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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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怕的是，出现异常的不仅仅是夏祝融一个，其他重要的，甚至是日常中繁琐的职业也在这无声中崩坏。
从复眼全景相机和双轴光电转台传送至研究所的实时传播可以看出，现在北京，乃至整个地球，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因为这个所谓的“固亚体”而发生变化。
比方说成百上千的摄像传播中，有这样一个环卫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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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凌晨四点就醒了，像过去三十年里的每一天一样。
他的生物钟永远比闹钟还准。
他窸窸窣窣地穿好那身橙黄色的工服，小心翼翼地挪到床沿，脚尖探着拖鞋，怕吵醒旁边还在熟睡的老伴。
厨房的锅里，照例温着小米粥和馒头。
他囫囵吃了几口，但馒头味道似乎有点淡，也许是老伴忘了放盐，他没多想。
推开吱呀作响的单元门，一股熟悉的，属于凌晨的清冷空气扑面而来。
但今天，老周在门口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又疑惑地皱了下眉头。
空气……好像有点“浊”？
不是雾霾那种呛人的颗粒感，也不是湿度大的黏腻。
就是一种说不出的……阻力？像吸入了一口极其稀薄，凉丝丝的胶质，沉甸甸地坠进肺里，让人莫名有点发闷。
他抬头看了看黑黢黢的天空，几颗残星模糊不清，路灯的光晕边缘，也好像毛茸茸的，不如往常利落。
“真是老了，气管毛病多了。”老周嘟囔一句，把这怪异的感觉归咎于自己不再年轻的身体。
他骑上那辆三轮环卫车，驶向了他负责的那条街——东城区一片不算最繁华，但总是干干净净的老街。
扫帚接触地面的第一下，老周就觉得不对劲。
往常唰唰的、清脆的扫地声，今天变得有点……闷。
像是扫帚头上裹了一层看不见的膜，摩擦地面的声音被吸走了不少。
而且，灰尘变得特别“缠人”。
以前一扫，灰尘蓬起，然后落下，大部分能被扫走。
今天这些细小的尘埃，却像是有了粘性，在空中飘得格外缓慢，落下后也更容易粘结成一小团一小团的，需要用扫帚尖特意去拨弄才能弄走。
路灯下，他能看到那些被扫起的尘埃，似乎泛着一种极不正常的、统一的灰调，不像平时那样五颜六色（虽然都是脏，但脏和脏也有区别）。
他弯下腰，想看看是不是洒水车刚过，地面还有点潮。
手指蹭过柏油路面，干干的。
但指尖却传来一种奇怪的……滑腻感。
不是油污，也不是水汽，就是一种极其细微的，让人皮肤发麻的腻滑，好像路面刚刚被某种看不见的，极其细腻的灰浆涂抹过一遍。
老周直起身，心里那股别扭劲更重了。
他干这行太久了，久到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这条街的“脾气”。
今天，这条街的“脾气”变了，变得陌生而阴沉。
他开始清理街角的垃圾桶。
刚打开桶盖，一股比平时浓烈十倍的、难以形容的腐臭味就冲了出来，呛得他连连后退。
那不是普通垃圾发酵的酸臭，也不是食物腐烂的馊臭。
那味道更……原始，更恶心。
像一大堆腐烂的肉混合了生锈的铁片，又掺进了某种冰冷的，无机质的尘埃味。
老周强忍着反胃，探头往里看。
垃圾桶底部，各种塑料袋、果皮、废纸浆糊在一起，颜色却透着一股诡异的统一——一种肮脏的、发暗的灰色。
它们不再像独立的垃圾，而更像……融合成了一滩巨大的、正在缓慢蠕动、散发恶臭的灰色浆糊。
他甚至看到一些没喝完的奶茶杯和酸奶盒，里面的液体也变成了粘稠的灰浆，正慢慢地从吸管口“吐”出来。
老周伸手猛地盖上桶盖，感觉胃里翻腾得厉害。
他扶着车把喘气，觉得今天这活真是邪门到家了。
天光渐渐亮起，但并没有带来往常那种清晰感。
天空是一种均匀的、令人压抑的灰白色，像一块脏了的、无边无际的塑料布盖在城市上空。
阳光努力地想穿透下来，却被过滤得软弱无力，照在街道上，非但不能带来温暖和明亮，反而让一切物体的阴影都显得格外模糊和……粘稠。
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老周低着头，努力专注于扫地，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捕捉到了异常。
那些赶着早班的男男女女，脚步似乎比平时更沉，更拖沓。
他们的脸色在灰白的天光下，普遍显得很差，一种缺乏血色的、泛着灰调的疲惫。
不是没睡醒的那种困倦，而更像是一种……生命力被悄悄抽走的黯淡。
有好几个人边走边揉着眼睛，或者捂着嘴轻声咳嗽，咳声干涩，好像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
老周甚至看到一位穿着西装、步履匆匆的年轻白领，突然在路边停下，扶着树干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脸色更加灰败。
他直起身，眼神空洞地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然后继续往前走，好像刚才只是被一阵恶心短暂地袭击了一下。
这一切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对劲。
老周的清扫工作变得异常艰难。
不是垃圾变多了，而是它们变得难以处理。
那些粘结成团的灰尘很难扫进簸箕，塑料瓶和纸屑上仿佛也沾着那层看不见的滑腻物，抓在手里的感觉让人极不舒服。
就连落叶也失去了干脆的触感，变得软塌塌、湿漉漉的，即使它们明明是干的。
中午休息时，他坐在路边长椅上吃老伴准备的饭盒。
红烧肉看起来颜色发暗，青菜也蔫蔫的，失了翠色。
吃起来，味道也好像蒙了一层灰，味同嚼蜡。
他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到了下午，他被派去协助清理一段堵塞的下水道。
井盖掀开，那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腐烂和金属锈蚀的恶臭猛地涌出，比垃圾桶里的味道浓烈百倍，几乎形成实质。
几个年轻的同事当场就吐了。
老周忍着恶心，和其他人一起用长杆疏通。
捞上来的东西，让见多了脏污的老周也头皮发麻——那不仅仅是淤泥和垃圾。
里面混杂着大量灰白色的、类似真菌菌丝又类似腐烂肉丝的絮状物，它们缠绕着各种垃圾，像一团团巨大的，肮脏的灰色蜘蛛网。
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坚硬的灰色颗粒，像是某种……结晶。
混杂在淤泥里，闪着不祥的，暗淡的光。
最让他心里发毛的是，当清理杆搅动那些淤泥和絮状物时，他仿佛感觉到井口深处传来一种极其微弱的……吸力。
还有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泡沫在缓慢破裂的咕噜声。
好像这下水道连接的已经不是城市的排污系统，而是某个巨大的，正在消化和蠕动的……胃袋。
干完这活，老周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沾满了那股洗不掉的怪味。
下班回家的路上，他感觉格外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面的。
他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看着灰白天空下沉默的楼房，看着自己扫了一整天却仿佛永远也扫不干净的地面。
一种巨大的，莫名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慢慢淹没了这个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环卫工人。
他不懂什么粒子，什么维度，什么克苏鲁。
他不知道“固亚体”这个词。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坏了。
不是哪件东西坏了，是这整个世界，这他生活了一辈子、打扫了一辈子的城市，从最基础、最细微的地方，正在悄悄地、无可挽回地坏掉。
它变得灰暗，粘稠，陌生，散发着死亡和腐烂的气息。
他回到家里，老伴迎上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嫌弃地皱了皱眉：“哟，老周，你今天掏大粪去啦？这么臭？”
老张张了张嘴，想说说今天的邪门事，说说那奇怪的灰尘、垃圾桶、下水道，还有那些人灰败的脸。
但他看着老伴同样带着些许疲惫和灰调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什么呢，怎么说呢？
他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哑声说：“没事……冲个澡就好了。”
热水从花洒淋下，流过他的皮肤。
老周闭着眼，却总觉得那水流也带着一种奇怪的滑腻感，冲了半天，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似乎还萦绕在鼻端，怎么也冲不掉。
他抬起头，浴室朦胧的镜子里，映出他苍老而焦虑的脸。
还有那从水龙头里不断流出的、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灰白的水流。
老周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有些东西，就像这变了质的世界一样，再也回不去了。
而他这把老骨头，和他那把用了多年的扫帚，恐怕什么也扫不干净，什么也阻止不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