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失恋后看到前男友上了新闻联播》走在灵山路上的小蚂蚁

13、你信不信？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低鸣和窗外隐约的车流声。

　　盛潇然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泛白，冰凉的触感从指腹蔓延开来，轻轻将杯子放下，瓷器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叩”的一声轻响。

　　她抬起头，目光迎上程远。

　　“程总，”她的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稳，“可以请您具体说明一下，是哪个方面，让您觉得我不合适吗？”

　　程远沉默了片刻，那沉默像无形的压力弥漫在空气里。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抱歉，我也很遗憾。刚刚，我看到了你用的药……信必可都宝，咳嗽变异性哮喘，肺炎的常见后遗症之一。”

　　他精准地说出了药名和诊断，语气是医生般的冷静，却让盛潇然心头一刺。“虽然持续用药后症状不明显，但肺功能受损确实需要长时间的调养，至少在半年到一年内，需要规律、健康的生活作息。”

　　果然是这个，刚才隐隐有猜测的潇然有种靴子落地的感觉，她已经知道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时，便听到他缓缓道，

　　“《惊蛰》项目的强度，和你之前经历过的任何工作都不同，项目即将进入执行期，意味着高频次的加班、作息严重不规律、以及需要持续承受高强度的精神压力。这样的长期消耗，势必会给你还没调养好的身体带来持续的损伤，最后发展成双输的局面。”

　　他越说越慢，仿佛每句话都说得艰难，“所以……我建议你像那位师兄一样，目前仅作为我们的外部顾问参与项目。或许可以等……一年后调养好了身体再考虑是否加入。”

　　“一年后？”这次倒是反射弧最长的老张先坐不住了，他皱着眉，语气实在，“一年后，核心的文案框架和世界观早就定型了，那时候再加入，黄花菜都凉了。小盛老师，你自己怎么看？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潇然安静地听着，再开口时，唇边已浮现带着一丝火气的嘲讽：“以我对程总的了解，既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完成了他的‘风险评估’，那么即便这个决定在别人看来不合情理，想必他也不会再做更改了。”

　　无论有多少需要考虑的变量和参数，只要他完成了自己的运算过程做出了决定，哪怕这个决定会让他自己付出惨痛的代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完成。这样的时刻，她十年前就经历过了，还有必要去浪费时间争执辩驳？

　　杨光和赵晖都有些意外，就这样？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转瞬即逝，一下都不再争取就彻底放弃了？

　　潇然目光扫过程远有些尴尬的神色，最终落到三人愕然观望的表情上，“虽然我一开始是程总内推来的，但鉴于我们之间存在影响到他客观判断的私人交情，导致他意见变化，前后不一。为求公平公正，能否请擎火公司在此次用人决策上，遵循‘回避原则’？”

　　“回避原则”四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让四人都愣了一下。

　　“基于回避原则，我的专业能力、对项目的理解、以及健康状况能否胜任这份工作，应该由赵总、杨总、张总三位，基于客观事实和对项目需求的匹配度进行综合评估。而不是由程总基于个人的、或许掺杂了私人感情的判断，来单独决定我的去留。
　　擎火一直是业内标杆，在用人决策上应该也是讲究民主和基本规则的吧？”

　　沉默在包厢里蔓延。赵晖轻咳一声，率先从这场突如其来的规则博弈中反应过来，“当然，我们公司一直奉行的是民主集中制，讲究科学决策。但是潇然你也了解程总的，”他话锋一转，带着点无奈的笑意看向程远，“说别人或许会因为私人交情影响判断我信，但是他嘛……

　　杨光也反应过来了，眼神发光地道“对啊，说私人交情能超过老程的理性判断，就是我们也不敢说这个话啊，要不，小盛老师你举例让我们看看有没有说服力？”

　　潇然：“……”

　　为了争取这份工作，有没有必要把多年前的隐私抖露给今天才认识的三个陌生人？正犹豫中，忽听旁边的程远沉声道，“不用举例，我承认应该回避。”

　　他干脆利落地站起身，目光一一扫过三位合伙人，语气平淡无波，“你们做决定就好，我相信你们的判断。”说完转身径直走出了包厢。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也带走了某种无形的压力。包厢内剩下的四人，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凝滞。

　　这场捍卫工作权力的战斗顶多只是有了一丝曙光，还远远没有胜利的影子。

　　刚刚被她用规则将了一军的程远看似退让，实则将难题抛回给了她，看上去他有十足的信心，那来自长期合作伙伴之间牢不可摧的了解和信任。这场硬仗，接下来更难打。

　　盛潇然收回看着程远关门的目光，看向眼前三双神情各异、但同样炯炯发亮的眼睛。

　　“三位都是程总最亲密的战友，想必比我更了解他。那么，我想请教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她的目光依次掠过赵晖、杨光，最后停在老张脸上。

　　“擎火创立至今，无论是初创期的筚路蓝缕，还是《山海》攻坚奋战时，程总可曾因为任何一位成员可能存在的健康风险——比如长期熬夜可能诱发的心脑血管隐患，或者像张总您这样久坐可能会加重的腰椎问题——而在一开始，就彻底否决其参与项目的资格，并直接建议对方‘休养一年，好了再来’？”

　　问题抛出，包厢内陷入了另一种沉默。

　　当然没有。程远会强制大家休息，会安排体检，会在项目间隙催促他们度假，甚至会因为某个程序员连续加班太久而发火。但他的解决方案永远是“如何优化流程、调配资源来保障健康与项目并行”，是“管理风险”，而非“清除风险源”。这种因“可能”而“彻底拒绝”的模式，在他的决策库里确实不常见。

　　“对公司的员工，如果他一直是这样决策的，那公司里只怕现在剩不下几个人了，甚至包括他自己都要被自己开除，对不对？”

　　三人：……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杨光嘴角微抽，这个画面光是想想就非常有喜感。

　　赵晖沉吟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由于同样的情况下远哥的处理方式截然不同，证明他的确是受了私人感情的干扰，这个判断并不客观？”

　　潇然诚挚地看向赵晖的眼睛，“咳嗽变异性哮喘是新冠肺炎后的一种常见症状，只要坚持遵医嘱服药，定期复查，不会对工作和生活造成任何影响。只要你们相信我作为一个成年人可以管理自己的健康和工作，就能很简单地得出比程总更理性的判断。

　　我知道，你们很信任他的判断，其实我……对他的信任比你们更早，也更深厚。”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转而向杨光笑道，“想不想听程总小时候的糗事？”

　　杨光嘴角一斜，用“这还用问？”的表情回答她。

　　“那你们先保证出去后不告诉他。要是知道他中二的一面被我泄露，肯定更不想让我进公司了。”潇然神色慎重。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好吧，那我可说了。有一次，我们一起出校门买东西回去晚了，他说学校有一段围墙可以翻到活动室的屋顶再跳下去，我那时候比他矮很多，非常怀疑是不是真的可行，但他坚持说自己测算好了，我绝对可以跳过那段距离落到屋顶。我一直都无条件信任他的，他这么说，我就闭眼跳了，你们猜怎么样？”

　　老张一脸同情，“你肯定摔得很惨吧？”

　　“……猜对了，我的头摔破了，这里还留下了疤。”潇然指了指右眉边沿处，“他被罚的更惨，被他妈妈罚没收游戏机三个月，扣除半年的零花钱。每天回家还要先面壁思过半小时才可以吃饭。”

　　“从那以后他对我的事就格外警惕，再也不敢带我去冒险了。青少年时期的相处模式定了型就很难再更改，他已经习惯了当我是没有长大的小妹妹，这种行为模式没有变过，但……我们已经十年没见了。”

　　房间门打开，这漫长的午餐终于结束了，四个人鱼贯走出饭店。看着站在门口等待的程远投来询问的眼神，杨光 “啧”了一声，没说什么就走了过去。

　　老张走过来拍拍他肩膀，“远啊，自己家的妹妹不是在眼前看着更放心一些吗？咱就是看待亲人也得以发展的眼光啊，人都是会成长的……”

　　程远刚被“妹妹”两字惊到，老张已经走了过去，眼前只剩一个赵晖可以正常对话。

　　“怎么回事？到底什么结果？”

　　“远哥，我们投票了，3票通过，盛小姐的确是现在最合适的文案人选。”难得看到他吃惊的神色，那两个家伙走那么快绝对亏大了！赵晖肚中暗笑，快步跟上了前面两人。

　　程远无奈地看向走在最后的潇然，忍不住心中的惊讶和好奇，“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潇然昂首看向他，嘴角弧度一点点翘起，神色愉悦地像只刚偷了鱼的猫，“我编了一个故事，他们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