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祸的御伽草子》幽罗帝

19、勇敢的心

　　那一天之后，又过了五日，二人终于收到了与新任务指令相关的情报内容，并立即前往了平日里几乎不会去的大型军械研发部。

　　“哇哦，好大！”

　　灰白色合金材质所筑成的巨大空间内，凹陷平台的正下方处，放置着一台球型外观的机器，其顶部连接着无数延伸向天花板的电缆线，极度密集地聚合成了如同黑色树干的模样。

　　“天秤座所使用的伪装型祸蚀，也就是二位先前遭遇的，同时寄生在人和爬行生物身体内，且存在协同共生能力的祸蚀，利用隐藏自身能量体征的特点，在多数情况下，能够避开常规的热源扫描，以此来掩人耳目，进行着他们的隐秘行动。”

　　“居然还是只变色龙呢。”

　　研究者们一边向磔木和安铂讲解着与之相关的情况，一边操作着控制仪器，打开了球型机体的舱门。

　　“我们认为，天秤座的大本营也采用了相同的方法，避开了常规的搜寻手段。故此，我们开发出的新品，其功能便是对天秤座使用的伪装型祸蚀，能够进行更精准的搜寻、定位与追踪。”

　　“根据预定计算，只要启动了该装置，仅需极短时间，我们便可掌握大范围内存在的伪装型祸蚀的热源信号，再根据它们的行动路线，以此来搜寻天秤座的根据地所在位置，将不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那样的话，现在就要进行启动了吗？莫非是需要我们来操作？”

　　正当几名研究者打算向磔木和安铂讲解机器的运作原理时，法贝拉也已亲自抵达了此地。

　　“支部长大人。”

　　“辛苦了。已经决定好由谁来进行操作了吗？”

　　“根据御伽草子内部全员的身体状况数据记录，只有她们二人的祸蚀抵抗能力，可以承受住机器运作时产生的负面影响。”

　　虽然二人先前并未听说过关于这台机器的任何情报，但当研究员口中谈及了其中的弊端与祸蚀抵抗能力有关的时候，她们瞬间就明白了，坐在那球体之中的后果大概是什么。

　　“啊……”

　　在二人同时侧过头，望向彼此的瞬间，安铂率先伸出了手，抓住磔木的五指，稍微有点用力地攥了攥，随后重新正过身子，向前迈了一步。

　　“支部长大人，请让我来进行操作。”

　　法贝拉依旧用静如止水的神色望着安铂，仿佛从几个月前，安铂被磔木救回的那一天起，她就再也没露出过什么特别的表情了。

　　“由谁来进行，自然不是只凭你们的意愿就能决定的。”

　　参考了二人的各项体征数据，法贝拉与研发部的成员经过商讨，最终决定对磔木与安铂进行一次特殊的体检测试，以此来筛选最优结果。

　　“请随我来。”

　　二人分别被带入了两个完全封闭的小屋内，里面的构造就和每次在御伽草子内部进行移动的金属空间一样，于狭小的四方之地中，仅有一台冰冷的手术椅，被安放在正中的位置。

　　“呼……”

　　做了个深呼吸，安铂才一坐好，天花板上的暗格便自然而然地打开，从中降下了一台带有大屏幕显示的语音通信终端机。

　　“请根据给出的图像，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电子屏幕上所显示着的，是以墨迹的形式，所描绘出的某种不完全对称图案。

　　“像是飞蛾，也很像是跳舞的人。”

　　“请看下一张。”

　　“有点像……星空。”

　　经过了五次不同图案的墨迹测试后，通信终端内传来了一段时间不算太长的杂音。

　　“请告诉我，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了……大海在翻腾的声响。”

　　之后的考察内容，则是根据文字描述的情景，让她们说出自己所想的应对方案，以此作答。

　　“平日里气氛祥和的公园内，发生了一起投井自杀案件。你认为最有可能导致该事件发生的原因是什么？”

　　“或许平日里的祥和气氛，只是一种表象上的美好罢了。它掩盖了许多人因各方面的生活压力所导致的负面情绪激增，无法得到解决根源问题的办法，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又经过了类似的三道题目后，这一项的测试也已经进入尾声。

　　“你驾驶着汽车前往公司，准备参加某个会议，却在路上发生了剐蹭事件。你很确信，造成追尾的车辆要负全责，但对方却先一步对你展开了言语上的辱骂。对此，你会怎样进行处理？”

　　“汽车，追尾……呃，唔……！”

　　随着对描绘出的情景进行深入思索，安铂的脑中突然间再度闪过了曾出现于梦中的某段片影：损毁的车辆残骸，燃烧着的熊熊烈火中，好像有谁在呼救，又有谁，已经没了生气……

　　“阿奎蕾雅小姐？”

　　“啊！唔……抱歉，已经没事了。”

　　就和之前磔木提及到去外面用餐时的情况一样，安铂又一次不知为何地落下了泪水。

　　那到底是什么……真的会是，我所失去的记忆吗……

　　无论如何，测试就此结束了。磔木果然已经先一步走出了房间，有些随意地坐在了金属长桌上甩着腿，似乎已经等待很久了。

　　“哈啊——本来以为会短一些，没想到有这么多问题啊。”

　　“嗯……”

　　“那个，怎么了么？你哭了？”

　　虽然安铂已经擦去了泪水，但她眼角依旧有些湿润的状况，还是立即被磔木给注意到了。

　　“我又想起了昏迷时，出现在梦里的情景。”

　　“这样吗……果然还是到研究者和医护人员那边问问情况吧，不论是不是因为之前的遭遇而留下的问题，都要尽快检查出原因所在，找出解决办法才行。这次的任务呢，就交给我来……”

　　“不行！我……！啊……”

　　予以着否定的同时，安铂还猛地将双手朝磔木身旁的桌面处重重按压了下去。

　　“抱歉，磔木……”

　　“没事的。”

　　如果能被选为操作者，自然就意味着要面对类似被祸蚀所侵袭的恐惧，而对于这样存在着巨大危险的行为，安铂不仅没有退缩，反而从最开始就十分希冀着，可以由自己来承担这项任务。

　　毕竟，那样的话，磔木就可以不用经受这样的可怕过程了。

　　我不想失去……能够以此来保护磔木的心灵不受到侵害的机会。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先前跟支部长提出请求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

　　“磔木……”

　　这一次，轮到磔木伸出手，牵着安铂的五指，示意着她坐到自己的身边。

　　“虽然因为借助了祸蚀的寄生，让我拥有了格外强大的抵抗力，但这并不等同于它赐予了我一颗勇敢的心。”

　　顺着磔木抓握牵引的动作，安铂也将手抬起，与之一同落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我感觉得到，你所拥有的，比我更加坚强的决意……就在这里。”

　　“唔……”

　　明明磔木并没有用力按压着安铂的胸口，可这番举动却让她感到，自己的心跳速度在越发加快。就像是从磔木手心中流窜出了一股特别的暖意，正毫无阻碍地朝向她的体内流淌进来，如甘甜的泉涌般，沿着连接生命力来源的万千血管，缓缓注入了安铂的心间。

　　“不管结果怎样，我都已经收到了，属于你的那份心意。”

　　与感到迷茫不解时的烦躁感不同，此刻心中的那份升温的焦热气息，并没有让安铂产生一丝烦闷的感觉，反而让她为之有些沉醉。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现在的她，还不能理解。

　　“毕竟，你老妈也说过了，这不是单纯凭我们的意愿就能决定的事情。到底要怎么安排，也只能等结果咯。”

　　良久，法贝拉亲自拿着写有二人检测结果的报告书，与几名研究者一同召见了二人。

　　“根据你们身体素质的状况与心理检测的分析结果，最终决定……”

　　攥紧了拳头的安铂，将目光瞥向了房间角落处，并没有直视着法贝拉的双眼。

　　“安铂·阿奎蕾雅，由你来担任新型机器的操作者。”

　　“啊……！？”

　　她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真的被选为了这次任务的重要执行人。

　　“安铂！”

　　“磔木，我……啊！别、别突然这样啊……”

　　完全没有顾及周遭旁人的视线，磔木非常直爽地从安铂身后将她紧紧抱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

　　“要加油了咯。”

　　“嗯！我会的。”

　　“行了，先认真听我把话说完。”

　　法贝拉将目前拟定的，以搜寻天秤座据点为目标的初步安排，简单诉说了出来。她决定让机动班成员在前次已掌握的各个热源反应点待命，当指挥部接收到了探测信号后，便将信息同步发送到每位任务执行人员的便携式终端机内，再根据形势走向，予以之后的行动指令。

　　“虽然还没有制定详细的出战人员分队安排，但考虑到一贯的情况，磔木，你所负责的热源区域，将不会派遣其他人员参与。如果真的演变成了大规模作战，你仍然将单独行动。”

　　“明白了。不过，支部长大人，您弄错了一件事。”

　　拢了拢自己的紫黑色长发，磔木重新牵起了安铂的手，并予以着她充满十足信任的目光。

　　“我并不是独自一人在执行任务，安铂她，也是一样的。”

　　“磔木……嗯！”

　　法贝拉并没有对此说出自己的任何感受，简单做了些最后的总结，便已然打算返回办公间，制定更详细的任务内容了。

　　“磔木，那我就先去把之前的状况跟医护人员讲一下。还有……我也想和妈妈她聊一聊。肯定会花些时间的，你先回安全屋吧。”

　　“好，那么待会见！”

　　“嗯！”

　　很快，结束了在医务室的报备后，安铂便给法贝拉发送了通信信息。

　　“妈妈……”

　　而法贝拉选择与安铂会面的地点，自然是她曾经所居住的房间。

　　“在紧张吗？”

　　“说不的话，自然是在骗您的。”

　　像那时候一样，安铂坐在了已然有些落灰的餐桌前，立即想起了自己真正想要和母亲所讲的重要事情，到底是什么。

　　“其实我并不是因为任务的事情，才想要跟您交谈的。”

　　“那到底是什么事情，才会让我的宝贝女儿如此不安？”

　　“之前，我和磔木都昏迷了三个月的那段时间里，我……做了一个梦。”

　　安铂将自己不知为何会让她落泪的两种情景，尽可能地描述了出来。

　　“……就是这样。我不知道这些情景对我而言到底是不是真实的，是否是我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和我失去记忆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妈妈……妈妈？”

　　听完了安铂的描述，法贝拉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距离她稍远的地方，背过身子，一时间只是默默不语。

　　“不，这些事情，并不是属于你的经历。”

　　“这样吗……我知道了。”

　　她最后回应安铂时的口吻，又像是变作了平日里在御伽草子中，以支部长的身份，不露出半点情感色彩般地命令属下行事时的模样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妈妈，多保重，要注意身体。”

　　待安铂离开房间后，法贝拉并没有立即返回自己的办公间，而是直接用房间内的通信终端，向安铂专用的医疗室发送了信息。

　　“支部长大人。”

　　“之前在给她进行抑制能力修复的过程中，你们难道没有检查出其它任何问题？”

　　“我们的确已经得知了该对象有记忆复苏的迹象，但就目前的状况而言，这种浅层次的损伤状况，仍处在正常的可控范畴之内，故此不宜采取使用药物重新修正的作用，否则会对记忆中枢，尤其是海马体造成更为严重的……”

　　不再继续听医护人员的解释，法贝拉立即结束了通信，叹了口气，便转移到了她自己的办公间，继续着手制定与天秤座相关的任务计划。

　　“呵呵，说到底，我也早该能预料到这种事情才对。否则，我也不会就此决定，让你来承担这份由她寻获而来的异界恐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