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祸的御伽草子》幽罗帝

25、能做到的事情

　　这一日，二人被召来的地点，和她们在御伽草子内所见识过的任何房间，都有着截然不同的氛围。菱形石砖地板上，铺着绘有某种印记图案的正圆形草垫，隐隐散发出了一股混合着药物的铁锈味。

　　“天秤座方面不可能对前次作战的落败而做出防范，所以，如果我们直接从已搜寻到涂绘印记处进行突入作战，极有可能会让你们落入敌人已布置好的圈套。”

　　法贝拉从二人正前方的阴影中步出，调试着自己很少会亲自佩戴在手臂上的便携式终端，令房间两侧墙壁处足有一人多高的暗格打开。

　　“所以，在得到具体方位的前提下，我们决定，开辟一条新的路径，对天秤座据点进行突袭。”

　　暗格内所制备的机械装置，是崭新的直立式休眠舱，而比起这高新科技所造就的产物，更让磔木在意的，是挂在一旁的特制长袍。

　　“这件衣服，还有上面的羽毛……这是朝圣之衣？”

　　“没错。毕竟天秤座也使用了类似凤之眼隐藏栖身之地的方法，所以我们根据你曾经有过进入他们所在领域的经历，制作了相同的必要品，作为对你们的保护手段。当然……”

　　说到这里，法贝拉刻意将目光转向安铂。

　　“如果在满足了这样完备的前提下，仍无法经受住祸蚀的侵蚀，那么等待你的，就只有精神意识的消亡。”

　　此刻法贝拉的语调与那双眼中的神情，除了充斥着对安铂严苛的态度外，再无其它感情。

　　“回去吧。进行模拟实验作战的时间，我之后会单独通知你们两个。”

　　“明白。”

　　一回到安全屋，安铂就侧躺在了床上，一言不发。

　　“怎么了嘛~”

　　“明知故问。”

　　磔木站在床边，弯着腰垂首凑近安铂的脸旁。她当然知道对方在担忧什么，而这正也是她必然会产生顾虑的缘由。

　　“我肯定也是希望你能成功通过测试的。但如果实在不行，至少你可以安安稳稳地留下来看家咯，也不至于……”

　　“不行！”

　　安铂突然正过身体，伸手抓住磔木，并立即翻身，将她反过来按在床上。

　　“让磔木你一个人行动，去那样危险的地方，而我却留在这里……你认为我会觉得安稳吗？”

　　“我说了是实在不行的情况下啊，而且……”

　　磔木轻轻拍了拍安铂的双臂，并顺势朝着她的背后抱去，示意她将身体放松，不要再用双手支撑着床铺，而是趴倒在自己的胸口处。

　　“我当然也想和你一起行动，不仅是为了能让任务更顺利地进行，而且也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会感到安心。”

　　磔木的右手缓缓上移，抚弄着安铂金色的短发。从指间传来的焦躁感，依旧浓烈。

　　“我甚至会觉得，有你在的话，很多本来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我也一样能成功做到。不，那样的话，该说是我们才能做到的事情。只有我和安铂，才能做到的事情。”

　　“只有我和磔木，能做到的事情……”

　　“嗯，没错哦。”

　　磔木的话语，并不是什么简单的慰藉轻言，为此，安铂更不想自己会辜负了磔木的期待，只不过，对于增强祸蚀抗性的方法，并不像是掌握并熟练一门技巧一样，可以单纯通过日复一日的苦学磨练，便能得到提升的。

　　“妈妈她之前跟我说过，每个人对于祸蚀的抵抗能力都有所不同。如果用数字表现出来的话，以一百分为满分，大多数人的祸蚀抵抗能力大约在三到十左右，而经过筛选，有资格成为御伽草子成员的人，大约有二十左右的水平。”

　　“哎，我都没听过这种事情。我们两个是多少呢？”

　　“我只知道自己是五十左右。磔木的话，就不清楚了。”

　　果然，过度在意这些事情也没什么意义。思来想去，磔木提议明日先去之前谈起的浴场放松一下，缓解大战前过度紧张的神经。

　　“呼——真舒服！”

　　这家新开的浴场，生意并不景气。明明设施环境都很不错，价格也没有很昂贵，在这样适合泡在热水中放松身心的季节里，却也只有寥寥无几的顾客光临。

　　“酒也很好喝哦。”

　　“让我也喝喝看。”

　　“行。反正之后，走着回去也不远。”

　　从漂浮在水面上的小木托盘上取了质地相同的杯子后，磔木亲自给安铂也倒了一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梅子酒。

　　“怎么样？”

　　“嗯……还可以吧。”

　　“你还是别太强迫自己喝了，点些别的饮品吧。”

　　没过多久，步入丝丝雾气之间，将饮料送至二人身边的人，竟是这家浴场的老板娘。

　　“二位，请慢用。”

　　“麻烦您了。说起来，我总感觉有点眼熟……”

　　“是《血鹤之诗》的主演吧。”

　　安铂先一步想起了这副容颜在哪里见过。浴场老板娘的样子，正和她们所观看过的电影中的女主角一模一样。

　　“正是本人。”

　　二人稍微和老板娘闲聊了一下，得知拍摄电影和开设浴场的行为，都并非是为了赚钱，几乎都是纯粹的兴味使然。磔木猜想，对方大概是个富足家庭的后代，才这样做什么都特别无所谓吧。

　　“如果说是为了体验各种各样的生活呢……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比起单纯每日过着相同的奢华生活，有机会和条件体验不一样人生百态，倒也同样是有钱人家的资本之一。

　　“唉，那真是让人羡慕呀。”

　　“还请您也别太在意这些。其实，从您二位进门时，我就有在想，可否邀请二位参演我新的电影节目？”

　　“啊？这也太突然了……”

　　之后，老板娘又讲了些详细的情况，没想到她之前参演的作品，不仅由她担任女主角，而且整部作品的编导工作，也由她本人来负责，可谓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兴趣之作了。

　　“毕竟只是出于喜好才做的，影院的票房和后续碟片发行的售出结果，可想而知。不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观看过我出演作品的观众，我们还挺有缘分的呢。”

　　出于身份的考量，磔木和安铂自然是要婉拒老板娘的邀请。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也不太好直截了当地就此回绝对方，便表示可以以路人角色的身份，用单纯念白对话的形式出镜。

　　“那样的话，很快就可以完工了呢。不如，就在这里拍摄吧。”

　　“唉？啊，毕竟只是对白的话，倒是不用考虑着装……”

　　不得不说，老板娘确实只是出于兴趣爱好才做了这种打算。她完全不考虑场地因素等问题，现在就想要在浴场内进行对白录制了。

　　“我预定的桥段是，女主角，也就是血鹤，在山林间沐浴之时，听闻旁人在谈论着关于情爱的话题，而使得自己也产生了对寻觅属于自己真情眷属的想法。”

　　“这样啊。那台词……”

　　“我们自己来准备吧。”

　　安铂竟然主动地提出了这种打算，让磔木都为之感到吃惊。难道说，她已经有所准备了？若不是自己主动提出要来浴场的，磔木恐怕都要认为，眼下的情况，是安铂和老板娘特意为了整她才提前想出来的鬼点子。

　　“那个，安铂，你已经有所准备了？”

　　“没有。”

　　“那你干嘛这么跟人家说……”

　　从温热的水中步出，裹上浴巾，安铂静坐在了附近的木台阶处，起初只是瞥向一旁的山石竹叶景观，而后重新望向磔木。

　　“我们几乎每天都不得不去面对可怕的存在，总是活得身不由己，所以我只是不想……不想总要一味地按照别人的想法去做事而已。”

　　磔木能够理解，平日里必须遵从命令，依照安排执行任务的她们，慢慢地多少都会堆积起些许压抑感。就此沉在心底，而没有释放的余地，的确是不行的。要是连休息日的打算都无法自由掌控，那就更加憋闷难受了。

　　“嗯，我懂你的意思。行，那到时候，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也想到什么就直说！她要是觉得不好，就干脆不用了！”

　　“嗯……”

　　待老板娘拿来了录音设备，做好准备之后，对二人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见状，安铂果真率先开了口，且她的第一句话，便让磔木完全愣住了。

　　“爱一个人的话，就直接和她告白就好了。”

　　泡在浴池中所感受到的暖意，似乎也不及此刻在磔木胸腔内起伏的热浪那般明显。她该怎么回应安铂的话？她说过，她想到什么，就直说——

　　“是啊。如果不大胆地表达出来，恐怕，一辈子就都要在错失机会的悔恨中度过了。”

　　就此，她们二人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眼中或许充斥着些许尴尬，但谁都没有将视线从直视对方的表情中挪开。

　　“啊……我想，这样也足够了。”

　　“真抱歉啊，我们毕竟也没做过这种事情……”

　　“没关系，没关系，而且本来也是我单方面的诉求。突然让客人为我的兴趣而做这种事情，还请您二位多多包涵。”

　　虽然并没有喝多少酒，但和老板娘道别，离开浴场后，二人依旧选择了徒步返程。

　　“磔木，我果然太幼稚了吧。”

　　“如果我说是的话，那我自己，也十分幼稚呢。”

　　异于萧瑟秋日里寒冷气氛的，是不会轻易从二人体内消失的某种纯粹温热感。

　　“不过，我一点也不讨厌这样。就像你说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机会，本就稀少，所以一定要抓握在自己手里，那种感觉才是最棒的。”

　　说着，磔木主动将手伸了过去，与安铂略有些用力地十指相扣。此刻，仅从手掌中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仿佛比先前依偎在对方怀中时都要明显许多。

　　她越发地不想放开某种与她在一起时所产生的情感，她不想丢失，那默默萌芽的感悟。

　　那，会是爱吗……安铂说出那种话的理由，会是什么呢……

　　若不是因为二人现在仍在街上步行，磔木恐怕此刻都想要歪倒在安铂身旁，就此睡去了。她的心中，依旧有些犹豫，不知那个曾一度扛过无数次被祸蚀恐惧所压倒的自己，现在能否承担得起名为对爱的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