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飞出潜水钟》畅然天空

29、爱我知道无法叫醒装睡的人

　　熬过了前几天，周四是我能跟她见面的最后机会了。我千方百计探听到她下午没有工作，便主动邀约她。
　　“下午有事出去了，没来单位。”她回复我。
　　我感觉心中的余烬在一点点熄灭：“今晚呢？今晚也不来？”
　　她不留情地再泼水：“对啊。”
　　我的心彻底冷了：“然后周五周六周日你都放假，都见不到！”
　　她没回我，选择沉默。
　　每当面对这样的局面，我就感觉自己像一个对着深渊咆哮的疯子。
　　我在怒吼，在挥拳，但是深渊毫无回应，冷漠地保持谨慎和优雅。于是我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失心疯，每一拳都打空。最后我被地心引力和惯性拉着，掉进了深渊，垂直坠地满脸是血。
　　晚上，我怪自己太狼狈，跟自己赌气，不吃饭，出去跑了四公里。
　　回到家满身是汗，我卸了妆洗了澡，却收到她的信息：“我来单位打卡，你有事找我？”
　　我能有什么事呢？我就算有事，也找不到她，找到了也连一句关心都得不到：“没事。”
　　“出来吧，我在你家楼下。”
　　我连澡都洗了，换了一身睡衣，又要这么出去？我不想再掉一次偶像包袱，索性迅速地化了妆换了衣服才出门。
　　她的车停在楼下，我上车的时候，她靠在那里坐着，一脸疲惫的样子。
　　“说吧，什么事。”她把音乐关小，一脸的沉郁。
　　我淡淡摇头，将脸转向窗外，不乐意看她那样的神色。
　　“不是想见我吗？现在我在这里了啊。”她一副非常不情愿，但不得不配合我的样子。
　　我除了哑然失笑只剩长长叹息，在车里反复回荡。
　　她一开口便是怨怼：“我告诉过你，我最近真的很忙，我就那么一点点时间，已经快要被你榨干了，我太累了。”
　　“你累是因为我吗？我没有榨你的时间，你自己那天在小公园里说的，时间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你心情好的时候，我说什么你都答应，心情不好，就把所有的错误归结到我身上！”我深深吸气，再苦笑吐纳，“你说我们是不健康的关系，你跟别人就健康吗？我把你形容成蜡烛，你说你会直到烧完为止，我问你，谁不是在一点点的烧？但是大部分人都有能补充能量的渠道，比如兴趣爱好，比如社交和朋友。但你没有！你没时间发展兴趣爱好，连打麻将都不能出门打！你不能跟朋友玩，吃个饭回家晚了都要被训！你没有补充能量的地方，你没有燃料增加！你只是在烧！为什么会这样？你跟别人寄生依赖的关系是健康的吗？你们之间没有问题？如果是那样，你最好的朋友应该是她！我就不会出现！”
　　我一顿输出，句句都说中要害，她的头垂着，一声不吭。
　　“你说自己失去了我这个好朋友，可我何尝不是失去了曾经的你？我说过我不喜欢你了，是的，我一点都不喜欢现在这个你！你回来的那天，问我为什么期待下大雨，我反问你还记不记得下大雨我们应该去干什么。你现在想起来了没？”
　　她没动，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喜欢的你是什么样子吗？曾经在你的眼里，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水潭，你是在里面尽情撒欢的一条鱼。曾经我对大雨印象最深的不是五月开始的漫长雨季，是那一年夏日忽然降临的大暴雨，我们巧合地吃了两次小高米线。那两次都是要出门时天就有了要下大雨的迹象，你依然骑个电瓶车带着我往七街冲，半路就大雨倾盆，我们要找屋檐避雨，等雨停你又带着我往街上跑，雨再下起来的时候我们就困在了小高米线。后来我跟你开玩笑，说以后每次下暴雨我们都吃小高米线。可是再也没吃过了。还有一次我俩出去吃饭，在大门口遇到个同事，他非要送我回家，我拒绝了他还缠着不放，去拿车的你跑回来把他赶走，说我要跟你走。后来你不再是那个样子了，你是真的变了，我眼睁睁看着那个你没了。世界如果还是那个巨大的水潭，你会告诉我不要去踩水，不要溅了自己和你一身泥。再有人缠着我不放的时候，你叫我尝试新的开始。”这些话，是我想说了很久，但都没机会说的。因为她没有时间能听我说。
　　她终于抬起了头，用手捂着脸：“没有了，那个我早死了。被杀掉了……”
　　“还有——”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索性和盘托出，“你打算要孩子，你想过你能承担得起吗？你从小到大都靠父母托举，以后你还打算靠他们？现在已经到了你要托举他们的时候了。”
　　“我没有靠父母了啊，我现在没有靠他们。”她终于说话了，“他们是对我很好，但我也为他们做了很多，什么能做的不能做的，我都做了。这个孩子也是他们非要的，总要给他们一点希望吧？”
　　“我知道孩子是她们想要，但是你自己呢？他们想要，所以他们会极力的告诉你没问题，但是你自己想过没有，这中间就是有很多问题。”
　　“有什么问题？”
　　“代yun是违FFZ！”
　　我一句话，几乎熄灭了她眼中所有残存的光。
　　“你知道养育一个孩子需要什么吗？不仅仅是钱和时间的问题，你这种在健全的幸福的大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是不懂那些从小就有缺失的孩子，童年会给他们将来带来多大的阴影。正常的家庭已经无法保证能养育一个身心健康的孩子，何况是你们？你现在已经这样了，天天喊着累，成天这么低沉抑郁，可这才刚刚开始，你以后只会更累，你的负担只会更重。”
　　“没有问题！孩子的事没有任何问题！”她说得非常坚定，可越是这样，越是露了怯。她不敢面对内心的那个自己——那个不敢面对选择，不敢做出选择，永远被人推着走的软弱家伙！
　　我已对她失望至极：“好！没有问题，你跟别人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不对的、不健康的，只有我跟你的关系，是吗？”
　　她手指抵着额头，用力地按：“我头很痛，以后再说吧。”
　　又来了，又开始逃避！
　　我没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打开车门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