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克服鬼压床》DeadLion

14、陶瓷兔子

　　“所以我需要做什么？”那天晚上她问他。

　　“等待。还有，他在等你。”他只说。

　　姜楠甚至不知道他是指一个男性，还是一个女性，还是一个什么别的生物……

　　“他说谁？”但当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了，病房里就像始终都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如同过去的所有话语一样，令人疑惑不解。

　　后面又过去了三天，到第三天中午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奇迹般的好了起来。一直压在胸口的石头像是被人挪开了一样，竟奇迹般的能够再次大快呼吸了！

　　护士将病人神奇好转的事情告诉了负责姜楠的医生，结果就是地上碎掉的一滩玻璃渣。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姑且只能将她的情况归类为某种回光返照。

　　很快，第三天一过，姜楠就办理了出院，在护士和医生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完全正常地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老实说，走出医院的那一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期待什么样的未来。虽然方玖树告诉她他会帮助她原厂寿命且令她摆脱病痛，但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总觉得这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毕竟她总要为不属于她的生命付出点什么代价的。

　　坐上出租车的感觉令她感到陌生。

　　一路上的行人和放学的小孩，这整个世界都忽然令她感到无比的陌生，就好像她本来再也不该看见这些景象似的。

　　这么做，真的对吗？她不禁一遍一遍地质问自己。她不相信这一切会没有代价。

　　她疲倦地将脑袋靠在车窗上，外面的景色快速划过，却没有任何一抹色彩进入了她的脑海。

　　直到看到熟悉的转角和车站的时候才恍然醒过来，她支起身子付钱。

　　“师傅，多少钱？”

　　前面没有回应。

　　“司机师傅？”

　　“五十。”司机的声音这才传来。

　　姜楠低头掏钱，反应了一下才发现不便宜。现在能活了，又得算计着钱过日子，这么看来，做一个将死之人也不是不无好处。

　　她将钱递到司机旁边，司机好像被什么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于是她就将钱放在了他的手边。总感觉司机的神情怪怪的，不过还好她已经安全到目的地了。

　　姜楠踏出出租车，暖阳洒在她皮肤上，不一会便晒得人浑身暖烘烘的。因为昨夜下了雨，并不会太热，地上和空气中还有点潮湿。

　　可是不论怎么说，能够再次亲身体会到户外的阳光已经令她格外满足了。

　　前几天她又联系了房主，说要续租。最后由于房子在她搬出去后还并没有遇到下一个租客，她又租回了原来的那间屋子。

　　虽然又旧又小，但是她总是觉得那里很温馨，就像是承载了自己过去所有的回忆一样，虽然其中也包括这一些不好的，但是到最后回头看，其实所有经历都不禁令人追溯。

　　掏出钥匙和熟悉的开锁手感之后，门打开了。

　　房间和她走前最后的样子一样，只不过已经少了之前的生活用品。房间因为长时间没有透风，感觉已经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了。

　　她径直走进卧室，只剩下立在墙角的一块床垫了。

　　于是她将床垫搬倒，解开外套，躺了上去。长时间住院的身体让她无时无刻不觉得好疲惫，眼皮沉重得很，几乎是倒头就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落日的血橘色的红光从窗帘的脚下渗透进房间里的地板上。姜楠走过去拉开带着灰尘味的窗帘，外面的景色如同世界末日了一半。晚霞将天空染成了一片血红，太阳像是一个猩红的瞳孔，正在注视着这座城市。

　　尽管告诉自己这应该是属于大自然的正常现象，但是姜楠心里还是不禁被这样的景象一惊。

　　这未免有点太红了吧……

　　姜楠忽然感觉眼角处染得有点刺痛。她揉了揉眼睛，进洗手间用温热的水抹了把脸。水滴从脸上留下，有些流进了眼睛里在微微睁开眼的时候模糊了视线。

　　就在她习惯性地伸手去够其实已经不存在的毛巾的时候，视线却被下水口的一似乎是在动的东西吸引了。

　　姜楠一顿，凑了过去。轻微有些生锈的银色下水器边上露出了一个黑色的叶子状的东西，随着最后水流，那片薄薄的东西像是有生命般在微微颤动。

　　迟疑片刻后，姜楠决定小心翼翼地轻轻拿起下水器。

　　将下水器挪开的那一瞬间，她看清了那是什么。那的确是一个有生命的东西，或者说是一个曾经有过生命的东西，因为她也不知道它是死的还是活的。那是一只黑色的蝴蝶。

　　可是机会转瞬即逝，那蝴蝶很快便随着最后几股水流被冲进了圆形的下水道里。

　　姜楠有些怕昆虫，但是却下意识地去捞，最后还是没有成功，眼睁睁地就看着那只蝴蝶消失在了黑色的洞口里。

　　真奇怪，屋子一直是处在封闭状态的，怎么会在下水口发现蝴蝶呢？难道是在之前蝴蝶就进来了？

　　姜楠又往那小小的黑洞里看了看，那黑洞又黑又深，跟洗手池底下可以看见的管道感觉并不通往同一个方向似的，感觉越看越觉得有些陷进去了。她觉得有些莫名的恐慌。

　　他说要她等待。一开始她以为没有什么会比等死还要糟糕的了，可是现在她渐渐不这么认为了。似乎比起死亡，未知的恐惧更能有将人吞噬的能力。她完全不知道现在自己是在等什么，等谁，会在什么时间出现，什么地点，以什么形式？

　　真是该死，竟然什么都没有解释就这么走了，真像一个爱用冷暴力的渣男。

　　回到客厅里，略微空荡的房间显得有些冷清，冰箱里没有任何东西。

　　她决定点个外卖。在手机上飞速下单了一家之前老吃的混沌之后将手机扔到了一遍，准备在书架上找本书看。

　　这是房东的书架。原房东很爱看书，但是说是家里书太多了放不下，于是出租的时候有一些干脆就留在这边给租客看。住院前的一段时间里她已经在看完了其中的一层，还剩下整整两层的书。

　　她扫过书脊上的书名，选了一本感兴趣的拿出来。

　　“你好。”

　　一个玩具般的机械声音从某个地方传来，吓了姜楠一大跳。书从手中跌到了地上。

　　还没等姜楠捡起地上的书，那个像复古的录音娃娃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像是卡住了一样一直在重复着：

　　“你好你好你好你好你好你好。”

　　姜楠四处探寻可能的声源，最终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目光落在了书架上一个存钱罐似的陶瓷兔子摆件上。

　　她从来没有注意到过这个摆件，更从来没有发现过着玩意竟然会出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楠总感觉音调像是哪里变了，这时，下一波“你好”再次袭来：

　　“你好你好你好你好好你好你好。”

　　的确是从这个兔子发出来的声音。

　　姜楠这才从僵硬的姿态中渐渐缓过神来。难道是自己不小心触碰到什么开关按钮了？

　　她凑近那个陶瓷兔子摆件，手探到后面和底部摸了摸，却没有发现这个摆件有任何类似于开关的凸起。更诡异的是，这个兔子摸上去像是实心的，且四周没有任何像音箱一样的出声孔。

　　就在这个时候，“啪嗒”一声，一个石头般实心、扎实的声音从地板传来。姜楠低头一看，是一个白色的东西。那是陶瓷兔子的一颗牙齿。

　　姜楠难以置信地观察着手中的陶瓷兔子，反应了两秒，随后立刻将其安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她看着那兔子嘴里残缺的半颗牙齿，随后目光渐渐上移，对上了那让姜楠感到在刹那间一股寒意蔓延上整个背部的，那双陶瓷兔子红色的眼睛。

　　猩红色的，像是鲜血的颜色。令姜楠不禁想到了刚才午睡起来看到的落日的那种难以置信的颜色。

　　那明明只是一个陶瓷摆件，她尝试这样告诉自己，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心里就是对那个再不同的摆件产生了某种警惕心理，就仿佛它下一刻就有可能吃人一般。

　　僵持半晌之后，姜楠一边低下身子捡那颗牙，一便盯着那个兔子，从始至终没有将视线从陶瓷兔子上移开，就仿佛下一刻它就有可能变身成恐怖游戏里的鬼。

　　姜楠一只手在地上摸了一会才找到那颗牙。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确认了这件事情的不对劲。因为……

　　她摸到的，是颗真牙。

　　一个近似于人类的，真牙。上面带着一丝黏腻。

　　那个陶瓷兔子依旧是冷冰冰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身体上反射着上了釉的陶瓷才有的特殊的光滑的亮光。

　　它的嘴部依旧呈咧开的姿态，是那种卡通兔子的笑容，姜楠却越来越觉得这个物件像是有了某种怪诞的人性了。

　　“叮咚……滴滴——”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的乐声响起了。

　　意识到可能是外卖来了让姜楠感觉到像是被从自己疯狂的幻想中拯救，且将她拽回到了现实生活的安全感。

　　可是这是在她意识到门铃的声音也变了之前的片刻自我安慰。

　　门铃现在还没有停。

　　这个房子的门铃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

　　一直以来都应该是两声简短、快速的“叮咚”。

　　而现在的门铃却是一段悠扬的旋律，像是小孩玩具，又或者洒水车会发出的那种人人都并不陌生的欢快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