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祸的御伽草子》幽罗帝

27、指间

　　比平时稍微晚了些睁开双眼，磔木意识到安铂似乎早就已经苏醒了，却并没有步下床，而是一直躺在她的身旁，单纯地望着她的双眼。

　　“唔……早。”

　　“早，磔木。”

　　洗漱完毕，按照模拟测试的要求，二人今日的早餐只吃了营养膏，做了些简单的热身运动后，便准备前往那间同时兼具科技与神秘色彩的房间了。

　　“这次的模拟测试，会额外进行这些项目的功能检测……”

　　二人穿上了按照磔木记忆中所仿制出的朝圣之衣，听完工作人员交代了所有的事项后，便又一次地躺入了那看似保暖，实则让人感到冷寂的休眠舱内。

　　“突袭模拟作战开始，请保持闭合双眼的状态，至倒计时结束。十、九、八……”

　　全神贯注，凝聚意识，不可使思维游离涣散，否则，连踏入那未知空间一步，都将无法实现。

　　“零。”

　　“呼……”

　　和从睡梦中苏醒截然不同，即便磔木已有过一次闯入这神秘空间的经历，但她依旧无法对这身临其境的感受，诉说出简单明了的认知结果。

　　一切似乎都和方才没有什么两样，但充斥在磔木眼中的景象，却是那般昏暗无光，好似一切事物，都被染上了锈迹斑斑的金属色泽，唯有死灰黑白与腐朽棕红的痕迹，遍及她的目里所及之处。

　　“能够听到吗……紫东队员……”

　　“啊！是，可以，稍微有一点点模糊。”

　　磔木意识到自己已经成功步入了异样的空间，且掌控住了脑中的意识，并听到了工作人员的通信语言，便立即回应，同时抬起手臂，观察并触摸着自己的身体，检查是否存在何种异样观感。

　　“对了，安铂她……”

　　将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磔木望着自己对面那尚未打开的休眠舱，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

　　“在五分钟后，如果她还未……则……”

　　通信效果看来还有待改良，但磔木听得出工作人员的意思，如果安铂未能在时间限制之内也于这个空间中醒过来的话，那么便只能中断测试，且她将会失去参与到正式任务的机会。

　　甚至，还会有更糟的结果。

　　“安铂？”

　　虽然相距不远，但磔木依旧快步向前奔了过去，急切地想要看清安铂的现状。

　　“这……怎么会……”

　　通过透明的钢化玻璃结构层，磔木能够明显看到，休眠舱内，安铂的双眼已然睁开，但却完全没有任何神色，就像那瞳中的高光是假的一样，根本不存在。

　　“如果……检测正常，那么在她真正苏醒……便会自……开……”

　　很明显，安铂目前还并没有真正的苏醒过来。她仍然在努力着，逼迫着自己脆弱的意识，去适应这未知世界的环境。

　　“安铂……”

　　磔木不知该做些什么，她当然不可能主动从外面将休眠舱打开，那样的话，搞不好还会引发更糟糕的未知状况。现在，她只能和工作人员们一样，默默地注视着安铂，究竟能否与磔木在这个令她畏惧的世界再度相遇，仍然没有定数。

　　“我，在哪里？”

　　此刻，唯有漆黑的色调，包裹在安铂的周遭。她竭尽全力地去张望，去搜寻，去探秘，却也找不到任何一丝异样的光，划破这无穷无尽的黑暗。

　　“我，是谁……”

　　于黑暗中，安铂的身体，不，该说是她的精神，也在不断被这无光的世界所吞吃，接连消耗着气力。自己的身心宛若已被捕食者所擒制，唯有拼命挣扎却好像也已然无济于事的她，显得是那般脆弱不堪。

　　“我……什么叫做‘我’？”

　　若停留在通向那世界的回廊太久而无法找到出路，任何生灵的意志与认知，包括那些最基本的逻辑概念，都将被这片黑暗所吞噬，成为虚无的食粮，就此消失。

　　“什么都不记得了……”

　　安铂的大脑就像是正被溶解掉一样，使她逐渐丧失了对一切的记忆。

　　“不……我不想这样……！”

　　一个深藏于心底，烙印在思维深处的决意，是安铂最后能够驱使她不会轻易就此放弃的力量源泉。

　　“我……还想再和磔木相见。”

　　那飘动的暗紫色，藏在昏暗之中，难以捉摸，却好像又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安铂抬起了连她自己都看不见的手臂，将不存在的指间，触及向那熟悉的色彩。

　　“磔木……？”

　　“安铂！安铂……！”

　　她醒过来了，她真正地睁开了失去神色的双眸。检测到安铂真正恢复意识的时候，休眠舱的舱门也应声打开，使她能够从那深渊噩梦中步出，与自己最重要的人再度相逢。

　　“太好了……”

　　“嗯……”

　　二人相拥良久，期间慢慢平复心情，重新与外界人员通信联络后，再度审视着周遭的一切。这里存在着和原本房间相同的结构与事物，但就像是一本缺失了色彩的廉价漫画书一样，唯有干涸的黑白与阴沉的棕红色，描述着这个世界。

　　“其实我有在想，朝圣之衣的作用，应该是保护我们步入那个世界，然后去寻找那特定的……嗯……该怎么具体定性，我暂时说不清。”

　　“那个世界？难道我们现在所身处的地方，不就已经是异于原本世界的空间了吗？”

　　“不。现在有时间能够冷静进行思考勘察后，我多少能够理清些思路了……”

　　磔木回忆着自己曾经遭到凤之眼胁迫所不得不进入帷幕后世界的经历，在那之前，凤之眼所处之地，或许还称不上“那个世界”，就像是现在她们二人所在的空间一样。

　　“紫东队员的说法的确值得……且根据我们的侦……果，天秤座的据点也……似的情况。”

　　断断续续的语音通信同时还有巨大的延迟，使得众人花了好长时间才算是说清了当下的情况。原来，根据目前的状况分析，眼下磔木和安铂所在的空间，的确称不上是“那个世界”，只能算是连接着那里和现实世界的桥梁，是一条通路，一道抵达对岸的长廊。

　　“这就是凤之眼和天秤座隐藏自己据点的方法。在现实世界中，看上去只是墙壁啊，空地啊之类的地方，借由步入这个空间去进行观察，便能看到不同于现实的事物，比如建筑房门之类的隐秘设施入口吧。”

　　“正是如此。我们暂……将你们所处的空间，命名为‘连接空间’。”

　　“换言之，位于连接空间的我们，若前往先前行动中已找到的特殊印记位置……”

　　按照众人目前的已知条件去思考，那么，在现实世界中，看上去只是绘制着印记图案的墙体处，实则正是天秤座据点的入口之一。目前，法贝拉所制定的计划，便是打算让磔木和安铂于连接空间中，制造一个能闯入天秤座据点的新出入口，作为突袭点，进行潜入作战，以防正面与敌人交锋。

　　“但是，真的能做到那种事情吗？”

　　“这便是需要你们在连……间内进行能量物质采样，我们需……出结果，之后……”

　　总之，二人现在大概就是要在连接空间内进行探索了。虽然还有诸多疑问，譬如还不清楚各自是如何将原本世界中穿在身上的衣物和武装带入连接空间的，但至少她们现在做到了，便可以进行接下来的任务行动。

　　“那么，请先回……吧。支部长大……通知。”

　　看样子，今日的模拟测试算是顺利结束了，磔木长舒了口气，转身打算回到属于自己的休眠舱内时，被安铂抓住了手腕。

　　“磔木，等一下。”

　　“嗯？怎么了吗？”

　　安铂抓起了磔木的手腕，凑近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

　　“可能只是我看错了。这个世界，到处就都只有这样单调的色彩，但唯有我们……”

　　“啊，确实很诡异，会看错很正确。不过，任何详细情况，回去之后也都和研究人员说一下吧。”

　　虽然还未走出这四方之间，但二人眼中的彼此，和连接世界中整体的气氛完全不同，她们的身体肌色、瞳色和发色，一切自然的躯体形态，依旧和在现实世界别无二致。只是，在那方才的一瞬间，安铂看到磔木手腕处出现了明显和周遭棕红色色彩极为相近地脉络痕迹，就像是藤蔓一样，缠上了她的手臂，但现在却怎么也看不到了。

　　“嗯。那么，又要睡去了呢。”

　　“是啊，而且，又要醒过来了。哈——”

　　即便只是看似简单的测试体验，这番初入行动便已然让二人感到了发自内心的疲惫。汇报了一切相关的测试状况后，她们立即回到了安全屋休息，真的连一早上的时间都还未过去多久，便已然感到了劳累。

　　“磔木，太好了……”

　　“嗯，就知道你行的……”

　　精神上感到疲倦的二人，共同趴倒在床上，显得有气无力。磔木还是更调皮一些，伸出手戳着安铂的脸颊，随后被她稍稍歪过头轻咬了一口。

　　“很痛哦。”

　　“……现在呢？”

　　虽然那只是她的玩笑话，但安铂还是将磔木被自己轻啮过的食指含于口中吮吸，并着重让那浅显的齿痕处感受到明显的温热抚慰。

　　“唔……哈啊……”

　　“安、安铂……”

　　所谓的十指连心的感受，大概就是这样吧。若当时没有触摸到属于磔木的色彩，我的指间……大概，会连同我全部的身体与心灵，就此陨落在那黑暗之中了。

　　“好了啦，别弄了……”

　　“明明是磔木先戳我的……”

　　二人就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胡闹了一会儿，渐渐地不再多做什么，默然打算睡个回笼觉，便就此已于今日不知多少次的，再度合上了双眼。

　　而与此同时，天秤座方面虽然自前次大战后，大减了外出行动的迹象，但仍然有成员受罗赛欧的命令，而进行着调查工作。

　　“队长。”

　　“嗯，辛苦了。”

　　目前，天秤座方面就只有杰克斯一人在进行着调查任务。拥有真菌型祸蚀寄生能力的两名同伴，其中一人已被磔木解决，而令一人也已丧命于前次的作战任务之中。

　　“紫东 磔木，她很快就会来到这里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队长。”

　　在天秤座内，只有杰克斯和凛夕子会称呼罗赛欧为“队长”，其他成员则称她为“女士”。这一点让罗赛欧明白，自己的两位前战友，同样未能放下昔日里他们共同奋战过后所遗留在心底的那份情谊。

　　“我会遵从您的旨意，凡不认同天秤座崇高理念者，格杀勿论。在天秤座的大义面前，任何一切都将不会成为阻碍。”

　　“我很高兴，你能有这种觉悟。”

　　罗赛欧右眼上的机械单片镜，于这棕红昏暗的空间内，显得暗淡无光，好似并不能起到任何窥明一切的作用。但她心里那绝对不会动摇的意志，使她真真正正地贯彻着自己的理念，让她看清了这世上的真理，并为之坚信。

　　“渴求着力量，不满足于现状的人们，比比皆是。故此，我们才会认定，与祸蚀共生的世界，绝对会降临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