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一口东北小青梅》江听听

7、第七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江羡的手臂开始发酸，手腕也有些僵硬。汗水沿着鬓角滑落，滴在领口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扇风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手臂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程言翻着漫画书，感觉到背后的风变小了，她疑惑地回头一看。

　　江羡依旧保持着扇风的姿势，但那张清俊的脸绷得紧紧的，额头上全是汗，唇线用力地抿紧。

　　最搞笑的是他那只扇风的手臂，小幅度地颤抖着，像极了隔壁李爷爷犯帕金森时的手。

　　“噗嗤！”程言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江羡，你手抖啥呢？跟得了鸡爪疯似的！”

　　江羡：“……”

　　他动作一僵，脸上瞬间爆红，一直红到脖子根。他停下动作，把扇子往旁边柜台上一丢，似乎有点恼羞成怒的：“……扇累了，我不扇了！”

　　切！不扇就不扇！谁稀的你似的！程言暗自腹诽道。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王女士标志性的大嗓门：“言言，快来搭把手，帮我把这箱子牛奶抬进去，重死我了……”

　　程言麻溜地从藤椅上下来，跑到门口去帮王女士搬箱子。

　　江羡却先她一步，对王女士说：“王姨，您先进屋歇息一下，我和言言来就好。”

　　王美芬直起身，捶了捶有点僵硬的腰，“还是小羡心肠好，比言言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顺心多了。”

　　程言一听王女士又在捧江羡踩自己，心里老大的不乐意了。她撅着嘴，控诉道：“妈，你女儿人美心善，别人家羡慕都羡慕不来呢，你还嫌弃，你就知足吧。”

　　“个死孩崽子，我说一句，你顶十句。”王美芬拍了一下她的肩，装作生气道。

　　“你要觉得江羡好，那我和他换，他给你当儿子，我去他家当闺女。”

　　“那我可舍不得！”王美芬给江羡腾出位置，站在一边，接过程言的话茬。

　　年轻人力气大，没一会儿，三个人就把卡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了。

　　王美芬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先前忙碌还没发觉，现在歇下来感觉小卖部热得跟蒸笼似的。

　　“言言，你咋不开风扇呢？”

　　“开啥呀！妈，风扇寿终正寝了。”语罢，程言指了指墙边的立扇。

　　王美芬走过去，左拍拍，右敲敲，还是一点用都没有，叶片丝毫不动。“这老古董真坏了。”

　　程言见风使舵，露出谄媚的笑容，看得一旁的江羡眉梢轻佻，太渗人了，讨好的心思全都写脸上了。

　　“我最最最亲爱的王女士，我那美丽尊贵，优雅大方的王女士，我……”

　　王美芬不想听程言恶心的诗朗诵，当即打断她，“停停停，斯道普！别整这些恶心人的玩意儿，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

　　被揭穿的程言有点搂不住面子，“王女士，说话要文明，不能说脏话。”

　　王美芬拿着扇子自顾自地扇风，“得了吧！你是要空调，还是要文明？”

　　“空调！”程言秒选，文明很重要，但空调能救命，她是一大俗人，就是这么肤浅。

　　王美芬看她这没出息的样，笑了笑：“这椅子，还是羡羡拿给我的。我坐了这么久，也没杯水喝喝……”

　　程言秒懂，“尊敬的妈妈，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倒。”三十秒不到，程言就倒了杯温白开过来，亲自喂到王美芬的嘴边。

　　王美芬存心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再次提要求，“哎呦喂，我今天拉了一车的货，我这脖子、肩膀不大爽利……”

　　“我来！”铿锵两字落下，程言又捶又捏又拍，力道适中，不是询问“客户”要求，请求五星好评。

　　“行了，把你爪子收回去。空调明儿就到，家里一台，小卖部一台。”

　　“王女士万岁！”程言惊呼，对着江羡眨了眨眼，江羡心跳随之猛地加快，下意识地垂眸。

　　王美芬眼睛毒得很，看到江羡的神色，心里了然。

　　还未等她开口，程言过去了，“你干啥低头啊？”

　　江羡抬头注视着面前的女孩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语无伦次：“刚刚……有东西进到我眼睛了，我想揉一揉来着……”

　　程言紧张道：“啊！要不要我帮你吹吹啊！”作势，程言双手捧住江羡的脸，凑近了去看他的眼睛，嘴巴也不断靠近，撅成圆形……

　　“呼……”

　　江羡看着女孩儿的脸越靠越近，几乎要贴上来。他面色潮红，额际都在出汗，心脏“砰砰砰”地狂跳，好似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

　　“江羡，你心脏是不是有啥毛病，咋突然跳这么快？”

　　江羡濒死之际，把程言推开，大口喘着粗气，“没事……你靠得太近了，挤压了我的空气。”

　　程言不懂学霸的思维，只是还关心他的眼睛。

　　江羡：“没事了，已经好了。”

　　程言就此作罢。目睹着全程高能的王美芬并没有因两人亲密的举动而上前干涉阻止，淡定自若地喝着茶，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有意思。

　　没头脑和爱脸红。

　　就在这尴尬与燥热齐飞的时刻，外面突然传来了突兀的轰隆声。

　　“轰隆隆——”

　　一声沉闷的惊雷在小卖部上空炸响，震得玻璃窗外都嗡嗡的。

　　接着，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瞬间阴云密布，天地变成焦黄色，然后整个黑了下来。狂风卷着尘土和枯叶吹进小卖部，吹得货架上的塑料袋哗啦作响，风沙吹得程言闭上了眼睛。

　　“看这天气，是要下暴雨了。”王美芬看着外面的天色，判断道。

　　程言继续瘫在藤椅上，懒洋洋地说道：“幸亏刚刚把东西全都搬进屋了，不然咱们和它都得淋成落汤鸡。”

　　“妈呀！我的货单！”王美芬本想把门关上，结果一阵大风把她刚刚放在门口塑料矮凳上的进货单给吹跑了，湿哒哒地贴在几米外的湿地上。

　　“我去捡！”程言立马从藤椅上下来，自告奋勇地就要往外冲。

　　“我去！”江羡比她更快，他拦住程言，长腿一迈就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雨水瞬间浇透了，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初具雏形的清瘦轮廓。他几步冲到那张湿透的货单前，弯腰捡起，又迅速跑回店里，短短几秒，人却已经沦为了落汤鸡。

　　程言赶紧抓起柜台上一块干毛巾扔给他，看着江羡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水珠顺着清晰的下颌线往下淌。

　　狼狈的样子让她有点想笑，莫名的，又有一点奇怪的感觉，江羡，这样还挺帅。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小店里闷热难耐，天色昏暗，王美芬开了灯，拿着单子赶紧重新誊写一份。

　　程言和江羡两人面对面地站着，离得很近，江羡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松木香丝丝缕缕地钻进程言的鼻子。

　　他不像其他的男生，夏天到了，一身的臭汗味。江羡永远是干净的，清爽的，甚至……还有点香香的。

　　程言发觉自己思维跑偏，她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道，“江羡，你看这雨……下得真大哈……”

　　“嗯。”江羡低低应了一声，他正忙着擦头发，水珠不小心飞溅到了程言道胳膊上。

　　“哎呀！我丢！”程言下意识地缩了下胳膊。

　　“对不起。”江羡动作一顿。

　　“没事没事……”程言摆摆手，目光瞟到他湿漉漉的手臂，视线下移，看不出来，江羡貌似还有腹肌，这无疑是个大发现。

　　程言心想，江羡这小子藏得还挺深，一块、两块……四块……

　　程言看不真切，数不清是六块还是八块。

　　接着她的视线继续下移……

　　瞟到他裤兜里似乎鼓出一块方方正正的形状，“你……手机没淋坏吧？”

　　“应该没。”江羡从湿透的裤兜里掏出水果手机，他按亮屏幕，还能用。

　　“这手机厉害啊！防水性能不错啊，赶明儿我也让我妈给我买一个。”程言许完愿，凑过去看，“江羡，你给我听听歌吧，太无聊了。”

　　江羡没犹豫，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几下，点开了音乐软件。然后，他从另一个口袋掏出被塑料袋仔细包裹着的白色耳机线，解开缠绕的线，递了一只耳机给程言。

　　程言自然地接过来，塞进耳朵。

　　江羡也把另一只塞进自己耳朵里。

　　舒缓的前奏流淌出来，是周杰伦那首经典的《简单爱》。

　　“我想带你回我的外婆家
　　一起看着日落
　　一直到我们都睡着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能不能够永远单纯没有悲哀
　　……”

　　耳机里传来周杰伦特有的J式温柔节奏，歌声在这狭小安静的空间里，音乐的旋律和歌词仿佛被赋予了魔力，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

　　程言跟着旋律轻轻晃着脑袋，嘴里无声地哼着调子。

　　江羡站在她旁边，微微垂着头，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只有眼尾的红色泪痣格外清晰。

　　“你靠着我的肩膀
　　你在我胸口睡着
　　像这样的生活
　　我爱你你爱我
　　简单爱
　　简单爱”

　　程言哼唱到结束，江羡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陶醉的白皙面庞上，又下移到她的指尖，她的手离他的手背很近，只要他稍微靠近，就能够十指紧扣……

　　鬼使神差地……

　　也许是歌词的蛊惑，也许是这昏暗雨幕带来的勇气……

　　江羡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地、试探性地，向着程言指尖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挪动了一点点。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的那一刹那，程言无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两人的指尖一触即分。

　　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两人同时愣住。

　　耳机中的歌已经切换到了下一首《晴天》，周杰伦唱着“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两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

　　看久了，程言眼睛有些酸涩，她眨巴眨巴眼睛，“江羡，你看啥呢？”

　　江羡也移开了目光，看向一旁的货架，指尖蜷缩起来。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悄悄侧过脸，耳廓上却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可疑的淡粉。

　　王美芬誊写完毕，走到门口，打开门，天光渐亮，雨势渐歇。

　　王美芬从后面翻出了一件程海峰的旧汗衫让江羡换上，别冻感冒了。

　　程言本想趁着江羡换衣服的功夫，偷偷看一眼江羡有几块腹肌。

　　王美芬掰过她的头，“这孩子，非礼勿视。”

　　程言只得作罢，可惜了。

　　接着，王美芬让程言帮着一块儿打扫一下暴雨过后的地面，江羡也积极地过来帮忙。

　　他和程言把店门口的积水打扫干净。

　　程言累得够呛，趴在柜台上，脑袋枕着手臂，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几缕湿发黏在脸颊边，嘴角还残留着一点下午吃冰棍时没擦干净的奶油渍，睡颜毫无防备，像只可爱的小奶猫。

　　江羡扫完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少女蜷在柜台后，呼吸均匀，锁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放轻脚步，走到柜台边，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然后拿出手机，解锁，打开相机。

　　镜头对准了熟睡的程言。

　　他小心地调整角度，避开了杂乱的背景，画面里只有女孩儿的睡颜，手指轻点屏幕。

　　一张，两张……他变换着角度，最后，他选定了九张最满意的，保存到秘密相册里，并设置了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