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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星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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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宋轻予转过头看他。
帐篷里很暗,只有星光照亮彼此模糊的轮廓。沈澈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宋轻予的眼角,动作带着醉后的笨拙和专注。
“星星……”沈澈喃喃道,他的指尖温热,抚过宋轻予的睫毛。
宋轻予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两颗星星好近,”沈澈的指尖停留在他眼前,语气里带着惊奇和欣赏,“还会闪。”
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酒气,混合着帐篷里清冷的空气,拂在宋轻予的脸上。那双因醉酒而显得格外湿润朦胧的眼睛,在星光的映衬下,正直直地、毫无防备地望着他,里面倒映着整片星空,也倒映着宋轻予瞬间绷紧的轮廓。
宋轻予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心跳在寂静的帐篷里擂鼓般敲响。沈澈的指尖还停留在他眼睫附近,那触碰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帐篷里陷入一种极致的安静,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并不平稳的呼吸声。星光透过透明的穹顶,柔和地洒在沈澈专注而懵懂的脸上,他指尖那无意识的、轻柔的触碰,像带着细小的电流,窜过宋轻予的皮肤,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
宋轻予几乎能数清自己过快的心跳。他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沈澈,那双映着星光的眼睛因为醉酒而显得格外清澈,也格外不设防,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此刻怔忪的模样。
沈澈似乎对他的沉默感到不解,指尖又轻轻蹭了蹭他的睫毛,像是在确认那两颗星星是否真实存在,嘴里依旧含糊地嘟囔着:“热的……星星是热的……”
这句醉话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宋轻予紧绷的心弦上。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几乎压不住那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汹涌冲动。
他伸出手,极其温柔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握住了沈澈那只在他脸上作乱的手腕。然后,他牵引着那只温热的手,轻轻地将沈澈的手背贴在了自己微凉的唇上。
一触即分。
随即,他握着那只手,缓缓上移,轻轻地压在了自己紧闭的眼睛上。沈澈的掌心温热干燥,紧密地贴合着他的眼睑,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星光和喧嚣,只剩下这片黑暗和掌心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温度。
“嗯,”宋轻予的声音从那只手下闷闷地传来,低沉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碾磨而出,“星星是热的。”
他就这样握着沈澈的手,两人都没有动作。直到听到身边的人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宋轻予才极轻地吁出一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给沈澈盖上了羽绒被,又仔细替他掖好被角。做完这一切,他却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就着星光的微亮,静静地看了沈澈的睡颜许久。
最终,他极轻地、近乎叹息般地低语了一句,微不可闻:
“到底谁是星星啊……”
说完,他才重新躺好,闭上了眼睛。
宿醉的沈澈在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太阳穴像是被钝器敲击般阵阵抽痛,喉咙干得发紧,眼皮沉重得难以睁开。
他勉强坐起来,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试图回忆昨晚的片段。记忆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大家开始狂喝啤酒之后,就只剩下一片模糊喧嚣的光影和嘈杂的笑语声。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帐篷、怎么睡下的。
帐篷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挣扎着穿好衣服,脚步虚浮地走出帐篷,冬日上午清冽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混沌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
营地里的其他人似乎也刚起不久,个个面露倦容,动作迟缓。徐娴正抱着一碗不知名液体小口喝着,玲玲有气无力地啃着面包,菠萝则一脸痛苦地揉着脑袋,嘴里嘟囔着“再也不喝这么多了”。
宋轻予正站在简易灶台前看着火,上面坐着一口小锅,里面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东西,散发出一种略带清苦的香气。见他出来,宋轻予抬头看了一眼,语气如常:“醒了?锅里有醒酒汤,喝一点会舒服些。”
沈澈含糊地应了一声,走过去盛了一碗。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姜和某种药材的味道,虽然不算好喝,但胃里确实暖和舒服了不少。
他捧着碗,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旁边的人:“那个……我昨晚……”
宋轻予正拿着勺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地继续搅动着锅里的汤,语气平淡无波:“你喝多了,我扶着你回去就睡了。”
“哦……那就好。”沈澈松了口气,低头继续喝汤。
这次短暂而热闹的露营结束后,云朵、云彩和菠萝在别墅又住了两天,便各自离开,回归了原有的生活轨道。别墅里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徐娴和陈亚之间,似乎是露营的夜晚二人发生了什么故事,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
沈澈的生活也仿佛回到了正轨,工作、健身、在宽敞的别墅里寻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发呆。
但某些变化确实在悄然发生。关于父母和过往的那道坚冰,似乎被露营那天的宋轻予凿开了一道细缝。再次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妈”的来电时,他依旧会选择按掉,但胸口不再会泛起尖锐的刺痛和窒闷的愤怒,只是像拂去一粒尘埃般平静。甚至能在屏幕暗下后,极其自然地转向身边的宋轻予,接着讨论刚才中断的算法参数,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然而,变化更明显的是他对宋轻予本身的感受。最初那个“阴阳怪气装逼喇叭精”的标签早已模糊褪色,被一个更立体、更鲜活的身影覆盖。
如今,在这份清晰的认知之上,似乎又悄然滋生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些连沈澈自己都尚未厘清的、更柔软也更私密的关注。
“澈子!老宋!”沈澈正端着杯热可可在阳台看雪,就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穿透寂静从楼下传来,“我来了——”
路绍凡到了。
自从沈澈住进这里,路绍凡每周都要在微信上骚扰他,信誓旦旦地说下月一定要请年假带女朋友来玩,从蝉鸣的盛夏念叨到了白雪皑皑,终于找到了不忙的工作空隙,如愿住进了二楼最后一个房间。
“这嗓门真行。”被叫到的二人一起走进电梯,沈澈吐槽道。
话刚说完,电梯门缓缓打开,路绍凡那张洋溢着兴奋的笑脸立刻出现在眼前。
“可算让我逮到机会了!”他大笑着,不由分说地给了离他最近的沈澈一个结实的拥抱,又转身用力拍了拍宋轻予的肩膀,“老宋!想我没!”
一番熟悉的寒暄笑闹后,路绍凡舒坦地坐到客厅沙发上,熟练地掰开一个饱满的柚子,清甜的香气瞬间在空气中散开。他掰下一大瓣果肉塞给沈澈,脸上带着我早就说过的得意笑容:“澈子,怎么样?我当初怎么说来着?这地方待着是不是特别爽?”
沈澈接过柚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嗯,是挺爽的。”
“我看附件新开了个滑雪场,下午一起去玩!今天所有消费我买单!”
“好呀好呀,路哥,最近发财了吗?”玲玲在一边正在给徐娴编辫子,“出手阔绰啊。”
“熬了半年多的那个磨人项目总算结束了,奖金到位!”路绍凡得意地大笑。
“悠着点,”沈澈一边嚼柚子一边说,“老婆本攒够了吗?别几天就把奖金嚯嚯完了。”
“害,攒什么老婆本啊!”路绍凡突然像被戳中了什么开关,整个人气质瞬间变得忧伤,“老婆,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分了?”沈澈挑挑眉,这次是他一个人跑来。
“快了。”路绍凡勉强地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怪吓人的。”沈澈拍了下他肩膀,“怎么回事?”
路绍凡长长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到几双亮晶晶的看八卦专用眼睛。
“唉,怪我工作忙,给不了她想要的。”酸溜溜的话让周围几人都听得牙根一酸。
“你现在有假了不去追老婆来这干嘛!”玲玲恨铁不成钢。
“追什么啊,”路绍凡颓然地往后一靠,45度角仰望天花板,“上个月她就和闺蜜去马尔代夫了,现在也不回我消息了,我只能从朋友圈确认她人还安全。”
“别在这儿废话了,”沈澈听得直皱眉,“现在立刻马上,去买机票!”
“算了,澈子,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们不合适。”路绍凡却摇了摇头,脸上那点强撑的夸张情绪褪去,露出底下真实的疲惫,“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不该强求的。”
刚才还热闹起哄的气氛,因他这句带着真心的话,忽然安静了下来。
“走吧,去滑雪。”宋轻予先站了起来,走到玄关去拿车钥匙,“吹吹冷风,有益身心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