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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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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池分男汤女汤,中间以公共区域连通。
傅悠悠快速穿过更衣室和女汤,一眼看到顾汲问披着浴巾坐在公共区域的汗蒸间里。
她推开门,屋内带着水汽的热浪很快将她包裹,潮热中隐约可以嗅到酒味。
顾汲问仰头喝一口手里的威士忌,抬眼看她,“你真是一个很称职的保镖。”
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因为周遭缭绕的雾气,顾汲问的眼神似乎比平时柔和许多,还带了几分颓废。
看着这样的眼神,同样遭遇过父亲突然离世的傅悠悠心里一瞬柔软。
但很快她就清醒起来。
不管怎么说,他仍是三年前案子的最大嫌疑人。
而且很有可能是前天弄晕她的那个私闯者。
傅悠悠想起自己的来意,稳下心神,向他走过去。
“嗯,我得确保您的安全。”她走到他旁边站定,视线落在他左手上。
手套摘掉,他左手搭在大理石坐板上,只能看到手背,上面皮肤光洁没有任何结痂或伤口,甚至因为常年避光,比手腕皮肤还更白皙一些。
“别一直看着,想坐就坐吧。这里很安全,不用你站岗。”顾汲问误以为她盯着坐板,抬手拍拍身侧位置,又晃了晃手里喝到一半的威士忌,“外面酒柜有酒,想喝可以去拿。”
“不必了顾总,工作中不能喝酒。”傅悠悠站着没动。
剧本杀互动一结束,她就换回了方便行动的T恤短裤,这会儿棉质衣料被水汽一蒸,湿哒哒沾在身上,要坐下实在不怎么舒服。
“那可以陪我坐会儿吗?”浓重水雾中,顾汲问的眼神让傅悠悠很难拒绝,最终还是在他旁边坐下。
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顾汲问一口一口喝着手里的酒,傅悠悠则透过对面的玻璃墙默默看着外面的夜空。
这面单向玻璃墙嵌在院墙中,汗蒸间的人能透过玻璃看到中央花园的小路和植被,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
夜空下,中央花园静逸而神秘,傅悠悠看得有些出神。
直到身旁的顾汲问突然发问:“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你都听到了,对吧。”
她有些慌乱,回头看向顾汲问,见他视线也投向玻璃幕墙外的夜空,酒精作用下他的眼神有些迷蒙,并没有发怒或者质问她的意思。
傅悠悠定了定神,点头承认:“嗯,抱歉。”
“在真相查明以前,先不要对其他人说。”
没有愤怒,也没有威胁,顾汲问只是苦笑着嘱了一句,将瓶中的酒饮尽,抬起左手擦了一下嘴角。
手落下的一瞬间,傅悠悠终于看到他掌心的伤痕。
不是她在慌乱中留下的抓痕,而是细密如织的线痕。
准确的说,是伤口痊愈后泛白的痕迹,一道道如细线交错,像一张绝望的网。
是自伤的痕迹。
顾汲问手套下遮掩的竟然是这样的痕迹!
傅悠悠突然觉得此刻的他像一只脱去外壳的蜗牛,脆弱得一塌糊涂。
把淡漠冷血的顾汲问比作脱了壳的蜗牛,她一定是疯了。
那就干脆疯得再彻底一点。
凭借某种或许是错觉的直觉,她直接将话题引向三年前的旧案:“顾总,晚餐时大家提起的那个案子,你作为嫌疑人被警方调查过?”
顾汲问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前那件事,愣怔片刻,点了点头:“嗯。”
拳头攥起又松开,她将心里盘恒已久的疑问直接问出了口:“我很想知道,当时警方将你列为嫌疑人到底是因为什么?”
即便是与死者有利益关系,人不在案发游轮上,也不应该被警方怀疑。
她正是因为这一点怀疑警方掌握了他买凶的证据。
没有犹豫,也没有反问她的目的,顾汲问直接开口道:“因为原本要去参加那场游轮拍卖会的人是我,房间预订人也是我。”
他说着,垂下眸子,眼睛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只是因为一些事情,我不得不在登船前临时将这件事委托给了合伙人。这在警方看来,确实有买凶杀人的嫌疑。”
所以她本不必死在那间颠簸于海浪中的客房……
傅悠悠愣了一下,心底涌出莫名情绪。
“所以警方为什么又排除掉你的嫌疑?”
“他们在我这里没有查到可疑的资金流水,而且我临时改变登船计划是因为祖父秘书突然联系我说祖父病重。”
傅悠悠了然点头:“这件事是你提前无法预测的,所以排除了你的嫌疑。”
顾汲问苦笑着点头,“如果能够提前预测,我怎么也不会让蒋饶姐登上那艘游轮。”
这一刻,傅悠悠突然看清了他晦暗眸子中的神色。
不是计划得逞的得意,不是逃过一劫的庆幸。
而是内疚。
是如泥沼般不断吞噬自我的反复怀疑与假设。
“我应该想到的,如果祖父真的病危,怎么会是秘书而不是裴医生联系我呢?”
“那个凶手原本的目标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我,什么偷窃珠宝都是幌子。那晚死掉的人,本应该是我……”
顾汲问将头埋得很低,断断续续地低喃。
这种令人窒息的情绪,傅悠悠太熟悉了,熟悉到一眼就能判断真假。
顾汲问的眼神与表情不是装的,他是真真切切认为三年前死掉的应该是自己,并因此在自责的沼泽中挣扎至今。
就在这一瞬间,傅悠悠放下了对他的所有怀疑。
当年警察或许也是因为他这份无解的内疚,才真正排除了他的嫌疑。她突然想。
傅悠悠不忍再看他这种状态,起身扶他:“时间不早了,顾总,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顾汲问视线有些模糊,抬头的瞬间竟恍惚看到三年前去世的合伙人蒋饶在俯身看着他。
手中的空酒瓶哐啷一声落在坐板上,他紧紧抓住面前人的双手,将头埋在对方肩头。
傅悠悠没料到他会突然靠近,想伸手推开,却听他在耳边低喃:“蒋饶姐,对不起……”
紧接着,一股温热在她的肩膀洇开。
那个不苟言笑的顾汲问竟然伏在她肩头哭了。
傅悠悠心意微动,想推开他的手慢慢落回到他背上。
“要道歉的不是你,而是凶手。”
顾汲问刚才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加上酒意上头,将傅悠悠认错。
这会儿听到她说话的声音,瞬间清醒过来。
他一向自律,很少借酒消愁。
这次接到裴医生的电话,实在心乱,才拿了瓶威士忌喝。
没想到竟然借着酒意找保镖倒起黑泥,甚至昏了头借人家肩膀来靠。
这跟发酒疯xing骚扰下属的油腻领导有什么区别……
他一边懊恼,一边祈祷对方不要误会他别有用心。
恰在这时,耳侧响起傅悠悠的声音:“真是见鬼了。”
终究还是被误会了。
他噌地松开傅悠悠,尴尬道歉:“抱歉,我——”
“不是说你。”傅悠悠眼睛盯着汗蒸室的单向玻璃墙,“是真的见鬼了。”
顾汲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白袍及地长发遮脸的身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