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平地起风了 ...
-
唐阙千抱着花盆吐了个天昏地暗,险些连胆汁都吐出来了,要不是后来吴八日揪了一大把薄荷叶捂他口鼻上,他能吐的直接闭过气去。
“我还当你这晕血的毛病好了呢,怎么更严重了?”老爷子心疼徒弟,“快回去,快回去,你从小就见不得血,所以我才不让你留下帮忙,谁知你自己跑过来了。”
唐阙千吐的头晕眼花,两耳嗡鸣,却没漏掉重要信息。
原身“晕血”?竟这么大反应?怎么不直接晕死他算了?
被关在诏狱里的时候,是没见过死人,还是没见过受了刑一身是血的囚犯?怎么挺过来的?总不至于是因为胃里没东西才苟活下来的吧?在陆指挥这里蹭了几顿好饭还娇上了?
唐阙千感觉再来这么几次,他就可以直接去见太奶了。
恍惚中,有人抱起自己,很快回到了东厢房,弄脏的外衫被扒下来,换上了干净柔软的中衣。他像个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弄,直到后背贴上温暖的床褥,整个人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以后,他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别走。”
极轻极轻的两个字,如羽毛一般轻盈的落在心尖上,陆启渊脚步顿住。
他小心翼翼地将唐阙千往床榻内侧挪了挪,掖好被角,声音放慢,放缓,“不走,我就在旁边换件衣服,免得你闻着难受。”
泪眼朦胧的唐小泥鳅这才松开爪子,抱住窜上床的白色小猫咪不满的哼哼了两声。
吴八日端着一碗用沸水冲开又调凉的薄荷茶走进来,“徒儿,再簌簌口,用点点心,垫垫肠胃,把这药吃了,等药效起来就好了。”
他似乎对照顾唐阙千很有经验,连治疗呕吐的药丸都备着,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次。
魏清轩和李达跟在后边,看着屋内人忙碌的身影面露疑惑。
晕血?
“你们照顾下阿千,我去去就回。”
陆启渊低声吩咐几句,快步走向澡房,没多久,带着一身清爽回到唐阙千身边。
唐小鱼儿已经开始犯迷糊,半阖着眼,嘴里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在嘟囔什么,听不真切。
吴八日观察了一阵子,抓着唐阙千的手又把了会儿脉才退出来,朝魏李二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自己走,别杵外边候着了。
“吴老,阿千他这是?”
魏清轩率先开口,语气里满是担忧。
他跟着吴八日走到廊下,目光还忍不住频频回头望向卧房,生怕唐阙千再有什么不妥。李达也紧随其后,脸上带着同样的困惑,显然也对刚才唐阙千异于常人的表现感到费解。
那模样,分明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引起的胃部不适,哪是单纯的晕血?
“没事,过去啦,都过去啦。”吴八日明显不想提起旧事,他捋着花白的胡须,目光飘向天边。
折腾了一夜,天都快亮了。
“你们莫要追问,问了老朽也不会说,也别逼他想起来,有些事,还是烂在心底好啊。”吴八日叹了口气,说完便朝后院走去,留下魏清轩和李达面面相觑。
其实他不说,李达也听到过一些传闻,魏清轩也曾见过唐阙千后背的那些伤,前户部侍郎唐傲有多不当人,两人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不知他以前是否也如今日救十二一般,做出过惊人之举。”魏清轩摸着下巴道:“那血型分类法,闻所未闻。”
“我回头再去翻翻卷宗,跟他们唐家的故旧亲朋唠唠嗑,说不准能有新发现。”李达道:“唐傲那老小子身上肯定还有秘密没挖出来。”
“人不是早移交给程千户了?你去问话不合适吧?”魏清轩。
“没事,”李达拍了拍胸脯,“凭我家郑大人和他的关系,私下问几句不算违例,大不了就说我手上其他案子和这些人有牵连。上次那桩城南盗窃案你记得不,还是程千户主动把人借给我的?放心,保管滴水不漏。”
魏清轩见他说得从容,也不再多劝,只叮嘱道:“那你可得小心些,别让人抓住把柄。”
李达挑了挑眉,做了个“包在我身上”的手势。
暗卫回到岗位上各司其职,亲兵们分开人手,或收拾庭院器具,或帮着吴八日准备十几号人的药膳。
亲兵甲和亲兵乙站在关着牛百户的柴房前,“咔咔咔”活动手腕拳脚,片刻后,柴房里传出了惨烈的闷哼声。
白日里平地骤起的风波似乎在渐渐平息,不管怎么说,能找到十二,并且确定他暂时性命无忧,大家都很高兴,心里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放松些许。
至于那犯下凶案,杀了小兔子的人,想必在唐小公子的帮助下,也逍遥不了多久了。
另一边,北镇抚司镇抚使,郝章宅邸。
“尧谦,他们把人救走了,你怎么办?”
晦暗不明的书房中,有人身穿黑色斗篷,头戴兜帽,遮着脸,站在书桌前。他双手紧紧攥着衣袖,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慌,“听到消息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你怎么一点也不急?”
太师椅上,郝章翘起二郎腿,无所谓道:“急什么?仇十二中了‘三分雨’,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问题,搞不好现在已经挂了,何须费心? ”
那人闻言一怔,似乎没料到郝章如此镇定,嗫嚅道:“可、可仇十二落他们手里,万一死前把你供出来……”
郝章抬眸,昏黄的烛光掩不住他眼中寒芒,“供出来?你当我郝尧谦是白痴?放着这么大的疏漏不处理,等着给人递刀子?”
那人仍是不安:“好、好吧,既然你如此有信心,我也就不问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郝章冷笑一声,将他扯过来,重重按在自己腿上,“接下来当然是我们春宵苦短,及时行乐啊。”
说着,便撕碎了那人身上的伪装,露出斗篷下泛着幽光的宝蓝色布料。
“大晚上来我这里……穿这么隆重?是特意给我看的?”粗糙的手指划过衣襟上银线绣制的暗纹,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这料子摸起来滑不溜秋的,是南边新贡的云锦?陛下赏给你,你不留着重要日子穿,今日穿来做什么?”
那人涨红了脸,小声喃喃道:“下月你生辰,我又不能登门,提前做件衣裳穿来给你看看不行啊?”
精致的面容,眉眼间带着雌雄莫辨的风情,鼻梁高挺却不失柔和,薄唇轻抿时透着倔强,一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瞳色深邃如墨,此刻因羞恼而泛起一层水雾,宛如浸在泉中的宝石般勾人心魄。
是个标准的美人,但与这份美貌不相称的,是他的地位。
郝章很满意这份惊喜,语气便不像方才那般生硬,“我既敢在他背后捅刀,自然留有后手。那‘三分雨’不仅是毒药,更是现任毒王薛锦黎精心调制的‘闭口散’,中者舌头僵硬如铁,连半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他拿什么供?”
“闭口散?”美人很是好奇,“世间竟有这种奇毒?”
“回头分你些,看谁不顺眼,找机会灌他嘴里。”郝章将人抱起,放在桌上,“三分雨,三分毒,一分断肠,一分乱心,还有一分扰人心智,除非南宫静海死而复生,不然这世上怕是无人能解。”
美人并不反抗,只说请裁缝的工钱贵得很,让他收着点,别把衣服扯坏了。
郝章闻言低笑一声,“爷把私房钱都给你,够不够你找绣娘?”
“私房钱就算了,留着给你闺女攒嫁妆吧。”美人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旁道:“我要你的……”
“不早是你的了?”
夏日清风带来阵阵凉意,油灯里的小火苗扑腾了几下,熄灭了。
窗外,无雨;窗内,暴雨倾盆。
郝章忙活了大半夜才恋恋不舍的将人送走,临别时说道:“那姓牛的两面三刀,不肯用心为皇爷办事,我送他亲戚去陆启渊面前磨磨刀,免得他忘本。”
“只要不把你卷进来就好,其他人的生死我才不关心,”美人收拾好自己,重新戴起兜帽,“左右都是皇爷手里的棋,便是死了,也是应该的。”
“这几天司里怕是要忙,我就不去找你了,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嗯。”美人又亲了亲他的面颊,“希望是我白白虚惊一场,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傻瓜。”郝章拍拍他的后腰,“用不用我帮你写假条?你的字我仿得可像了。”
“滚!”美人瞪他一眼,“我今日本就休沐,不劳镇抚使大人费心!”
“嗷,对对对,险些忘了,那不如留下,歇一歇再走?”郝章不正经道。
美人把长袖糊他脸上,笑骂,“老不羞。”
两人又黏糊了一会儿才分开,直到美人的背影消失在密道的另一头,郝章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虽然给猪队友收拾烂摊子很不爽,但能得美人一句关心问候,一夜风流快活,怎么算也值了。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哪怕仇十二走了狗屎运,能活着看见今早的太阳,还能提笔写字也无妨。
因为当时出现在他身后的根本不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郝章,而是……
低头看看这双常年握刀的手,郝某人笑得分外开怀。
自家兄弟的血,还真是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