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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篮球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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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钰平时文文静静的,看上去一个篮球抛过来就能把她砸倒,结果她莫名对这种运动奇迹般地感兴趣。
“去吧,去吧,我们去看一下吧。”
“不想去,外面多冷。”
“不冷的。”
“你去吧,多穿点。”
“我想你陪我一起去,自己……自己不想去。”
“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不,我不可以。”
“我得学习。”
“孟嘉敏都去了。”
我指尖一顿,笔头一歪,本来要选C,结果选成了D。
“不去。”
“去吧,学习嘛,要劳逸结合。”
最后一节自习课,我本来是要做一套化学试卷的,蓝钰邀请我无果后,也不再吭声,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地用幽怨的大眼睛看我。
她和所有人小心翼翼相处,生怕被讨厌被不喜欢,就算熟悉之后,也从不会与谁强硬说话。
熟易失礼,蓝钰没有过。
但她会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默默盯着你,企图感化你。
五分钟后,我挫败地把笔一丢:“就去看这一次。”
蓝钰兴冲冲地一秒钟穿好了羽绒服。
我:“……”
晚霞正是好看的时候,照得整个篮球场金光灿灿,张飞驰笑嘻嘻地跟我们打招呼。
“你们是来给我加油的吗?”
我点点头,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是啊。”
蓝钰则冷漠地把脸扭到一边。
然后,我就眼睁睁看到,张飞驰脸上这种久违的笑容消失了。
他的目光落在我们身后不远处。
我回头,看到了丁菡和李添翼,没牵手,但身体挨得很近。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张飞驰看到丁菡和李添翼站在一起的那一瞬间,眼眶红了一片,拳头渐渐攥紧。
我有点儿担心,便去拿了瓶水给他,小声提醒道:“冷静!冷静!”
张飞驰似乎是强迫自己偏开了视线,低头,紧抿嘴唇,拧我递给他的这瓶水,手指在微不可查地轻抖,拧了半天,愣是没拧开。
蓝钰虽然跟在我身边,但她的心思已经飘向篮球场了,眼弯得温柔,明灿灿的亮。
那瓶水在张飞驰手里恐怕是拧不开了,我看不下去,一把拿过来拧开再还给他,苦口婆心,适时开导。
“你看看人家蓝钰,你再看看你。”
他看我一脸恨铁不成钢,叹口气,苦笑着说:“我努力吧。”
篮球场上到处是人,乌乌泱泱,吵吵闹闹,打球的、看球的、像我们这样纯来凑热闹的,不过从刚才开始,我一直感觉有道目光在向这边看,我朝四周搜寻着,或许是丁菡旧情未了?
结果,结果我对上了一双熟悉而又微冷的眼睛。
风是凉的,空气是凉的,这人的眼睛也是凉的,残留的夕阳还带点儿余温,将他漆黑沉静的眸子映衬得泛出微闪的光亮,像两枚琥珀色的琉璃,好看极了。
陆冀为站在球场门口的台阶上,像是要下来,他穿了件黑色球衣,十分清爽帅气。
我没见过他穿球衣的样子,眼前一亮,刚想笑笑打招呼,问他冷不冷,然而陆冀为像是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冷着眉眼直接绕开我这边,从另一边的台阶下去了。
不知道谁又惹了他不高兴,但不管是谁,干嘛冲我摆脸色,我不爽,指着陆冀为。
“他又抽什么风?”
张飞驰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茫然地愣了片刻后,像忽然诈尸,诈掉了满身的忧郁与哀伤,脸色古古怪怪,抬手就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唉怪我,怪我!”
“怪你什么?”
张飞驰拔腿要往陆冀为在的方向走,我扯住他,张飞驰赶紧跳开,远离了我两步。
我不以为意,翻了个白眼:“你躲什么?衣服这么结实,我力气再大也拽不烂的。”
张飞驰面色惶恐,目露警惕:“干嘛?”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遗传了我妈天生操心的特质,一天到晚,尽替别人操心。
我咳了两声,凑过去小声说:“你稍微带带陆冀为啊,别让他输得太惨了。”
张飞驰摆摆手,‘害’了一声:“我当什么事呢,他现在已经打得不错了啊,不需要我带,搞不好还得他带我呢。”
说完,扭头风风火火走了,不知道着的哪门子急,商量战术吗?
球我是看不懂的,规则我也是不明白的,我就看着那颗球被抢来抢去,伴随着场外热情观众时不时响起的欢呼,那颗球被争抢得更厉害了。
我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入乡随俗,于是有女生尖叫我也叫,有男生欢呼我也欢呼,还特别捧场地举起手臂嗷嗷两声,虽然不太明白自己嗷的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蓝钰扭头,脸上写满疑惑,问我:“苮祎,你是支持哪一队的啊?”
“我都支持啊,打球嘛,贵在参与。”
“……”
蓝钰看了我一会儿,不理我了。
球看得无聊了,我去看人。
抬眼,看到了孟嘉敏,她站在侧面,靠近篮球架的位置,没有像周围女生一样拍着栏杆兴奋欢呼,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淡然地站在那儿。
然而仔细看,她的目光里其实有淡淡的笑意,金色的点点碎碎的光进到眼睛,让本来平淡的脸庞变得生动起来,目光落在球场上,一直在追寻一个身影。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陆冀为圆圆的后脑勺,起跳的时候一条利落身影,手长脚长,发梢与风飞扬。
陆冀为的打球风格用四个字形容就是,不慌不忙。
他该跑跑,该跳跳,该防守防守,该进攻进攻,但不管动作还是神态,无端就显出一种平静从容的感觉。
而且,他在球场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顶多与队友击一下掌。
我看了会儿陆冀为,目光忍不住又溜向孟嘉敏,来来回回好几趟,忽然就觉得眼睛有点儿干涩。
蓝钰不会像大多数女孩子一样情绪外露,她连加油都是小小声的,我碰了下蓝钰,她正看得入迷。
“你在看周羽吗?”
蓝钰脸红红地来捂我的嘴,还急得跺了下脚:“哎呀你知道就好了,干嘛要说出来,不许说,不许说!”
我举起双手,乖乖点头,表示不说不说,坚决不说,蓝钰才不太放心的、把用力捂住我嘴巴的手拿开。
她脸还红着,看起来不太想和我说话,可我现在很想跟她说说话。
“你现在……真的不喜欢李添翼了?”
“不喜欢了啊,不过一个帅哥而已嘛,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帅哥。”
这样万分豁达又带着一丝丝不屑的答案让我哑然失笑。
我的视线重新回到人群里,这次,我看到了钱浅。
篮球场的旁边就是文科楼,钱浅一会儿出现在窗户边,一会儿又消失,消失了没多久,又出现在窗边,不知道搞什么鬼。
我本来想扬起手跟她打招呼,但考虑了下距离和高度,她不一定能看见我,于是作罢。
然而很快,我察觉到了钱浅奇奇怪怪的行为举止是为何。
像蜘蛛吐出的长长的丝,我沿着这根看不见的丝把目光定位在一个男生身上。
同样穿着球衣,个子挺高,长得……长得看不太清。
我眯起眼睛,仔细盯着看了半天,非常后悔没有戴眼镜下来。
一直到篮球赛结束,我还是盯着那个男生不放,最后一分钟,陆冀为忽然从那个男生手里抢走了球,上篮得分,比赛结束。
那个男生也不生气,输了摸摸脑袋笑起来,和陆冀为说了几句话后,去篮球架旁边拿水喝。
我抬头,钱浅的身影又消失在窗后,只剩蓝色窗帘轻轻晃动,不知晃乱了谁的心。
太阳彻底落山,夕阳干干净净撤退,留夜幕铺展开来。
我被冻得手指有些冷,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操场上欢声吵闹,人流拥簇,我慢慢抬头望天。
天空里有一弯小小的淡黄色月牙。
我眨了眨眼睛,幽幽呼出一口白气,真的万分不解。
这也没到春天啊,怎么所有人像商量好了似的,集体在冰天雪地的冬天里春心萌动呢?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我痛心地摇摇头,索性得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答案——看来还是学习压力不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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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两天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震惊归震惊,震惊过后,我没有八卦兮兮、风风火火地跑去问钱浅,一来这是我的猜测,虽然直觉跟我说,十有八九是真的……二是钱浅这个冬天的状态很不好,她安静而沉默,像是要把自己埋在深深的大雪里,三是钱浅没有主动跟我说,那大概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何必去掀朋友的伤心事。
再亲近,也终有自己私有的秘密。
深冬愈加冷,不过街上并不冷清,再低的气温也阻挡不了人们走街串巷忙年的热情,但今年的年我一点儿忙没帮上,没办法,高三的我还在每天一大早勤勤恳恳地跑去学校上自习,我对我爸妈置备的年货里唯一感兴趣的是糖果和饮料,并跟他们明确说明了要哪个牌子的饮料,什么类型的糖果,当然了我这顶多算是建议,没有话语权,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我爸妈手里。
每天早上我到了学校,爬上教学楼时总会看到孟嘉敏在走廊上背书,冬天,住宿生在天还没亮时就起床,早读坐在暖和的教室里总会昏昏欲睡,于是有拧大腿的,有拍脸的,有站起来背书的,也有去走廊背书的,走廊比教室冷,寒冷会逼退人的困意,代之以清醒。
孟嘉敏对待学习认真并专心,专心的人在哪里都会专心,不会因为环境而有所改变,但走廊上背书的孟嘉敏显然并不专心,我有时刚爬上二楼转过弯,就会对上孟嘉敏看过来的眼睛,那目光沉静淡然,并不含多余的情绪,有时候,孟嘉敏却并不扭头望过来,她专注在学习的世界中,坚定到像一个战士,并不会被任何东西所打扰。
今天孟嘉敏又望过来了,走廊的窗被打开,很冷,她鼻头冻得有点儿红,我摆摆手,她点点头,我们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彼此错身,她继续在走廊上背书,我走进了教室。
我忽然心明眼亮,也似乎从这个女孩子沉默平静的目光中看到了背后小心收藏的汹涌情绪。
孟嘉敏会望过来的时刻,所有的时刻,都只是为了看同一个人。
这个人,有时候出门比我晚,有时候出门比我早。
就像今天,陆冀为走得晚,他还没到,但他很快就会到。
我自习的效率不高,说不清缘由,脑子里大闹天宫似的乱,一会儿想钱浅,一会儿想孟嘉敏,几次三番勒令自己集中注意力,然而太难了,注意力比孙猴子还难驯服,我跟它斗了一天,最终它赢我输。
我气呼呼地趴在桌子上,罚自己不许吃晚饭,蓝钰试探着问我:“苮祎,要不然我帮你带个馅饼吧?”
我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把饭卡递给蓝钰,脸埋在胳膊里瓮声瓮气地说:“谢谢了啊。”
蓝钰:“......”
张飞驰坐在后面目睹了这一幕快要笑疯了。
“你直接不用问,看最后谁饿得难受。”
蓝钰瞥了他一眼,没搭理,拿着两张饭卡走了。
张飞驰在做英语卷,转着一支笔歪头对我嘻嘻地笑,原来那个开朗阳光、爱贫爱笑的男孩子似乎又回来了。
但这副挑衅的样子让我本来就不怎么美丽的心情变得更加不美丽了。
我‘哎呦喂’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幽幽道:“您老活过来了,我还以为您老失一回恋怎么也得痛苦个十年二十年的呢。”
张飞驰一听,苦笑着连忙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别说了。”
我‘哼’了一声,转回身去。
正想着补一补白天里因效率低下没做完的题,张飞驰忽然用笔戳我后背。
“干嘛?”
我蹭地一下扭回头,一脸凶神恶煞,满心没好气。
张飞驰咽了咽唾沫,估计是被我吓的。
“咱俩聊聊天吧。”
我匪夷所思:“什么时候了还聊天?题不够你刷的啊。”
“你送佛送到西嘛。”
我盯了他片刻,叹口气,转回身去。
“聊吧,赶紧聊,老娘还得学习。”
张飞驰先是嘻嘻笑,后来转脸一派正色,特别真诚地看着我:“苮祎,谢谢你啊。”
“还有陆冀为,谢谢你们俩。”
我一愣:“你干嘛谢陆冀为?”
“上学期要不是他每天拖我下去打球,那时候我真的就废了。”
“我就是觉得,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对一个人好了,再喜欢,也不会了。”
“别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这样是不对的。”
张飞驰自顾自说下去:“后来跟你一班,你又跟个唐僧似的,天天念经唠叨,烦是烦了点儿,不过想到还有人在关心着我,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谢谢你啊。”
唐僧?唠叨?我无语得说不出话,心想你还是别谢了。
抬眼却撞到张飞驰感激的小眼睛一直在眨巴眨巴,他的眼神热烈真诚,我心忽然一跳,顿时想到最近大家春心泛滥,吓得快要冒冷汗了。
但我竭力保持了镇定,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你可千万别喜欢上我啊,我已经把自己的身体和心全部献给学习了,你没机会了。”
“那怎么会呢?”张飞驰哈哈大笑着直摆手,“我是不会喜欢好朋友喜欢的人的。”
这句绕口令的话让我着实反应了好一会儿。
“啊?”
“呃?”
“啊?!”
“啊!”
张飞驰看起来比我还惊讶:“你不知道陆冀为喜欢你啊!?!”
“......啊??”
“啊....你忘记吧,我什么也没说,真的什么也没说。”
教室里人不多,大家都去吃饭了,张飞驰也溜了,我晕晕乎乎拉开紧闭了一天的窗户,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我清明。
天黑下来了,暖气的热度却烫手,我把放在暖气片上的手轻轻贴在脸颊上,指腹传递过来一点点温度。
抬头望天空,冬日的夜空奇异地亮,这真的是一个......诡异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