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6、高三 ...

  •   开学后,连续几天校门口外的交通状况都很糟糕,高一的新生报到,滋哇乱叫,晚上也不消停,许多高一家长等在校门口,接孩子放学。

      我忘了自己两年前的这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不过才短短两年时间,我们都变得不一样,那时候刚进德馨,从阶梯教室开完大会回班,路过高三楼时,好奇地踮着脚打量那一颗颗埋头苦读的脑袋,一转眼,自己也变成了高三。

      看分班榜对我来说驾轻就熟,三年看了三次,内心已经没了多少波动,我们刚返校的前两天依旧是老传统,考试,考试,还是考试。

      连续两天淅淅沥沥的小雨,浇得人心头阴蒙蒙的,我分到了三班,紧挨两个尖子班,班主任据说是一个有丰富经验的老教师。

      后来见到面,才觉得大家现在对年龄的标准真是苛刻,才四十多岁的年纪,怎么就老教师了。

      我认识的人里,和我一同被分到三班的还有孟嘉敏和蓝钰,此外,张飞驰也在我们班,他由于失恋过度伤心,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沦落到了普通班里。

      最后一年、至关重要的魔鬼高三,他从尖子班掉到了普通班,我不知道张飞驰是否有过懊悔的心情,但我看是没有的,据我一个星期以来的观察,他精神依旧萎靡不振,陷在情伤里难以走出来。

      我们班主任是个精明强干,同时又极具幽默细胞的人,他教物理,讲课时、说话时都带点儿不知道哪里的口音,听起来怪好笑的。

      有一次他跟我说话,我听着他的口音一时入迷,精神松懈,冷不丁忽然乐出来。

      我们班主任也乐:“幸好工作早,不然现在连个普通话二乙都拿不出来。”

      我听不懂什么甲乙丙丁的,只是觉得这口音太好玩了。

      然后我们班主任说了句让我的笑容逐渐消失的话。

      “快回去学习吧,这傻孩子。”

      我现在好歹也是挤进班级前十的人,哪里傻了?!

      此外,座位是班主任让我们自由选的,他说愿意跟谁坐一起就跟谁坐一起,当然男女不能同坐,实在发生了座位之间不可解决的矛盾,再去找他调节。

      能自己选择座位,大家都很开心,大赞我们班主任民主,其他班的人也纷纷对我们班表示羡慕,然而我很是怀疑,我们班主任这样做,并不是什么民主,他只是——懒。

      懒得排座位而已。

      高二的班级里,只有蓝钰和孟嘉敏和我分到了同一个班,这会儿蓝钰抱着书包站在教室后面,整个人怯怯的,像是等待被失物招领的小朋友,而孟嘉敏没怎么犹豫,果断地在第一排的位置坐下。

      对我和黎南歌没分到一起这件事我当然很遗憾,她是一个特别好的朋友,和她坐同桌的这一年,我很开心。

      未来这一年,我们会坐在不同的教室里,等日落,等天黑,等那场据说能够改变人生命运的考试来临。

      也在等待分别。

      人与人终究是要分别的,我想自己应该去慢慢接受这一点。

      我看中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眼疾手快跑去坐下了,至于谁坐我旁边——谁想坐就坐吧,谁坐我都可以接受。

      我已经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在满是陌生人的辅导班里局促无措的小姑娘了。

      有人慢慢挪到我身旁,我抬头一看,是蓝钰。

      “我能坐这儿吗?”

      我一愣,哭笑不得。

      “当然可以啊。”

      我们认识一年,还是前后桌,她依旧这么拘谨。

      我帮她拉开椅子,朝她眨眼睛:“你是鼓足了多大勇气才问出这句话?”

      蓝钰只是腼腆地笑,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块糖,放到了我的胳膊边。

      “你吃糖吗?我看到你和黎南歌都很喜欢吃糖。”

      可能是我的错觉,也可能不是,除了景明之外,蓝钰总在小心翼翼地对身边的每一个人表达友好,然而当这份小心翼翼的友好表达得太过时,很容易地,就变成了讨好。

      明明我们并没有利害关系,她还是怯生生的。

      我想跟她说,你不用这样,大家都是平等的,你可以挺直腰杆、不卑不亢地与任何人讲话,可这话没头又没尾,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犹豫之间,蓝钰已经在给坐下来的前后桌分糖吃了,听到别人跟她说谢谢时,她会小声说句‘不客气’,低下头来时眼睛都是弯的,看得出来很开心。

      教室里有点儿乱,我剥开蓝钰给我的夹心糖塞进嘴里,顺手做了一篇英语阅读理解,做完,一对答案,五个错三个。

      好吧,我大概能理解自己和陆冀为之间差在哪儿了,他心无旁骛,我心不在焉,他不八卦,我八卦。

      我实在忍不住好奇,轻咳了两声,趴在桌子上问蓝钰。

      “你还喜欢李添翼吗?”

      蓝钰的反应也很出乎意料,她先是大惊失色,接着迅速出手,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我轻轻眨了眨眼睛,表示‘你放心,我会保密的’。

      蓝钰红着脸缩回了自己的手,眉眼间有失落,察觉到我并没有恶意,温吞吞说:“喜欢啊。”

      “那你喜欢他什么啊?”

      蓝钰吓了一跳,然而碰上我好奇又真挚的眼神,她噎住半晌。

      “就是……喜欢啊。”

      “喜欢哪儿呢?”

      蓝钰也学我趴在桌子上,我们眼睛对着眼睛,能够清晰地看到彼此瞳孔中小小的自己。

      “长得帅。”

      “太肤浅了吧?”

      “声音好听,很温柔。”

      我回想了下,并没有多温柔啊,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

      “还有呢?”

      “学习比我好。”

      “还有别的吗?”

      蓝钰急了,一骨碌从桌子上爬起来:“哎呀你到底要问什么嘛!”

      她急的时候脸飞红一片,声音都不自觉大了些,惹得四周的人一个两个的往这边看,看得蓝钰马上又低垂下眼睛。

      我连忙也爬起来安慰她:“不问不问,我不问啦。”

      蓝钰偷偷瞪了我一眼,这个眼神似曾相识,我想我真是有够无聊的,也可能是被学习折磨得精神间歇性出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喜欢景明啊?”

      蓝钰瞪大眼睛,她应该从没见过我这样的人,又羞又气,干脆直接跑出了教室。

      我看着她慌慌张张消失的背影,哑然失笑,蓝钰应该还会愿意跟我做同桌吧?

      应该会吧?

      脑袋向后一偏,张飞驰正好坐在我后面,看到我过了一个世纪后终于发现了他,嘴角一弯,有气无力地朝我笑了一下。

      “嗨……”

      我很惊讶,脱口而出:“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张飞驰有点儿尴尬地笑笑:“减肥。”

      我扯扯嘴角:“为伊消得人憔悴是吧?”

      张飞驰捂住心口,控诉道:“不带揭人伤疤的啊,你有没有同情心。”

      我摊摊手:“没有。”

      我们就这样开启了高三生活,没有什么特别印象深刻的开始仪式,也没有忽然发生什么重大的改变,平平静静,时间流淌,一切似乎跟原先没什么不同,除了我们吃饭的时间被压短了五分钟。

      好在高三楼是离食堂最近的,并且每天都是最早放饭,我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令人不愉快的改变。

      话说回来,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每天过得匆匆忙忙,时而平静,时而焦虑,早上依旧很难起来,闹钟还是一如既往定十个,偶尔脑子被各科的题目塞得太满,实在承受不了头嗡嗡地疼时,我会安静地坐着发呆,放空自己。

      我想起花蕊,她和我们生活的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世界,她的那个世界里鸟语花香,轻松快乐,不用每天熬到深夜做题,也不用苦兮兮地早起背书,不需要刷题刷到崩溃,也不需要为反复起落的考试成绩痛苦伤神。

      李连翘总是把升学率挂在嘴边,她始终为自己是德馨高中的学生而自豪,而陈知默每当这时候就会垂眼默默地笑,我知道她在笑什么。

      并非嘲笑,只是一种无奈,一种不得已,一种接受,以及坦然。

      花蕊不需要升学率,李连翘视之为珍宝的升学率,可能在花蕊所在的世界里,连个屁都不是。

      但我们都是普通人,仍旧会为了这个屁都不是的升学率倾注所有,并不后悔。

      中秋节放假那天我爸和我妈为在哪里过节这件事又吵得天翻地覆,我把脑袋蒙进被子里,心想在家里睡个懒觉真的好难啊,干脆大家分开过吧,不要讲究那么多繁文缛节,活得随性一点,我爸想回老家就自己回老家过,我妈想去我姥姥家就去姥姥家过,至于我?我哪里也不去,我回学校上自习!

      最后终究还是达成妥协,上午我们去了姥姥家,下午回了老家。

      我直到现在仍旧没有完全接受奶奶已经去世这个事实,总是觉得恍惚,就像我以为中秋节吃饭聚餐的传统根深蒂固,永远不可改变,现在才发现,原来它也不是那么坚固,当老人不在了后,一切就轻飘飘地散了。

      不过我们还是回去了,毕竟爷爷还在老家里住着,只是以后,爷爷或许得跟着子女一起生活吧,他年纪慢慢也大了,奶奶走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饭也不怎么会做,能依靠的,只有子女。

      好像人生的轨迹延伸到尽头,只能是这样一副光景,那么,究竟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呢?

      那种我不知道的,也没见过的路。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