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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动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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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喝了很多酒。
很多。
透明的液体盛在很小的一盅里,他眼神发直,盯着那点微微晃动的涟漪,细碎的,摇晃着头顶的白光。抬头,那种千禧年代流行的土奢风格的欧式装潢,上面嵌着数不清的廉价水钻,李云望着它们发呆。
“……所以说啊你可以把这当做一种民间习俗……哎,小李?你这是怎么了?喝多了?”
李云缓慢地眨眼,他感觉有只手摸到了自己的肩膀,紧接着有热气扑近,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李云终于聚起点精神,低下头去看张召忠。
——本该坐在圆桌对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自己身边,膝盖抵着膝盖,肩膀蹭着肩膀。
一脸横肉陡然放大,李云盯着张召忠看了两秒,随后没忍住,猛地站起身跑到垃圾桶旁吐了起来。
呕吐带来的清明不过一瞬,站起身的那刻李云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扶着墙站了一会,才脑袋沉重地跌回了座位。
一旁的张召忠递给李云一瓶拧开的水。
眼镜有点脏了,李云摘下来用纸巾擦着,等擦完,张召忠依旧举着那瓶水。
李云只好接过。
仰头喝下一口,放下水,感觉清醒了一些。
他避开“不是所有不出名的小宗教都是邪教”的话题,开口:“何凡……”
声音绵软无力,听起来仿若撒娇,李云按着太阳穴,压着嗓子重新开口:“我是说何凡家里信教,她是被逼死的。”
“逼?我都说了,现在的小孩抗压能力差……”
“信教!信教!我是说她家信教!”李云终于没忍住,酒精麻痹了平时的谨小慎微,他宣泄着这几日的情绪。可又在吼完的下一秒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安静的仿佛刚才开口的并不是他。
张召忠干笑几声,“我不也说了,官方对于民间信仰是默认态度,虽然不鼓励但是也并不反对……”
李云在大脑里搜不到有关这方面的官方态度,只是隐约记得什么某某功在当年人人喊打的事实,他觉得张召忠说得不对,又不知该怎么反驳,毕竟何凡的死谁也不能保证就是和那个宗教有关。
不如说,只有李云一个人执拗地认为二者之间有着联系。
他又突兀地想到了周子阳,哪个正规的宗教会让一个小孩,一个小男孩,穿着短裙,去给他有病的妹妹当“容器”,而那容器又是什么意思?有病就去治,这里治不了就去那里,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太乱了,这一切都太乱了,他当年可以十天刷完大半本吉米多维奇,但他没办法理清他所遭遇的一切。李云茫然,无助,昏沉的大脑隔绝了他的大半意识,丧失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聪明头脑,他只能徒劳的、无用的,不断重复“何凡是被逼死的……逼死的……”
声音越来越小,眼皮越来越重,他看着面露微笑的张召忠,视线在他身上停留,那种暧昧的,黏糊的视线。
李云皱眉,他晃晃脑袋,手伸进裤兜想要起身:“我去洗手间……”
手腕一把被捏住,随后一寸寸移到手心,张召忠也跟着站起,贴着李云的身子,“我送你吧?”
李云剧烈挣扎起来,疯了一样拔腿就往门口跑去,可他在开门的那刻却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住了。
锁住了?!
各种可能在头脑闪过,李云来不及细想,他捏紧裤兜里的手机,用指纹解锁后按照记忆中的顺序打开通讯录,尽量点了个屏幕上方的号码——大概率是奶奶,最差也可以是孟盛宇。
可一旁的张召忠哪肯给他时间,他一把扭住李云细瘦的手腕,绞在背后将人顶到了桌子上,欺身而下,由于身高差距他甚至要踮起脚。
张召忠没忍住用手掐了一把李云的腰,啧啧两声,赞叹:“不错啊。”
察觉到手正沿着侧腰往下移动,李云也不管兜里的手机拨给了谁拨通了没有,他仰起脖子大喊:“如月楼!我在如月楼!救——”
后面的字还未说完,手机就被夺走,李云没来及挣扎就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走,他没有了一丁点力气,脑袋更加沉重,无可抵挡的睡意袭来。
察觉到自己的臀部被身后的人拍了拍,可甚至来不及产生反胃的感觉,他就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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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刺骨的冷。
李云是被冻醒的。
他睁开眼,看见了家里浴室的灯,他低头,自己浑身赤裸,正泡在浴缸中,里面的水已经凉透了。
“醒了。”比水温更加冰冷的声音在李云身后响起,“我还以为你要死在水里。”
李云缓缓回头,看见靠着墙的孟盛宇,他嘴里咬着一根烟,但没有点燃,但在李云回头看来的时候,孟盛宇掏出打火机点着了。
吐出一口烟,往前走几步,孟盛宇蹲下来,用没有拿烟的那只手撩起李云的头发揪住,扯着他的头后仰。“你知道么,我刚才在想,等你什么时候开始死了,我就什么时候把这根烟点燃,等它抽干净的时候,你就彻底死了。”
“嗯?怎么样?”
李云想不起前因后果,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冷,除此之外还有痛,浑身肌肉都在酸痛。摇了摇头,李云声音嘶哑,语气缓慢:“我不知——”
一个“道”字还未出口,他就被孟盛宇一把扯着头发撞到了贴满了白瓷的墙上,碳酸钙碰撞石英砂,发出“咚”的响声。
声音是空洞的,疼痛也是可以忍受的。
“我在家里一直等你,一直一直在等你!一直!”
“可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什么!”孟盛宇在李云耳边怒吼,“我他妈看见你被人压在身下*!你像一个婊子张着腿任人*!”
下一秒,李云被孟盛宇按进了水里,那些让他感到茫然的声音就远去了。
他想想起来,却又害怕想起来,事实上他什么也想不起。他赴约,喝酒,喝很多酒,问话,问得不到答案的话,问那些哪怕知道答案自己也无能为力的话,然后他喝了张召忠递过来的水……水,水!
李云扭动起身体,他挣扎着,反手抓紧孟盛宇的手臂,他想说话,想求饶,好冷,实在是太冷了,他一开口就只能任由更多的冷水灌入。
在肺部的最后一丝空气也要被挤走的时候,他被孟盛宇拉起,转而换上了拳头,第一拳在鼻梁,第二拳在太阳穴,他没能挨到第三拳,地滑,头晕,加上惯性,李云摔了出去,一头撞在了不远处的马桶,又是白瓷,他的头部又发出了“咚”的一声。
孟盛宇还在骂,用那些恶毒的恶心的不堪入耳的词汇,李云不想听,他不想听。
在地上胡乱摸索着,不知怎么的,真让李云捡到了某年某月某日掉落在地砖上的一片剃须刀。薄薄的金属片,他用手握紧,刀刃向内,划破掌心,鲜血混着凉水的感觉使人清醒。
与此同时,额头也流下来血,太冷了,血液也凉透了,在听到又一声咒骂后,李云心里突然非常非常难过,他抹开和泪水混在一起的血,糊脏了本就红肿着的半张脸,脏,也很丑,李云崩溃了,他不管不顾的大吼:“不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吗!难道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吗!”
孟盛宇目眦欲裂,额头青筋直跳:“你说什么!”
李云流着泪,但他觉得自己没有哭,他此刻非常冷静。
一步一步走进孟盛宇,李云抬头,流着泪叫他“阿宇。”
阿宇。
孟盛宇僵在原地。
盛夏蝉鸣,操场上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人正在打篮球,个子高的那个站在个矮的身后教他投篮,阳光那么刺眼,两个人身上都有着清爽的橘子汽水味儿。
孟盛宇眼皮不受控地抽动,一个晃神,过后是更加的愤怒,他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我那是喜欢你!”
李云沉默了,他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孟盛宇,然后笑了。他发现其实不重要,是两情相悦的做*还是单方面的强*根本不重要,反正都一样,无论哪种,他都会爽到,他会射*,*液一股股喷出,他也会流血,流血也能让他爽,不过听说只有割破动脉的时候血液才会喷洒而出。
现在,李云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