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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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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汲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个身影从窗外一闪而过。
白袍及地,长发遮脸。这身影跟傅悠悠晚餐时编的鬼魂一模一样。
这件事过于言出法随,傅悠悠甚至怀疑是自己太过疲劳出现了幻觉。
“你也看到了吗,顾总?”
顾汲问这回酒彻底醒了:“嗯,好没有新意的鬼。”
确认并非幻觉,傅悠悠立刻飞身去追。
她冲出温泉馆,利落地翻上院墙,四下张望。
夜色平静,再看不到那个“鬼影”。
“别找了,那‘鬼影’速度很快。”顾汲问也追了过来。
傅悠悠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景。
确实那鬼影移动的速度比正常人走路的速度快出许多,更瘆人的是,她没有在那白袍之下看到双腿交替的动作。
也就是说,它以超乎常人的速度直接飘过他们眼前。
“没想到,你前天看到的私闯者真长这样,我以为你是瞎编的。”顾汲问蹙眉。
傅悠悠:“……”她确实是瞎编的,但一时很难跟他解释清楚。
或者说她自己也根本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多事情纠缠到了一起,理不出头绪。
三年前案子最大的嫌疑人顾汲问似乎没有了嫌疑;私闯者线索随着他手心伤痕的显露也断掉了;现在又多出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鬼影”。
她最后看了一眼鬼影“飘”去的方向。
那条路通往岛东的海边沙滩。
“你说这世界上真的会有鬼吗?”她跳下院墙,拍拍手心的灰。
顾汲问:“你觉得呢?”
“说不清,但我希望有。这样或许我还能再见到那些我想见的人。”傅悠悠说着抚了抚胸口。
顾汲问点头:“我也希望如此。因为人心比鬼可怕百倍。”
正说着,手机响起,是傅悠悠的来电铃声。
只是这铃声是从顾汲问脚边草丛里传来的。
她这才想起,刚才追那鬼影追得太急,匆忙中似乎有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原来是她的手机。
顾汲问将手机捡起,递还给她。
傅悠悠道着谢接过,指尖轻轻从他手心划过。
不知为何,顾汲问脑海中蓦地浮现刚才剧本杀里阿沥背过的柳氏四招:第一招触其肌肤……
微痒带着一点温热从手心一路传到心脏,他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揉了揉手心。
刚才他无意间瞥见来电显示写着“好乖”,照片里是一个带着头盔、骑在重型机车上的长腿男人,姿态很酷,是女生们会喜欢的类型。
是男朋友吗?
没来由的,他心里泛起一阵烦躁。
“嗯嗯,一切平安。对了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一会我短信发给你。”
傅悠悠瞥了一眼顾汲问,很快电话挂断。
来电人是她的邻居兼学姐郝乖。
出发前她曾拜托她每天晚上给她打一个电话,如果没接说明她可能已经遇险,就尽快联系警察。
没想到她第一晚打来电话就被顾汲问看到了。
不过好在顾汲问并没有多问,两人各自想着心事返回了住处。
早上三点半,傅悠悠被敲门声吵醒。
她打着哈欠,推开房门,只见顾汲问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口了。
“该出发了。”
“出发?出什么发?”傅悠悠睡得有些懵。
“今天早上第一个项目是要早起去东南角沙滩看日出,昨晚说过的。”顾汲问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约好三点五十集合,你还有十五分钟的准备时间。”
“不去。”傅悠悠房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
顾汲问站在门口没动,就好像知道她很快就会改变主意。
果然几秒钟后,房门被再次打开。
“还是去吧。”傅悠悠叹了口气,“等我十分钟。”
昨天晚上看到的鬼影就是往东“飘”过去的,而且东南角沙滩是碧竹岛唯一一处沙滩,很有可能就是前天那个私闯者的上岛地点。
她得去看看。
仲夏的凌晨不冷,傅悠悠套上薄运动服,跑进卫生间,简单扎个马尾,用冷水洗了把脸,胡乱擦了一下,发梢还带着水珠就冲出了房门,“出发吧。”
顾汲问看了她一眼,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擦擦头发上的水。”
冰山老板突然“阿沥化”,傅悠悠有点不适应,但还是道了谢接过纸巾。
半小时后,一行人来到了岛东头的观景台上。
与傅悠悠和顾汲问一起的,还有方晚栀、胡翊风、池易和蓝少杰。
何美在群里请了假,说自己昨晚玩到太晚实在起不来。
这次开车的是方晚栀,她驾车蛮稳,转弯都很平缓,顾汲问只是下车的时候脸色有点苍白,并没有像前一天那样难受干呕。
坐下没一会儿,天海相接的地方冒出一点紫红。
海面在朝霞的映衬下,更加沉黑肃穆。
傅悠悠看着如墨翻涌的海浪,耳边潮声起伏,她忽然有种随着海面漂浮的错觉。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她一个。
“这里很像凌晨空荡荡的轮船甲板。”坐在她旁边的蓝少杰望着天边有些出神。
傅悠悠眼神从海面收回来,侧眸看他,“是吗?我没坐过游轮。蓝先生之前在拍卖行工作的时候,时常可以坐游轮吧?”
蓝少杰愣了一下,转头看她。
她的笑很自然,眼神清澈得能望到眼底。
刚才感受到的那束犀利的试探眼神,应该是错觉吧。
在心里自嘲片刻,他放松下来,点了点头:“对。”
“那后来为什么不干了呢——”
话没说完,旁边传来方晚栀的欢呼声。
“快看,太阳出来了。”
气氛躁动起来,傅悠悠的话被淹没在人声里。
天边出现了一个亮红的点,新鲜的阳光一落到海面上便打碎成无数鎏光。
大自然的造物总是质朴却又宏大,很难想象如此震撼的画面,每天都会在这里重演。
傅悠悠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有钱人会费这么大事跑来这孤岛度假了。
很快,点变成半圆,最后是一整个圆圆的红日,像一颗璀璨宝石,挂在海面上。
“傅助理,能麻烦你帮我拍张照片吗?”蓝少杰问。
“没问题。”她从他手里拿过手机。
蓝少杰走到观景台边上,对着镜头比了个“耶”,朝阳把他半张脸映得发红。
“日出日落”这样的词汇已经很久没有在顾汲问生活里出现过了。
少年时,他看过不少次日出。
每个压抑、不安、彷徨的失眠夜,他都会在老宅落地窗前枯坐到天亮。
可惜,孤独的少年不懂得欣赏,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每次回过神天已经大亮了。
再后来,蒋饶姐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她像极了他早夭的姐姐,温暖坚定,像一束朝霞。
他循着那束光重拾勇气彻底从顾家独立,老宅的阴霾渐渐被抛到脑后,像太阳抛下地平线那样决绝……
那时的他误以为自己的人生也终于迎来了一场盛大日出。
直到三年前那件事重新把他拉回无尽的黑暗……
他眺着天边,想起三年前那个黎明。
他倚在病床上,带着沉睡几十天后重新苏醒的昏沉,几个小时一动不动盯着窗外。太阳一点一点从地平线爬出来,像一个无声的金色幽灵。
那天的阳光也像现在这样暖吗?
他说不上来。
Vip病房内中央空调一直维持着最适宜的温度,他却像坠入了无光的冰窟,全身都是冷的,从身体到灵魂。
从那天起,他的人生完全切换了轨道:接受祖父安排进入公司,背上降落伞的名头,剔除异己,亲自审查公司财务流水,挖出足以送那两人进监狱的证据……
他沉在愤怒里,再无心顾及其他。
曾经的梦与愿、挣扎与彷徨,统统被他放进日出里烧成了灰,封存进永远不会结束的黎明。
就快要结束了,他闭了眼,平息着如海潮般翻涌的情绪。
再睁眼时,他看到护栏前的傅悠悠。
她刚帮蓝少杰拍完照,正笑着递还手机。
她笑起来眉眼与蒋饶姐很像,每次看到她笑都会让他幻视故人,甚至昨天在汗蒸间还将她认错。
她侧面对着他,整个人都浸在微红的光线中,饱满的额头,小巧的鼻尖,还有……柔软的指尖。将手机放在蓝少杰手里,她被阳光染得微红的指尖从他手心略过。
微凉、柔软。
昨晚手心里难消的痒再次出现。
沉默几秒,他起身向她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