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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陌路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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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很好，好得有些刺眼。
江暖灵跟着李玉宁走在通往主殿的青石路上，沿途弟子纷纷侧目，窃窃私语。她有些不自在地低头，总觉得那些目光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探究和...怜悯？
“李师姐，”她忍不住小声问，“大家为什么都这样看我？”
李玉宁笑容微僵，随即若无其事道：“师妹多心了。你昏迷初愈，大家是关心你。”她迅速转移话题，“快些走，听说这次出关的是楚烟影楚师兄呢！掌门首徒，咱们青云宗百年不遇的天才！”
楚烟影。
这个名字划过心间，带来一阵莫名的悸痛。江暖灵下意识按住心口，那里空落落的，仿佛遗失了极其重要的东西。
主殿广场人山人海。所有弟子皆肃然而立，目光聚焦于高台之上。清虚长老与其他几位长老已然就座，面色肃穆。
钟鸣九响，一道白衣身影御剑而来，翩然落于高台中央。
来人身姿挺拔如松，眉眼清冷如雪，周身剑气凛然，令人不敢直视。正是楚烟影。
江暖灵抬头望去，恰好对上他扫视全场的目光。那目光深邃如寒潭，掠过她时未有半分停留，如同看任何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物。
心口的悸痛骤然加剧。
她怔怔地看着高台上那个身影，视线莫名模糊。脑海中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竹林间交错的剑光，危机时挡在前方的背影，还有...一声模糊的“暖灵”...
“恭贺师兄出关！”众弟子齐声祝贺，打断了她的恍惚。
楚烟影微微颔首，声音清冷无波：“多谢。”简洁疏离，不带丝毫情绪。
清虚长老起身，面带欣慰：“烟影此次闭关，修为精进，实乃宗门之幸。即日起，便由你执掌戒律堂，督导内外门弟子修行。”
“弟子领命。”楚烟影拱手，目光依旧平静无澜。
典礼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李玉宁拉着江暖灵：“走，师妹，我们去恭贺楚师兄...”
话音未落，却见楚烟影已朝她们走来。李玉宁连忙行礼：“楚师兄！”
楚烟影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江暖灵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位是？”
李玉宁忙道：“这是江暖灵江师妹，前些时日才入宗的...”
“嗯。”楚烟影淡淡应了一声，视线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既入宗门，当好生修行，莫要辜负韶光。”
语气是前辈对最普通弟子的例行公事般的叮嘱。
江暖灵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愣愣地点点头。
楚烟影不再多言，御剑离去，白衣消失在云层之中，干脆利落，不留一丝牵绊。
“楚师兄就是这样，看着冷了些，其实人很好的...”李玉宁还在说着什么，江暖灵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那颗心，仿佛被那只言片语碾碎成了齑粉，风一吹就散得生疼。
原来，遗忘比死亡更残忍。死亡尚且留下回忆祭奠，而遗忘，是连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一并抹去。
从那天起，江暖灵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
她依旧是那个资质尚可的新入门弟子，按部就班地修炼、听课、完成宗门任务。只是肩头偶尔会莫名发热，心口总会无故空落。
而楚烟影，是高高在上的戒律堂执事，是所有弟子敬畏仰望的天之骄子。他们之间，隔着云泥之别。
她很少能见到他。偶尔几次远远瞥见，他身边总是围着请教问题的弟子或长老，神情永远是那般清冷自持，仿佛没有什么能扰动他剑心分毫。
直到一次下山历练。
他们小队遭遇了强大的魔物袭击，伤亡惨重。江暖灵为掩护同门，身受重创，濒死之际，她仿佛看到一道凌厉剑光从天而降，熟悉的白衣挡在了她身前。
再次醒来，是在熟悉的竹舍。
守在外面的弟子说，是楚师兄恰好路过，救了他们。楚师兄还亲自为她疗了伤，吩咐她好生休养。
江暖灵挣扎着起身，想去道谢。刚走到院中，便见那抹白衣身影立于门外，似乎正要离开。
“楚师兄！”她急忙唤道。
楚烟影脚步一顿，转过身。夕阳余晖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却暖不透那双眼底的冰凉。
“何事？”他问。
“多谢师兄...救命之恩。”她垂下眼睫，声音微颤。
“分内之事，不必挂怀。”他的回应依旧客气疏离，“你伤势未愈，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转身欲走。
“师兄！”鬼使神差地，江暖灵再次叫住他。她抬头，望进他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鼓足勇气问道，“我们...以前是否见过？”
楚烟影微微一怔，随即摇头：“未曾。”
两个字，斩断所有似有若无的牵念。
他如静默的寒峰，而我是不期而至的流云，纵使拼尽全力，也留不下丝毫痕迹。
她看着他御剑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天际，终于无力地靠在门边，任由泪水滑落。
原来，我修的不是无情剑道，是只想护你一人的偏执。可笑如今，连这份偏执，都只剩我一人记得。
之后几日，楚烟影竟每日都会来竹舍一趟，为她复查伤势，输送灵力。只是他的动作始终规范而克制，如同完成一项必要的任务。
“师兄其实不必如此费心...”一次疗伤后，江暖灵低声道，“我的伤已无大碍了。”
楚烟影收回灵力，语气平淡：“你灵根有异，伤势愈合较慢，不可大意。”
“灵根有异？”
“嗯。”他目光扫过她肩头，那里隐隐发热，“似有某种古老力量蕴藏，只是尚未觉醒。你好生休养，或有机缘。”
他说的只是客观事实，不带任何情感色彩。说完便起身告辞，如同前几次一样。
看着他即将消失的背影，江暖灵心底涌起巨大的不甘和悲痛。她冲出院落，对着那片空茫的云天，用尽力气喊道：
“楚烟影！”
空中那道剑光骤然一停。
白衣剑修转身，凌空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名为疑惑的情绪。
江暖灵泪流满面，声音破碎却清晰：
“你告诉我，若这宗门是局，系统是谎，那你，可是我轮回百世里，唯一的真？”
“你告诉我啊！”
风声过耳，白云悠悠。
楚烟影悬浮于空，眉头紧锁，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无法理解的谜题。他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挣扎了一下，最终归于沉寂。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困惑，有一丝极淡的...波动，但更多的是冰冷的陌生。
然后，他再次转身，剑光加速，彻底消失在天际。
宗门前的古树年轮疯长，爱意如藤，早已悄无声息地缠绕了我整颗心脏。而你，却站在时光的对岸，浑然不知。
江暖灵无力地跌坐在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在那云端之上，楚烟影按着突然刺痛的心口，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茫然与挣扎。
一段被绝对抹去的记忆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冲破牢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