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斯特王朝·天使篇》原体宇宙

1、起始

　　“是‘她’。”
　　“我感受到了，来自‘她’神圣的目光。”女人看向那颗淡灰色的星球，死寂和黑暗笼罩着这片星球。
　　“切断了……”另一个女人有些惊恐地说道，她看着这颗灰色的星球漂浮在茫茫宇宙，手中的四角杯也随之颤抖起来。
　　“怎么会？所有仪器运行正常，羽翼仍在……”话未说完，女人突然一愣，身上的酒红色礼裙仿佛被空气粘住，她大气都不敢喘，嘴巴紧闭，仿佛看见了什么东西，双眼被某种物质瞬间抽离，她只觉得，那一刻，整座飞船都在翻转，也是在那一刹那的瞬间，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是一种调和——宛如烈阳般炙热，但却向音符一般此起彼伏。
　　“秩序……”她颤抖地说道，另一个女人的四角杯瞬间破裂，碎成一片片碧浪热气，她们的皮肤像蜡烛一样快速融化，“快走！坦桑娜！快走！”她撕心裂肺地喊着，“是秩序——‘她’在注视我们！”茫茫宇宙无边无际，此刻却突然飘起羽毛，那些洁白无暇的羽翼如同神圣的光辉，将暗黑的宇宙瞬间点燃、焚烧。“她”注视了那颗星球，仅仅余光，就将整个星系点燃。
　　“坦桑娜！你在干什么！”女人吼叫到，向坦桑娜的方向望去。
　　“我的……我的孩子……他在燃烧！”坦桑娜看着她的肚子，里面是阵阵火光，仿佛在和外边的羽翼共鸣，如同演奏乐曲，在那一瞬间，神谕同时降临，飞船的屏幕中央闪烁的红字。
　　羽毛的火雨还在宇宙中燃烧，坦桑娜的惨叫被光焰啃噬得支离破碎。她的手死死按在隆起的腹部，那里的火光正透过皮肤向外涌，像要把她的躯壳当作星轨，在灰星的引力场里铺出一条灼热的甬道。飞船的警报声早已哑火，屏幕上的红字被强光漂白，只剩下“秩序”二字的残影神谕，混着她融化的皮肤，在舱壁上洇成诡异的图腾。
　　“‘她’的目光……是为了校准秩序……”另一个女人的半截手臂已经化作晶亮的熔浆，却在彻底坍塌前猛地撞向逃生舱按钮。金属舱门滑开的瞬间，灰星的引力如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坦桑娜腹中那团跃动的火——那是被“调和”选中的祭品，也是破局的楔子。
　　坦桑娜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光的漩涡，羊水混着火焰冲破产道的刹那，她看见孩子的轮廓在火中舒展，小小的拳头攥着一片未燃尽的羽毛。逃生舱的舷窗在引力撕扯下迸裂，真空将她的意识抽成细线，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孩子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举着，像一颗被剥离的火种，坠向那颗灰败的星球。
　　他穿过厚厚的、死寂的大气层，火焰在周身凝成薄薄的光茧，烧尽了羽毛的圣洁，也烧尽了宇宙的灼痛。坠落的轨迹在灰星地表犁出一道白烟，最终砸在龟裂的土地上。光茧散去时，婴儿的啼哭刺破了星球亿万年的沉默，他赤裸的脚掌踩在冰冷的岩石上，留下一串带着余温的印记——那是秩序的刻痕。
　　远处，被调和余烬点燃的山峦还在闷烧，而他躺在灰与红的交界处，脐带连着的那截未化的胎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入脚下的土地，像一颗种子，在被天使宣判“调和”的荒芜里，扎下了第一丝不属于神圣秩序的根。
　　三百年后，鸿鹄三十三年。
　　“洛亚，你似乎又做噩梦了。”
　　洛亚揉了揉眼睛，眼前穿着淡紫色长裙的女孩叫艾拉瑞亚，两年前的雨夜，洛亚晕倒在艾拉瑞亚的家门口，自此之后，艾拉瑞亚和她的丈夫凯尔文便收留了他，住在了柯斯特王朝的黄尘地。洛亚被刺眼的阳光照得头晕，他总是梦到一些奇怪的画面，那颗灰色的星球，那个怀孕的女人，以及闪烁着的漆黑。他看向天空，心里默默念叨：难不成天外真有天？
　　“喂喂？你在想什么呢？”艾拉瑞亚用手晃了晃。
　　“噢没事，只是又梦见那些奇怪的东西了。凯尔文先生呢？”洛亚穿好长衫下了床，桐木色的窗框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
　　“他早就在楼下等你啦！你忘记今天是你的成人礼了吗？快走吧！”艾拉瑞亚催促着他。
　　几分钟后，三个人坐上马车，向城中心方向走去。
　　柯斯特王朝——秩序瞥视下的第四个王朝，远处望去，最宏伟的是那石砌城墙，传说是用落日熔铸的——每一块灰岩都浸过百年烽烟的釉色，垛口间流淌的不是风，是历代国王金冠上垂落的流苏，在月光下抖成银河的支流。广场中央的方尖碑凿满楔形文字，那些符号会在午夜苏醒，沿着刻痕攀爬成骑士的枪尖、天使的羽翼，最终在碑顶凝结成虚无剪影，城墙边缘镶着血与火淬炼的金边，像一首被岁月烫金的史诗标题。
　　而在市集的石板缝隙里，嵌着不同时代的足音：青铜铠甲的铿锵撞碎过黎明，丝绸裙摆的窸窣缠过香料的迷雾，而如今，流亡者的草鞋正与贵族的马靴在同一块砖上留下温度。教堂的彩绘玻璃将阳光筛成七色的圣谕，银笔在羊皮卷上勾勒星轨，笔尖划过地方，立刻浮起细碎的光尘，落进广场喷泉的水纹里。
　　宫殿深处，王座的扶手盘踞着两只石雕鸷鸟，眼珠是用战败者的剑刃熔铸的，当国王的权杖叩击地面，整座城池会响起古老的应答——那是城墙里沉睡的史诗在翻身，每一块砖都在哼诵同一个旋律：柯斯特的疆界不是地图上的线条，是信仰在大地上投下的影子，长到能接住所有流亡者的脚步，也重到能压碎任何试图撼动它的风。
　　“这是你第一次走出黄尘地，这是希冀会给你的图册，至此你便可以出入黄尘地之外的地方，但要注意，由于我和艾拉瑞亚来自流亡之地，你自然也只能同我们的定位阶层一样——秃鹫。”
　　“定位阶层？秃鹫？”洛亚有些不解。
　　艾拉瑞亚轻声说到：“我们来自流亡之地，地位最为低下，不仅一生只能住在黄尘地，即使成人礼获得冠冕，大部分地区也不会欢迎我们。”
　　随后凯尔文将希冀会的图册递给了洛亚，马车在黄土地上颠簸着，洛亚翻开了图册。
　　柯斯特的疆界就像这柄摊开的圣典，四片城邦便是书页上烫金的祷文。
　　最东的希冀庭院永远浮在晨光里，尖顶教堂的钟声能穿透三千里云层，白鸽衔着橄榄枝掠过鎏金城门时，会抖落天使羽翼的虚影——这里是王朝的心脏，连石板缝里都长着带光的苔藓，每个新生儿的洗礼都要对着东方的晨曦起誓。
　　向西行三日，铁誓城的黑铁城门便横在荒原尽头。城墙是用战败者的甲胄熔铸的，垛口间永远插着未熄的火把，人们的马蹄踏过广场时，地面会震出古老的誓言回响。城中心那座无顶的石塔是为“守诺者”而建，塔基里埋着折断的剑与未写完的誓约，却没人说得清“守诺者”究竟是谁。
　　再往南，星轨镇像被遗忘在沙丘里的罗盘。镇子边缘的天文台永远亮着微光，穿长袍的人总在午夜爬上观测台，用银笔在星图上画着只有他们能懂的符号。镇民们忌讳谈论夜空，却会在孩子出生时偷偷埋下一块刻着星纹的石头，神谕说这能让命运“走在该走的路上”。
　　最北的衡平坞藏在冰川与森林之间，木栅栏上挂满了生锈的天平砝码。每月月圆时，穿灰袍的裁决者会坐在市集中央的石秤旁，用羽毛笔记录纠纷的每一个字。当地人相信，坞里那口永不结冰的井里住着“定秤人”，井水映出的影子，就是你内心最该平衡的重量。
　　而这一切之外，是连星光都不敢坠落的流亡之地。那里的黑暗像凝固的墨，能吞掉所有试图靠近的火把，只有偶尔从深处飘来的风，会带着破碎的低语，说在城邦的城墙影子里，藏着比神明更古老的秘密。
　　“我们这次所去的，就是希冀会所统领的希冀庭院，柯斯特最神圣的存在，传说里面有一位大长老，神谕赐予他‘金芒’的烙印。”凯尔文指着图册说。
　　“金芒？那是什么。”
　　“希冀会所信仰的，是整片大陆的创世神，史诗记载‘她’的神名为天使，执掌秩序与规则，每当有信仰者得到了神明的回应，神谕就会降临。但代价也……不知有多少人死于神谕，那些神谕是赐福，亦是诅咒，一旦被选中，就会被邀请进入希冀庭院。而神谕所言的秩序有四，分别是光绒、银翎、金芒、圣辉。它们代表着天使神的羽翼，越往后，其能力就越强，代价也就更大。然而获得神谕却从来不是实力的问题，“伟大的史诗”的残卷被藏匿在希冀庭院之中，传闻神谕中的圣辉一旦招来，便会引来神明的瞥视，其带来的究竟会是什么，无人知晓。”
　　凯尔文说的话让洛亚陷入沉思，仿佛这一切他早就知晓，但现在却脑袋空空，只是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