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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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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第三回
两人御剑往青州而去,不过半日功夫即到。展昭上回到青州分堂,因是途径,并未见着他们分堂主。但此次他手持宗阁令,自是不同,青州分堂之堂主师无韵,只得亲自来迎。
师无韵在整个皇极阁,都可说是独一份的修士。音修本已少见,他又修到了元婴中期,可说是九州之内音修第一人了,而青州多出音修,也是自其而始。音修者,以乐入道,其本命灵器无一例外乃是乐器,其攻击术法也多是以音色乐理攻击神识。师无韵的乐器是一具瑶琴,据传有乱魄散魂之威,但又听说他对修炼和堂务俱不太上心,整日只以钻研乐理为要。
展昭亦是第一回见他,只见其形容十分飘逸出尘,神色淡然如仙,对展昭和白玉堂都谈不上热情,只随意聊了几句,就派了弟子来陪同了。那弟子倒也是展昭的熟人,便是此前一同去往异域的余靖。
看到他,白玉堂便想起当时异域之行,此人似乎与涂善甚为相熟,而其后一路跟随他们的史珪,也是此人师弟,后来折在了那尸傀遍布的大殿之中。说来此二人都是师无韵的弟子,白玉堂思及此,再看师无韵这等出尘姿态,就怎么都不觉入眼了。
余靖与他二人虽无明面上的冲突,但青州分堂与龙图山分属不同阵营,在阁中也算人尽皆知。此次青州出事,掌门却叫了龙图山来查,还给了宗阁令,也即给了展昭权宜之时可号令青州上下之权。余靖一想到这一堂上下,皆要对这初入金丹的小儿俯首,自然不快。是以他亦不愿多说,只草草将事情与展昭说了。
原来出事的乃是青州分堂一个筑基期外门弟子。外门弟子在门派之中地位不高,多只担些杂役,也不比内门弟子修炼所需全由门派供给,是以仍免不了要同散修一般,在外接些任务以换取灵石。
前些日子,那外门弟子与散修同道出门,回来时受了伤,道是途中遇到厉害妖兽,众人皆不敌,只有他因是筑基后期,好歹逃出条命来。
这等事在青州可说日日皆有,众人也不在意。分堂中医师替他看过,道伤虽重,却也未伤根本,养几日也就无妨了。
过了几日,他看自己伤已痊愈,就又接了趟任务,是与人去禁林寻灵草。不料这回却出了事——他们一行人进林数日后,他被发现浑身是血的倒在禁林之外。
被送回青州分堂后,分堂派人去禁林中查探,却赫然发现与他同行的几个散修,俱尸首破碎的死在林中,身上伤处,却能看出那弟子的兵刃痕迹。这下众人皆惊,忙回去将人制住,又找了金丹期的修士来审。
岂料那人醒来后一直痴痴傻傻,无论问他什么都无反应。分堂内长老起疑,将人细查,这才在那人识海之中,寻出魔气的残留来。
青州诸人自然都知异域中魔族再现之事,这下更是心中惊惶,不敢隐瞒,立即就向宗阁报了上去。
白玉堂陪展昭先去牢中将那弟子见了一回。果然已痴傻了一般,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白玉堂面色凝重,不说什么,先上前伸指一探,直往那人太阳处去。
余靖一惊,忙上前喝止,却叫展昭湛卢一横,阻住了去路。余靖怒道:“展昭,你竟然相帮外人?”
展昭淡然扫过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陷空岛既与我皇极阁结盟,白玉堂,又怎是外人?”
白玉堂听他这一句,眼底隐约露出个笑容。
余靖被他一言堵住,只得恨恨不语。
那里白玉堂已探查完毕,撤回了手指,转过头来看着他们,道:“识海凝滞,毫无生机。”他顿了下,脸色黯了一分,“……恐怕也无法复原了。”
此事十分透着古怪。展昭见青州分堂中再无线索,便想往禁林中一探。
却不想白玉堂竟十分反对,只说禁林中本就魔气深重,此事亦非不可能。既然青州分堂已遣人看过,还要再去看什么。
展昭皱眉道:“玉堂,你这是做什么?你也知禁林中情形,听方才余靖的意思,他们也并未好好查看。那你我既知可疑却不亲去探查,则来此何益?”
白玉堂深知拗不过他,也不得不答允,却再三缠着展昭道:“那,猫儿,入了禁林,你可千万不可与我分开行事,这你可答允?”
展昭皱眉看向他:“你把展某当三岁小儿么……”
青州道上的禁林,展昭与白玉堂初识之时便都来过,只是当时他们不过赶路,只在禁林中划出的官道上经过,并未深入其中。
白日里的禁林,与普通树林也无甚区别,只是每隔十数丈,会沿着树木或山石,布有禁锢魔气的阵法,大约那处便是在古早仙魔大战之时,被魔物侵袭沾染了——魔气难以去除,只有将之禁锢住,待时光流过,自然之灵气慢慢将之净化了——这也是为何,禁林如此让皇极阁头疼。
展昭将神识放开,笼罩于整个禁林之上,见那些独个的小阵法之间,居然是隐有呼应的,彼此间连绵成一个接一个的六芒形阵,首尾相缠,就将整个禁林都环绕了起来。
展昭暗暗点头,心知这等布局,必是考虑了年深日久之下,维持阵法所需灵石着实不菲,如此已是最为节省之道。
展昭也曾听闻,因青州分堂要镇守这处禁林,所费不赀。宗阁每年向其拨付的灵石也比别处要多上一成不止,除此,还特减免了其辖下海域物产的十一贡赋。此事展昭会知晓,也是偶听公孙策与包拯闲聊间提及,似对宗阁之决断颇有微词,道为镇魔气,灵石花多少也是该的,却当先征后返,方可约束。如今可好,海上贡赋本无定数,说是十一留存,却谁知到底有多少流入那边了呢。包拯叹口气道:此乃先掌门所定,现下无缘无故的,庆历真人也不便更改,只怕,也是大长老默许的……
思及此,展昭心中一动,忙唤了白玉堂赶到出事之地,果然见离其最近的一圈阵法,灵石都是簇新换上的,但神识远探,见远处阵法上的光芒,就多少有些黯淡了,有些甚至已几近熄灭,想是平日里青州分堂对阵法之维护,也并不甚精心。
展昭皱眉将这其中缘故与白玉堂说了,道:“青州分堂如此疏忽,只怕此间的魔气早已有变,那筑基弟子想是正好赶上此地阵法失效,被魔气侵蚀了。”
白玉堂听展昭如此说,担心的却另有其事,忙道:“嗯,既然已探得缘由,猫儿,我们还是快些出了林子为是。马上天就要黑了,若这阵法镇不住魔气,此处便不宜久留。”
展昭点了点头 ,探出神识将整个林子的阵法又看了一遍,将那些灵石即将耗尽之处都默记在心里,打算回去无论如何,也要叫师无韵来将缺损处都修补上。却在神识扫过某处时,眉尖微微一蹙。
“怎么了?”白玉堂见展昭面色微变,露出警觉之色,忙问。
“林子深处好像有人……”展昭话未说完,人已御风急掠而去。
白玉堂阻之不及,也只得御风跟上,“猫儿!有人就有人呗……哎!你等等我!”
此时日头已落,林子深处更显昏暗。白玉堂见展昭蓝色的身影在前疾驰,已几乎要融进了这林中暗色里。
林子深处树木渐繁密起来,粗壮的枝干和根茎在泥土间虬结缠绕,枝桠低垂交织,挡住了去路。
展昭神识之网密且广,倒也不妨。但白玉堂一边要用神识盯住展昭,一边要往前探路,一边还得铺开起码的防护罩,他身为剑修,素不惯这般一心三用,脚下就渐渐慢了。
一错眼间,展昭的身影已看不到了,他忙将神识往前追去,竟也毫无踪迹。白玉堂心下焦急,脚下竟然一绊跌下,却是叫一处不知哪里伸出的枝桠缠住了。这下更是全然丢了展昭的踪迹。
白玉堂心中惊如擂鼓,他未及起身,只顾得将所有神识皆铺开了去寻找展昭。但竟也无所获。
白玉堂只觉全身冰凉,他的神识虽不及展昭般精深入微,但在这不大的林中找一个活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何以竟会如此毫无反应?不但如此,展昭适才说的林中另有旁人,他亦未感知得到。
白玉堂思及这林中的古怪,和展昭身上的不妥之处,心中深恨自己没有死死拽住展昭不让他离去!
他怒极之下,周边空气之中噼啪爆起火光,落在交错缠绕的树枝之上,竟然呼的就将他身周树木一圈皆点燃了。
一时间林中火光冲天,明焱大盛!
白玉堂咬着牙站起身来,盯着展昭消失的方向,猛然一挥手,一柄银剑向前射出,所过之处,两边树木之上皆燃起熊熊烈焰。将那一路的林地都照得通明!
而在火光的尽头,果然传来一丝微弱的灵气波动。
白玉堂双眉一挑,召回银剑,大步踏入火海之中。
仿佛极近又极远的一段距离,白玉堂终于看到前方隐约出现人影。他心中一喜,飞掠上前。
竟未察觉,身旁原本耀天的火焰,竟不知何时,都已熄灭了。
前方之人果然是展昭。只见他拄着湛卢静立于地下,双目合闭,面色凝重,身周环绕着冰蓝小剑,不住旋转。
白玉堂悬着的心一松,飞身上前,冰蓝小剑自动为其让开一线,他扑上前一把将人拥住,“猫儿,你真是……不是说好不能独自行动,不能远离对方么?你跑那么快,一眨眼就没影了,我连神识都追不上你,可吓死我了!”
展昭安静的被他拥住,并无动静。
白玉堂微觉奇怪,松开手低头去看他,但夜色已降了下来,空气中似乎水汽也重了起来,雾蒙蒙的有大团灰气,弥漫在四周,竟连近在咫尺之人,也看不分明神色。
白玉堂心中惶急,笼着展昭背脊和胳膊上下摸索了一阵,生怕他是受了伤,“猫儿,你怎么了?可有哪里不适?”
白玉堂感到展昭抬起眼睛看向他,眸光一闪,在如此暗色下,竟也如新开之剑刃,划过浓黑。
他听到展昭微声如呓,在耳畔轻道:“玉堂,我们现在,不是在禁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