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a守则》满岛荷

10、天黑黑

　　10

　　荆准浑身都在发疼。
　　近些日子他身体的确有过不舒服的征兆，只是没想到这次身体上的不适来得这么突然。
　　且狼狈。
　　早在刚刚分化后的日子，家庭医生来到荆家给他做检查顺便注射药物的时候，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他的床边，就已经语重心长地和荆家的女主人说：
　　“s级的alpha如果没有伴侣的安抚，易感期度过得会很艰难。”林医生看着眼前气质温柔忧伤的夫人，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只是道：“当然，伴侣也是要契合度很高的omega才好。”
　　“一般来说，等级越高的alpha，信息素的攻击性更强，易感期的反应会更大，受到信息素刺激后产生类似易感期的反应也会更大。”林医生看着躺在床上阖着双目的年轻alpha，叹了口气。
　　“那没有伴侣的日子，他该怎么办呢？”康云柔站在他身边，同样看向这个屋子里唯一的alpha，轻声问。
　　“这，”林医生摇了摇头，“平时只能靠他多注意控制，信息素不外泄是其次，就是??在受到其他人信息素的刺激后，他得提起精神来和自己的本能以及欲望做斗争。当然，”林医生诚实地补充：“如果他那时候还清醒的话。”
　　高高在上的荆家，布置优雅的房间，s级的alpha。本来一切都是那么相配，可是没想到这个消息到来后的下一秒，带来的就是一个母亲的忧愁与一名医生的担忧。
　　如果他本身就是不认可被信息素支配的性格，恐怕会更难受的吧？林医生看着那张青涩却已经显露出冷峻的面庞，忍不住地想。
　　“林医生，”康云柔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年轻医生，声音很轻，也很平静，又问了一次：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我，夫人，”林医生犹豫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真的没有，目前市面上没有什么正规的药物可以使用，而且许多实验性的药物是否安全也还没得到过验证......”
　　“是吗？”康云柔有些可惜，“不过我听说，你的老师，米歇尔博士不是早就在研究一款可以专门给alpha用的手环吗？”
　　听到自己老师的名号，林医生艰难地扯起嘴角，回答她：“我毕业后和老师也不怎么联系了，您刚刚说的那款手环我也听说过。据说是可以控制alpha信息素不外泄，还能在alpha受到信息素的刺激后自动注射药物来减轻alpha的反应。可是，”他咬咬牙：“那种手环目前还在研制阶段，没有可靠的实验验证，安全性根本不能做保证。”
　　“而且，”他继续说：“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这种东西用了也只会是治标不治本。alpha的，”林怀安识趣地没有用到欲望一词，“爱与精力，不就应该找到一个契合的omega，再被对方接纳吗？”他看着眼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少将夫人：“您和将军也都是珠联璧合的一对alpha和omega，这道理您肯定比我更懂。”
　　康云柔笑了笑，没有说话。
　　林医生心里仍在打鼓，可是出于职业道德，继续劝说：“而且这种药物用多了只会产生越来越强的抗药性，到时候如果真的到了信息素的水平控制不住的时候，他真的会崩溃的。”
　　“那就抓紧做实验验证吧。”康云柔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看着窗外：“在他崩溃之前，荆家保证能让他娶上一个omega不就好了吗？”
　　林怀安站在原地，愣了一瞬，又看了看依然紧闭双眼的荆准，迟疑着问：
　　“可是，可是佩戴手环这件事，大少本人会愿意吗？”
　　“他会的。”康云柔转过身，靠着窗户，环抱起臂，说：“相信我，我是他的母亲。我比谁都了解他。”
　　“如果要一直听任信息素行事，不用激素害得人崩溃，他自己就会提前自杀的。”
　　“你不用担心这些，只需要去关注米歇尔博士团队的进度就好了。有什么风险也不需要你们承担，等他醒了，”康云柔看着自己的儿子，那目光里有些温柔，甚至有些怜悯：“他自己会主动和你们签署免责协议的。不用怕。”
　　是这样吗？
　　林怀安错愕地看着她，最终点了点头，声音都失去了很多力气，回答她：“我知道了。”
　　一个月后，一个纯黑色的手环静静出现在了荆家大少的手腕上。

　　还挺傲。
　　连挽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听着那人越发急促厚重的喘气和呼吸声，没听劝，继续走上前，来到了那个年轻人的面前。
　　他慢慢蹲下，手里悄悄握紧了口袋里常备的一支抑制剂，手机屏幕仍然没有对准那个人的脸，也没有打开手电筒，只是靠着这点微弱的光亮，照亮了自己眼前的一小块地板。
　　“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连挽试探性地问对方。
　　“......”
　　荆准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疼痛，腺体处尤其疼，他感觉自己的后颈处已经在发烫、发胀。头也是疼的，他咬着牙，睁开眼，都看不清屋子里那个人的脸，只能从对方的体型模糊感觉到对方应该是一个omega——alpha和beta也少有这么瘦的。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处流下，他躺在地上，右手伸到后面，摸了下后颈，同样摸到了一片潮湿——不仅是汗水，恐怕腺□□也流出来了吧。
　　都这样了，还没闻到吗？是想让我上你吗？荆准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艰难地开口：
　　“出去。”
　　？？
　　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呢？连挽没应声，直接站起身，打开手电筒，往门外的方向走了。
　　吱嘎一声关门响，荆准听到他走出了房间，好像也走得越来越远了。
　　他悄悄松了一口气，更强烈的痛意和反应又泛上来了。
　　走了就好。
　　让我一个人在这睡一晚就好，荆准被笼在湿透了的制服里，已经没力气去解开扣子透透气。他翻了个身，仰面深呼吸了几口气，想借此转移一些被疼痛占据的注意力。或者，再想想别的，想想别的事，就没空管自己多疼了。想家里人？算了，刚刚早就打电话告诉司机自己今天不回家了，他们应该不会担心；想想今天做了什么？中午吃完饭，回学校后找到三年级一班的班主任，让他把铭牌还给那个学长。那个学长叫什么来着，对，叫连挽，他在留园被人泼了冰水；下午看了池复临发给自己的论坛截图；晚上散步时遇到了一个偶然发情的omega，把抑制剂给了他用，当时旁边有人给他叫了急救车吧。然后是身体开始发疼，进器材室，锁门。刚刚应该是有只猫在叫，现在好像，好像已经没了......
　　荆准意识渐渐模糊，在这种意识慢慢消散的过程中，他竟然感到一股安心——只要撑过去就没事了，撑过去，哪怕是晕过去，也证明我不是一个只能在信息素面前发情或者求医的动物。他甚至为自己现在这种狼狈境地找到了一个英雄式的理由。
　　算了，死就死。
　　只可惜，有人没有让他当这种悲剧性英雄的自觉。

　　意识昏沉间，荆准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人托起，随后整个后脑靠在了一处温热的地方。这是什么？他睁开一点眼睛，看到被一点屏幕光亮照过的下颌。
　　我躺在哪？
　　“醒了的话就说一声。”连挽手托着他的后脑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黑色的制服裤上铺着一块白色的手帕，alpha的后颈躺在那块白色光滑的丝绸手帕上，慢慢把轻薄的手帕也浸湿了。连挽没有照顾alpha的经验，也没有过这方面的经历，只是凭着一点生理课上老师说过的“alpha的腺体其实也很敏感脆弱”的记忆，就先把人从冰凉的地板上捞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刚刚他出去了是不假，只是一是去抱着猫去了远处，二是在远处的饮品柜里买了瓶电解质水和营养剂。把猫放到地上以后，他抖落抖落制服，准备重新回器材室看看那吕洞宾了。
　　只是不成想，刚放下猫，那黑猫更嗨，以连挽从没见过的热情架势，两只爪子攀住他的小腿，爪子尖都露了出来，好像想往连挽身上爬。
　　连挽欲哭无泪，把猫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抓着衣服飞速往器材室的方向跑。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器材室，呼哧呼哧喘着气，把门也从里面反锁上了。
　　气还没喘匀，连挽走到器材室的角落，直接打开了手电筒，把手机放在地上，干脆利落地把那个看上去已经晕过去的人翻了个身。
　　看到那张闭着眼睛的脸，连挽愣了一瞬。
　　他咬着牙扶着荆准的脑袋，掏出胸前口袋里的手帕，在大腿处垫上，就把人安置在了自己的大腿上面。连挽来不及思考些什么，只是让这人的头仰躺在自己身体上，取出一包纸巾，给他擦着额头和眼皮处的汗。
　　宁可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里都不去医务室，是不怕死吗？
　　他给荆准简单擦了擦上半张脸，纸巾就已经湿透了。连挽又抽出一张新的纸巾，给他擦着鼻子和下颌，绵柔的纸巾擦过alpha的唇角时，连挽看到他睁开了一点眼睛，哑着嗓子说：
　　“你能不能出去？”
　　。
　　连挽理都不理他，继续给他擦着脸。他的动作很干净，只是力度却很轻柔。耗费了几张纸巾后，荆洞宾似乎也恢复了点意识。连挽正在拧着电解质水的瓶盖，大腿忽然被那个人热乎乎的脑袋蹭了几下。
　　荆准按住一点地面，挣扎着想从他的腿上下来。
　　“别动了，”连挽身体一抖。
　　冰凉的电解质水洒了好几滴出来，滴在了他自己的裤子和alpha的脸颊上。连挽按住他的脑袋，语气有些急：“知不知道我怕痒。”

　　知不知道管用吗，问题是我不应该枕着你的大腿吧。
　　荆准不听他的话，继续和连挽抗争。也是他身体不适，之前忍着痛也消耗了太多力气，一时间竟然被连挽真的制服住了。连挽一手摁着他的上半身，一手把电解质水放在一边，那只带着冰凉水珠的手掌直接捂上了alpha泛着热气的脸。他微微俯下身，小声说：
　　“你这个时候急有什么用，你以为现在下去了，我的大腿上就没有你的味了吗？”
　　荆准的动作一下子停了。
　　这才对，连挽双手固定住他的头，膝盖微微屈起，垫高了一点他的脖子，咬开一支营养剂，递到这人的嘴边：
　　“喝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