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南疆蛊王薛九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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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炭盆里的新炭“噼啪啪啦” 地向外蹦火星子，混着汤药苦味的暖气在帐中缓缓漫开，谢逐星感觉到一阵暖意，
福叔下意识搓了搓手，又往床头挪了两步：“少爷中毒后昏迷了三天，我与军医都没认出这是什么毒。刚开始全靠之前御赐的两粒还魂丹先给你吊着气。”
“直到探子传信说，伤您的毒叫‘牵机散’，上半年长安那边坚持要求对燕国出兵的主战派大臣接连去世，死因离奇，有可能就是被投了这毒。”
他顿了顿，回忆起早年随谢老将军去巡防草原的光景，对谢逐星解释道：“这个毒源自猎狼散，本来是牧民用来防狼和捕猎的，白天狼毒草根和晒干的沙棘枝捣成粉，夜里泡在发酵的酸马奶桶里，只需要把箭往桶里沾上药膏，朝着远处的猎物射一箭，就能直接瘫软在地。”
谢逐星想了一下：“用酸马奶来泡，是为了让毒粉能粘在箭杆上不脱落？”
“可不是嘛！” 福叔向前伸手给谢逐星捏了捏翻乱的被角，“这毒药膏还能用来涂在食物上诱惑猎物，用酸马奶刚好能盖住狼毒草的腥气，野物闻不出来才会上当。”
“听起来只是麻痹动物用的药，是谁又往里加了其他致命的毒素进去？”谢逐星顺势把枕头拿起垫在了身后，刚刚身后空荡荡的，靠着实在难受。
“赶巧了，刚好昨日探子来报说，往里加药的人是南疆蛊王薛九真。”
“南疆蛊王？” 谢逐星暗自腹诽，上一任南疆蛊王黎越继任已有二十余年，现在竟然易主了？而且蛊王殿只认蛊王血脉，继位之人应该姓黎才对。现在竟然易主姓薛了，南疆出了这么大的事，江湖上想必也不会太平。
那羡鱼这几年在江湖中又是如何度过的呢？
他心中思绪良多，面上却不动神色：“以前从未听过此人，是这几年出现在江湖中的？”
福叔左手本来捻着腰间的荷包绳，荷包中放着的白瓷瓶里是依据少夫人给的方子，配置的千机散的解毒丹药。
他拿出一粒递给谢逐星服下，瓷瓶里的丹药轻撞，发出略带沉闷的声响：“江湖传闻，两年前上一任南疆蛊王黎越无故失踪，只对外留下一封字迹潦草的信，说她多年前在江南有一个私生子，身上有蛊王血脉。”
他见谢逐星服下药后，才继续道：“那信的话原是没人信的，连蛊族自己都不信。”
“可消息刚传到江湖不足两月，竟真的有一个十五六岁的薛姓少年，带着青铜蛊铃出现在了南疆。青铜蛊铃可控制方圆百里的蛊虫，只有南疆蛊王的血脉才能摇响。他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信里的遗孤，只是从小随父姓薛。族里有德高望重的长老出来质疑真伪，他直接摇铃召唤出了‘噬心蛊’，说谁不服就出来试真假。”
“那三位长老也是死心眼，偏要去和他较真。结果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被下蛊的长老们就捂着心口倒在地上，没一会儿便没了气。而且都是面部红润如常人，但是心口乌青，正是中了噬心蛊的症状。剩下的人见他能摇动青铜蛊铃，本就信了七分，加上他手段狠毒，比黎越有过之而无不及，哪还敢多言？不到半月就摆了新任蛊王的继位仪式，奉他做了新蛊王。”
“福叔你知道的这么详细，平时没少去桂花楼听说书吧？”谢逐星见他说的眉飞色舞的，不禁拿他打趣。
福叔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听到这话不禁老脸一红，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谢逐星在心里暗暗琢磨：薛九真？蛊术？他忽然想起来，羡鱼之前曾和他说过，她的师门传承近千年，本事杂得很，从算卦行医到兵法剑法，连毒药蛊术都有涉猎。
只是她的师门门规严，也很少对外透露名号，收徒只看缘分。她少时被师父带上山学剑，后来师傅还收过一个师弟修习巫蛊之术，好像就叫薛九。
薛九？薛九真？仅差一字，未必是巧合。说不定这南疆蛊王，就是羡鱼那师门里的人。
福叔看见谢逐星一直失神地望着眼前烧的正旺的炭火盆发呆，故意抬高了些声音继续：“要说这薛九真的轶事，那可真是多！”
“原本黎越在的时候，南疆是向来不掺和中原武林的纷争，连每年的武林大会都懒得去。可他继位后倒好，直接把蛊族的事务都扔给了族中长老，自己成天到晚揣着蛊虫往中原跑。”
见谢逐星听得专注，福叔讲得也更来劲了：“这也就算了，可是去年开始他公然在黑市挂出了牌子，卖能迷人心智的‘牵心蛊’，已经炒到了千两银子一只！闹得江湖上鸡飞狗跳的，他倒赚得盆满钵满。完了他前阵子转头又去卖‘解心蛊’，又赚了一笔。他这样黑白两头吃，正邪两道都被他得罪了个遍，整个江湖上都是他的追杀令，赏金都已经涨了三次。”
谢逐星忍不住好奇插话：“他行事这般乖张，朝廷这边没出手吗？”
“怎么没管？” 福叔失笑，“驻守南疆边陲的桂州都督岑镇骁，去年夏天前后三次奉旨前往清缴。可是南疆那地方，到处都是瘴气林和地下溶洞，没有当地人领路根本绕不出来。”
“再加上有蛊族的人事先在进山的路上放了‘迷魂蛊’，军队一进去就晕头转向，连方向都分辨不清。”
“而且溶洞里还有暗河，他们蛊族神通广大，还能改暗河的方向，最后一次岑将军好不容易带领部下到了溶洞里，却一直在原地打转，别说薛九真了，连蛊族的入口都没找着。”
“南疆巫蛊之术果然非同寻常，难怪历朝历代都禁止在中原修习蛊术。可调查出来薛九真在‘猎狼散’里加了什么？” 谢逐星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中箭的伤口，现在还隐隐作痛。
福叔仔细回道：“他一共加了两样。”
“一样是南疆才有的‘腐心草’，这种草药喜热，只能在湿热的瘴气林中生长。而且对采摘的器具要求也极其苛刻：这种草非得用银刀采才能保留药性，沾了铁器就会直接腐烂。”
“另一样是只长在阴山北麓的‘醉仙花’”福叔看了谢逐星一眼，“这种花一年只开一次，每年就六月融雪那几日，而且采摘的时候需要用冰刃来割，这花沾了人的体温就会直接融化，采下来后得立刻泡进雪水里才能保住药性。”
谢逐星听福叔说完明白了过来：“腐心草只能长在南疆，能够千里迢迢出现在燕国用来制毒，背后一定有专人负责采摘和运输。”
这样的分析福叔前两天也从少夫人嘴里听见过，少爷和少夫人真不愧是夫妻啊。
福叔说道：“少夫人也说过，运输需要走商道，一路打点还得考虑着运过来的损坏，这样的代价，不是寻常人家能够付得起的，只能是刚刚统一了各部落的燕国。”
“是薛九真向燕国提供了腐心草。”知道了背后之人，谢逐星却依旧眉头紧皱，“就是不知道，耶律骨律许诺了他什么，让薛九真心甘情愿和外族勾结。”
“不仅如此！” 福叔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他低声道:“去年少夫人曾前往南疆游历，她说那时曾偶遇过薛九真，同她谈起了牵机散，还随口告诉了她解药配方。”
“薛九真说牵机散毒如其名，重在牵机二字，当毒药杀人实在没意思，给人吃了解药，死而复生后才是真的有趣。”
“死而复生，重在牵机？”谢逐星不禁念出了声，他觉得薛九真此人行事深不可测，只怕告诉羡鱼的解药，也不是真的解药。
谢逐星沉思了片刻，随即抬眼同福叔吩咐：“我醒来后，有两件要紧事得办。”
谢逐星面色苍白，但是起身时的动作依旧干净利落。离开床榻时，衣角不小心勾到药碗，他却敏捷地察觉到身后响动，一个旋身牢牢托住了碗底。
谢逐星将药碗重新放回到小几上，心里下定了主意:“一是我要再去玉泉山，大哥失踪的地方我还没看过。去年搜山的时候我还昏迷，而且当时重点是忙着找人，很可能漏了什么痕迹。”
账外一阵寒风夹杂着飘雪呼啸而过，谢逐星咳嗽了两声：“二是我得悄悄去趟南疆，调查清楚千机散。”
福叔的眼神中透露出了迷茫，他和军医都看过少爷的脉象，蛊王给少夫人的解药确实是真的：“少爷是觉得解药有问题？”
“千机散有立毙之效，如果只是为了杀人，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告诉羡鱼解药？还要冒着被人发现通敌的风险长期给燕国送草药，直接送制好的毒才更隐蔽。”
谢逐星的声音透出了几分冷意，他边说边走向帐边，伸手撩开一角账帘，天刚亮，寒风裹挟着雪花朝他的脸上打进来。
他侧脸扭头指着远处给福叔看：“雪小了，连雀儿都出来找食了。”
远处几只麻雀在雪地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叫声随着寒意一同钻进了帐内。
高处没化的雪顺着帐檐滑下，“咚” 地一声落下的瞬间，麻雀纷纷扑棱着翅膀飞远。
谢逐星眼神清明而坚定：“谢昭珩失踪、薛九真制毒却又做出了解药，长安主战派大臣接连被害，还有我的失忆，这些事看似没有关联，可是细想起来却又处处都透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怕现如今我已不知何时入了他人的局，倒不如将计就计。”
福叔昨天晚上本来还担心谢逐星是不是把脑子给坏了，如今见他分析时事依旧头头是道，甚至对少夫人也初心不改……
也许，小将军失去这几年的记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笑着应道：“小将军放心，我这就去安排！先让天文带两个人去玉泉山探路，避开那些盯着咱们的探子。再给南疆的胡商传个信，让他们留意着薛九真的踪迹。”
谢逐星点头，把帐帘拉了拉，挡住外面的风：“去玉泉山的话，备辆府里的马车，天文地理跟着就行，别带太多人。”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眼尾弯了弯回头和福叔嘱咐，“福叔你让厨房给我准备些糖糕送来吧，桂花味的，药实在太苦，我得垫垫。”
福叔愣了愣，随即了然。近几年北境战事吃紧，少爷早没了吃药还要顺糖糕的习惯。
他反应过来后忙应声：“好！我这就去给府里人传话，让厨房给您蒸热乎的送来！桂花味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南疆蛊王薛九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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