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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有人喜欢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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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我们终于放假。
别人是欢欢喜喜过大年，我是辛辛苦苦躲陆冀为。
是的，我现在视陆冀为为洪水猛兽，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不打照面就不打照面。
每天深夜，我都会坐在床上打坐，并伴以长长的深呼吸。
停！停！停！不可以想！在这么重要的高三，绝对不能谈恋爱！！绝对不能！！！
于是这几天，我妈让我给陆冀为送豆沙包，我不去，让我送麻花，我不去，让我送炸鱼，我也不去。
由此我妈得出一个结论——你俩吵架了？
没有！我斩钉截铁对她的猜测表示了否定。
但仔细想想，应该也算吵架吧，虽然是单方面的……
由于我在学校一见陆冀为就跑，避之如阎王，搞得陆冀为也有点儿生气。
终于有一天晚自习放学，我被他守在单元门洞里逮住，他揪住我的后领，冷漠地扔出俩字：“谈谈。”
冰天雪地，陆冀为把我揪到了小区绿化草丛里，期间我几次三番想逃跑，没跑成，还不小心吓到了趴在垃圾桶上觅食的流浪猫，流浪猫‘嗷’地一声蹿跑没影，反过来又把我吓了一跳。
站定，他一脸审视，我一脸心虚。
陆冀为看了我半晌，慢慢开口：“你是不是最近做什么坏事了？”
我手背在后面捏书包带，眼神乱飘：“没有啊。”
“那是我哪里得罪你了？”
我低头，用鞋尖磕地面：“也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一见我就跑？”
“啊……”我仰头赏月光，含糊其辞：“没有……吧？”
“杨苮祎！”
他一字一顿的，语速很慢，却激得我一哆嗦。
绿化草丛里路灯光渺远，我看不太清楚陆冀为的表情，就看到他眼睛亮亮的、冷冷的，似乎真的生气了。
我暗咬了下牙，心里骂张飞驰为什么要长嘴巴，他憋在心里就好了，干嘛要告诉我，看，平白给我带来了多少烦恼。
陆冀为生气的时候还挺可怕的，我磨蹭了一会儿，艰难开口。
“那个……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就是……呃……就是吧……”
我吞吞吐吐，犹犹豫豫，而陆冀为罕见耐心地低头等我，可我实在说不出口，着急之下，话锋一转。
“那天和你一起打篮球赛的男生是谁啊？你知道吗？”
陆冀为一愣，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起这个。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
“哪个？”
“就那个最后被你抢了球的男生。”
陆冀为抿唇，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神里忽然有了些我看不太懂的情绪。
还没等我琢磨明白，陆冀为低声问：“你问他做什么？”
他的声音既低又冷，脸色比刚才还差了些，心情也明显不好了，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但，为什么呢？
我一紧张，磕巴道：“就……就问问嘛，好奇。”
陆冀为不说话，只一味低头看我，目光复杂明亮。
我被他这种奇怪的眼神看得六神无主，索性豁出去了，想问什么我就问什么。
“你跟他认识吗？他哪个班的啊？叫什么名字？有女朋友吗？学习好不好？”
陆冀为胸膛起伏几下，忽然转身，撂下我走了。
我留在原地懵圈，直到不知从哪儿传来凶巴巴的狗叫，伴着冷风袭吹而来，我才冻得哆哆嗦嗦地跑回了家。
然后，从那天晚上到今天，我和陆冀为再没打过照面。
.......................
临近年根，我妈在烫头发与不烫头发之间从早到晚地纠结，她其实想烫，但又嫌过年烫头发贵，纠结来纠结去，最终没烫。
小姨从国外回来，给我妈和我大姨每人带了一件羊绒大衣，我妈嘴上推辞说，不要不要太贵了，然而穿到身上时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笑得跟朵花一样开心。
我和小姨对视一眼，默默憋笑。
我曾经听小姨说过，我妈年轻时是一个很爱打扮的姑娘，这一点我妈衣柜里大堆的衣服就能证实，但那些衣服是很久以前买的了，款式老旧，配色土气，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樟脑丸味儿，后来随着我妈年龄增长，身材走样，更加没有机会穿。
我妈现在一年四季的衣服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她很少给自己置办新衣服，可能是没时间，也可能是心疼钱，又或者，二者兼有。
但此时此刻，我坐在沙发上看我妈一边笑着和小姨说话，一边穿着新大衣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像是怎么也照不够时，心尖蓦地发酸。
原来我的妈妈很爱美。
事实上，女性不管在哪个年龄都是很爱美的，只是，妈妈们的时间和精力都贡献给了别的方面，留给自己的，就很少了。
我爸和我妈在厨房炒菜做饭，我把小姨拉到自己房间说话。
她也给我带了礼物，几大罐的小咖啡，咖啡粉装在一颗颗小小迷你的小杯子里，倒进水里融化就能喝，很方便。
我是个肤浅的人，仅用一秒钟，成功被颜值吸引，至于好不好喝、方不方便倒成了其次。
过年难得有几分清闲，学习之余我就躺在床上蹬腿，花蕊说这样有助于瘦腿，我将信将疑，这样一边躺着一边蹬腿，和小姨闲聊起了天。
蹬了两分钟，腿有点儿酸，我干脆爬起来挪到小姨身边，鼓了好一会儿勇气，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问小姨。
“小姨，你说高三……可不可以谈恋爱啊？”
我小姨的反应很淡然，她低头玩手机，仿佛只是抽空抬头看了我一眼，还是笑眯眯的。
“你喜欢上别人啦？”
我盯着地板摇头：“才没有呢，是别人喜欢我。”
“嗯，那这个人还挺有眼光。”
也只有小姨会这么大言不惭地夸我，也只有小姨，在窥见这种早恋的苗头时，才不会大惊失色、如临大敌、上蹿下跳、一蹦三尺高，她淡定得让我都觉得——这真的就是一件小事。
我挠挠手心，干脆豁出去，大胆地问：“我现在是不是不能早恋啊？”
小姨的答案在我眼里是出乎意料，在别人眼里，比如我妈，大概就是石破天惊。
因为我小姨肯定地说：“能啊，这有什么不可以。”
我忧虑地问：“那会影响学习吧。”
“从科学研究和数据统计角度，有一定概率会，不过要视个体情况而定，如果是你的话........”
我小姨忽然凑近我，盯着我研究了大半天，直到把我看得心里毛毛的。
“依我对你的了解，”小姨点点头，下了结论：“你一定会的。”
我如释重负，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
“哦，原来你心里早有答案了啊。”
小姨摸着我的头大笑起来，半真半假地安慰道：“还有四个月高考就结束了，或许你们不必着急，未来有大把的时间。”
我眨眨眼，忽然问：“小姨，你有喜欢的人吗？”
小姨点点头，很大方地承认：“有啊。”
“你喜欢他什么啊？”
“正直、善良、有责任心、温柔、可爱。”
我觉得自己今天的胆子不是一般地大，大到可能要承受挨揍的风险。
“我可以...看看他的照片吗？”
“可以，”小姨朝我莞尔一笑：“高考完，我就给你看。”
“一言为定！”
“当然。”
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怀疑这是小姨开给我的空头支票，别人或许是随口一说，但小姨，她向我们承诺过的事情，每一件，都做到了。
我真的好爱小姨。
..........................................
除夕我们回了老家，今年的年冷不丁少了一个人，大家都不适应，春联还是去年的，没有换，许多东西也不再换，我在老家过了一个稍显冷清的年。
不过才半年，却感觉已经过了许久，死去的人样貌不再更新，永远定格在记忆中的几帧几幕，有时候会恍惚到让你产生疑问，他们是否真的存在过。
大年初一来拜年的都是几个相熟的亲戚，熟易失礼，对我哥刨根问底完，就眼神发光地来“关心”我姐，最大的主题就是催婚，我姐奇迹得好脾气，全程笑盈盈的，瞥到我在旁边冷脸，手还伸过来，偷偷掐了我一把。
我坐在我姐身边冷眼旁观，心想这些大姨大婶们的生活该有多无聊啊，三句话过后，单身的劝人家结婚，刚结婚的劝人家生孩子，生完孩子的劝人家生二胎。
有一个大婶热情过头，滔滔不绝地劝一个年轻女人赶紧生第二个，那个女人已经有了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小男孩正是可爱的时候，大眼睛天真纯洁，不安分地趴在妈妈身边，一会想去这儿，一会儿想去那儿。
我拿玩具逗了他一会儿，听见年轻女人笑得花枝乱颤。
“哪儿还敢生啊，万一再是个男孩，这不得两套房啊。”
热情大婶暂且搁置了自己的催婚催生大业，很是认同地点头附和：“倒也是啊。”
我一直在旁边用恐龙玩具逗小男孩玩，忽然张口，冷不丁地问：“为什么两个男孩就是两套房？”
年轻女人乐得有人陪她的小孩玩，她可以清净地说会儿话，因此对我笑得亲近友善：“因为男孩长大以后得给他买房子啊。”
我拉长音哦了一声，“那如果生女孩，她长大以后，你就不给她买房子了吗？”
气氛有好几秒的凝滞，所有人面面相觑，年轻女人有些僵硬地看着我，我目光清凌地回视她，而我哥和我姐看怪物似的瞪我，我弟则兴奋得准备看好戏，后来有人圆场，有人插科打诨，这一幕很快就翻过去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以前，不会发生。
现在，发生了大家当没发生。
未来——或许未来，一些事才会真正地发生吧。
我愿意相信。
这些亲戚走后，我哥不客气地骂我：“小孩子不要随便乱说话！”
我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我姐也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深，我没看懂，她只是拍了一下我的脑袋，就走出门了。
我对自己没长到一米七这件事忽然之间，恍然大悟，一个两个的闲着没事就来拍我的脑袋，我能长高才怪呢！
特别是陆冀为，他要负主要责任！
想起陆冀为，不知道这家伙此刻在家里做什么，除夕夜我给他发了一条新年祝福的短信，结果一直等到熬不住睡觉，他也没回，第二天一大早，我才在收件箱里看到躺了不过几个小时的短信息，收信时间显示：凌晨三点二十九分。
回得那么晚就算了，内容也吝啬得只有一个字——嗯。
把我气得在心里骂了他好一会儿。
莫名其妙，神经兮兮。
午饭又看不到我姐的身影了，大姑让我去找我姐吃饭，我在隔壁屋子的后面找到我姐时，她正在打电话。
电话另一头是她的老板，好像要报什么表，十分着急，万分着急，着急得不行，此时此刻，立刻马上，晚一秒地球就要爆炸了。
我用口型示意我姐‘吃饭’，我姐指指电话，摆摆手，意思是她在打电话，让我先回去吃。
我靠在墙根，双手抱臂，脚后跟一下一下轻轻磕着墙面，微笑地等待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我等不下去了。
我姐电话打得专注，压根没注意到我的悄悄靠近，等到足够近了时，我忽然伸手抢过我姐的手机，对着话筒拼命地大声嘶吼。
姐！姐！姐！你怎么了？！不要晕过去啊！来人啊！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然后，我就把电话挂了，干脆利落地关了机。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我姐震惊得都没缓过神，站在原地呆若木鸡，我蹭过去把手机塞回我姐手里，然后抱头以防挨打。
“我知道你要揍我，但可以商量一下，吃完饭再揍吗？我好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