓝色的石片。顾眠伸手摸了下，指尖像触到冰水。

　　“不能开。”司烟提醒，“里面的东西对接收的人很重要，对我们没用。”

　　顾眠没有多问，把木匣收进外套内袋：“船呢？”

　　“在雾港外的渔棚等你。”司烟收起航海图，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枚古铜色的罗盘递过去，“这个比你的准。”

　　顾眠接过，指尖无意碰到她的手，温度出乎意料的凉。司烟下意识收回，转而去整理柜台上的账册。

　　——第三天。她在心里默数。

　　渔棚在港口尽头，船靠在湿滑的木桩旁，船身狭长，适合穿行在浅滩和暗礁之间。船夫是个瘦削的中年人，皮肤晒得很深，见到司烟递来的信物便点了点头，没多话。

　　海面雾气还未散，能见度不足二十丈。顾眠握着罗盘坐在船尾，指针在轻微的摇晃中稳稳指向东南。司烟站在船头，目光在雾色深处来回。

　　行了不到半个时辰，雾里传来一阵低沉的拍水声，不像海浪，更像是有船在暗中靠近。

　　“有人跟上来了。”顾眠低声说。

　　司烟回头，眼神示意她坐稳，然后从外套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金属棍。她手腕一抖，棍子两端弹出锋利的弯刃，寒光在雾里闪了一瞬。

　　跟随的船很快显形——一艘涂着暗色漆的小快艇，船头站着两个戴兜帽的人，肩膀下的轮廓过于平滑，像是隐藏了武器。

　　“雾猎者。”司烟低声道。

　　雾猎者，港口的私掠者，专门捕捉海潮族换取赏金。顾眠没见过他们出手，但听说过他们的手法——快、狠、不给逃生机会。

　　快艇逼近，船身擦过海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第一个兜帽人跃上船，刀光直逼司烟的肩。司烟侧身避开，弯刃反手一挑，将那人的刀甩入海中。第二个趁势扑向顾眠，被她用罗盘边缘狠狠击中手腕，痛得松开抓钩。

　　船身剧烈晃动，木匣从顾眠的怀里滑落，险些滚进海里。司烟眼疾手快，抄回匣子，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点多余。

　　“走！”她对船夫喝道。

　　船夫立刻调转船头，绕过一片暗礁。快艇被甩在后面，雾再次合拢，遮住了追兵的影子。

　　顾眠抹掉掌心的海水，看向司烟：“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猜的。”司烟把弯刃收起，声音平稳，“有人出得起高价买这条航线，就有人愿意花更高的价截走。”

　　“那你还带我来？”

　　司烟看了她一眼：“因为你能看懂海。”

　　顾眠没吭声。她知道这话里有一半是真，一半是试探。她的航海经验是多年积累出来的，不是任何人类都能随口说“能看懂”。可她不打算解释。

　　傍晚时分，她们靠上外海一座无名礁。礁石中间有一道窄缝，暗流涌动。司烟用手势让顾眠跟在她后面，两人钻进缝隙，穿过一段潮水拍击的低矮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像一个天然的海中庭院，四周是高高的礁壁，中央有一片平坦的岩面，潮水在脚下打旋。

　　一个身披灰色斗篷的人站在岩石边，看见她们，缓缓转过身。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中年脸，眼底有与司烟相似的浅色浪纹印记。

　　司烟走上前，把木匣放在他面前的石台上：“东西到了。”

　　斗篷人伸手抚过匣子，点了点头：“多谢。”

　　他的目光掠过顾眠时，停了停，像是闻到什么：“人类？”

　　司烟挡在顾眠前：“她只是向导。”

　　那人挑了下眉，没有多问，转身消失在礁缝另一端。司烟目送他离开，才回过头来：“走吧。”

　　她们重新上船，夜色已笼罩海面。海风带着凉意，顾眠把外套拉紧。司烟站在船头，长发在风里翻飞，耳后的浪纹印记隐隐透出微光。

　　顾眠看着那道光，忽然开口：“结束之后，你会去哪？”

　　司烟的背影微微一顿，但她没回头。

　　顾眠笑了一下，没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