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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相敬如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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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的清晨被喜庆的红绸裹得满满当当,檐下红灯笼随风轻晃,映得庭院里的海棠花也添了几分喜色。梁又晴的闺房内,脂粉香与金线绣线的气息交织,铜镜前,她身着大红绣鸾凤的嫁衣,裙摆铺展在榻边,像一朵盛放的牡丹。
“妹妹,头再抬一点,眼线要画得细长些才显神韵。”梁芷苓手持细细的眼线笔,指尖轻稳,目光专注地落在梁又晴的眼尾。她是府中嫡长女,出嫁三年,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眉宇间多了几分温婉的烟火气。
梁又晴乖乖颔首,睫毛轻轻颤动,眼底藏着羞涩与期待。“大姐姐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当年你出嫁时,还是我给你描的眉呢。”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梁芷苓手下一顿,笑着打趣:“怎么,还没嫁就开始想姐姐了?放心,往后我会常回来看你的。”话虽如此,她的眼底却也泛起了浅浅的红。
房间另一侧,柳氏正将一枚成色极好的玉镯套在梁又晴的手腕上,玉镯冰凉,却被她的掌心捂得温热。“娐娐啊,嫁过去以后,要谨守本分,孝顺公婆,与王爷好好相处。”柳氏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不舍,“但也别太委屈自己,那王爷尊贵至极,可咱们梁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若是受了半点委屈,一定要第一时间回来说,爹娘永远是你的后盾。”
“娘,我知道了。”梁又晴点点头,眼眶瞬间红了。她扑进柳氏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娘,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家里。”
柳氏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眶也湿了:“傻孩子,嫁人生子是女孩子的必经之路,王爷是个可靠的人,他会好好待你的。”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几位庶出的姐姐走了进来,手里都拿着准备好的贺礼。“七妹妹,看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三小姐梁煦薇举起一个精致的锦盒,里面是一对银质的鸳鸯戏水簪,“祝你和王爷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谢谢三姐姐。”梁又晴接过锦盒,心里暖暖的。虽然她,梁与雯,梁芷苓是嫡出,其他姐姐是庶出,但自小在柳氏的教导下,姐妹们相处得十分和睦,从未有过嫡庶之分。
四姐姐梁蕊心笑着说:“妹妹今天真美,那晋贤王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气。”她拿起一旁的凤冠,小心翼翼地戴在梁又晴的头上,“这凤冠一戴,我们又晴就是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梁又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凤冠霞帔,眉眼含笑,身边是疼爱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们。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舍,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今天,她要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开启人生的新篇章了。
吉时的铜锣声在街巷尽头响起时,丞相府外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晋贤王府的迎亲队伍绵延数里,朱红骏马昂首嘶鸣,马鞍上镶着鎏金纹样;八抬大轿由十六名壮汉抬着,轿身雕龙画凤,蒙着的红绸上绣满鸾凤和鸣的图案,四角悬挂的鎏金铃铛随着轿身晃动,叮当作响,声传数里。
随行的仪仗队手持宫灯、旌旗,锦衣卫列队两侧,气势恢宏——毕竟是皇帝最疼爱的十三弟司言卿成婚,这场面早已惊动了半个京城。
府内,梁又晴的凤冠已戴稳,红盖头遮住了她的眉眼,只露出一截莹白的下颌。柳氏牵着她的手,指尖微微发颤,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要把所有的牵挂都传递过去。
“时辰到了,该走了。”司仪的高声唱喏传来,柳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红盖头边缘,晕开一小片湿痕。
“娘……”梁又晴的声音带着哽咽,隔着红盖头,模糊不清。
柳氏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哭腔:“去吧,王爷会好好待你的。记住,常回来看娘。”她扶着梁又晴,一步步走向府门。
府门外,司言卿一身大红婚服,腰束玉带,平日里一身清冷的王爷气场荡然无存,眉眼间满是温柔。他站在花轿旁,目光紧紧锁在缓缓走来的身影上,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柳氏将梁又晴的手交到司言卿手中,哽咽道:“王爷,我把娐娐交给你了,往后你一定要好好待她,莫要让她受委屈。”
“岳母放心,”司言卿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他握紧梁又晴的手,掌心温热,“我定护她一生周全,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就在梁又晴准备弯腰跨过轿前的火盆时,司言卿却轻轻拉住了她。“别动。”他低声说道,随即不顾周围宾客的惊呼,微微俯身,单手将梁又晴打横抱起。
梁又晴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红盖头下的脸颊瞬间滚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臂膀,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心跳如鼓。
司言卿抱着她,稳步跨过火盆,动作轻柔而稳重。“火盆烫,我来就好。”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气息拂过耳畔,带着灼热的温度。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和赞叹声,柳氏看着这一幕,眼泪流得更凶了,却嘴角含笑,满心都是欣慰。
司言卿将梁又晴轻轻放进花轿,替她理了理裙摆,才转身对司仪点了点头。“起轿!”司仪高声唱喏,唢呐声、锣鼓声瞬间响彻云霄,花轿缓缓抬起,朝着晋贤王府的方向驶去。
花轿内,梁又晴靠在软垫上,手还在微微发颤。她轻轻掀开红盖头的一角,透过轿帘的缝隙,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心里既有对未知的忐忑,又有对未来的期待。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就是晋贤王妃了,而司言卿,会是她一生的依靠。想到这里,她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将红盖头重新盖好,静静等待着抵达目的地的那一刻。
晋贤王府的朱漆大门敞开,红绸从门檐一直铺到庭院深处,与府内悬挂的百盏红灯笼交相辉映,一派喜气洋洋。
正厅内,太后刘氏身着明黄色织金凤纹礼服,端坐于高堂之上,头戴赤金点翠凤冠,神色雍容,眼底满是笑意。
皇帝与兰贵妃则褪去了龙袍凤冠,身着素雅的常服,分坐于太后两侧,既不失皇家威仪,又多了几分家常暖意——毕竟是自家弟弟成婚,皇帝有意淡化君臣之别,让这场婚礼更显温馨。
梁又晴由喜娘搀扶着,一步步踏入正厅,红盖头下的脚步虽有几分迟疑,却稳稳当当。司言卿站在她身侧,一身大红婚服衬得他面如冠玉,目光始终紧锁着身边的人,温柔得能溺出水来。
“吉时到,拜天地——”司仪的高唱声穿透正厅的喧闹,响彻庭院。
司言卿与梁又晴并肩而立,在喜娘的指引下,对着天地牌位深深躬身:“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两人转身,对着太后刘氏俯身叩拜,太后笑着抬手,身旁的宫女连忙递上装满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锦盒,撒在两人身前,寓意“早生贵子”。
“夫妻对拜!”司言卿微微侧身,与梁又晴相对而立,他看着她红盖头下的轮廓,眼底笑意更深,缓缓俯身,完成了这最后一拜。
礼成之后,喜娘上前搀扶着梁又晴,轻声道:“王妃,该入洞房了。”梁又晴点点头,在一众丫鬟的簇拥下,朝着后院的新房走去。她能感受到身后司言卿的目光,那目光灼热而温柔,让她原本有些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司言卿则转身留在正厅,换上了一身更为正式的常服,开始招待前来贺喜的宾客。
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齐聚一堂,举杯道贺,厅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皇帝端着酒杯,走到司言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十三弟,今日可得多喝几杯,朕为你高兴。”
“谢皇兄。”司言卿笑着举杯,与皇帝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一个娇俏的身影挤了过来,正是长宁公主司茵倩。她穿着粉色的宫装,梳着双丫髻,脸上满是好奇:“皇叔,皇婶呢?我要去看皇婶!”说着,就想往后院跑。
皇帝一把拉住她,无奈地笑了:“你这丫头,急什么?新婚之夜,别去添乱。”
司茵倩撅起小嘴,不满地说道:“我就是想看看皇婶穿婚服长什么样嘛!,都知道丞相府的七小姐貌美如花,但从来就没有看见过她穿婚服的样子,我都等不及了!”
兰贵妃笑着拉过司茵倩的手,柔声哄道:“茵茵乖,日后有的是机会见。今日是你十三皇叔的大喜日子,我们在这里帮他招待宾客,好不好?”
司茵倩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兰贵妃,只好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朝着后院的方向张望,嘴里嘟囔着:“那好吧,可父皇你要说话算话,日后一定要带我去见皇婶!”
皇帝无奈地点头:“朕答应你便是。”
正厅内的喧闹还在继续,司言卿周旋于宾客之间,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可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后院的方向,心里早已盛满了对新房内那人的牵挂。
而新房里,梁又晴正坐在铺满花生红枣的喜床上,红盖头依旧盖在头上,耳边能听到前厅传来的隐约喧闹,心里既有对未来的憧憬,又有几分少女的羞涩与忐忑。
婚宴的喧闹终在夜色渐深时散去,宾客们带着醉意与笑意陆续离场。太后起身时,特意拉住司言卿的手,目光温和却带着叮嘱:“卿儿,如今你已是为人夫的人了,往后朝堂与沙场的事固然重要,但家中的妻子更需用心呵护。”
司言卿躬身颔首:“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带着兄长的期许:“十三弟,朕知你素有领兵之才,可如今有了家室,便多了份牵挂。往后若非紧要战事,多留些时日在府中,陪陪弟妹。”
“臣弟明白,谢皇兄关心。”司言卿一一应下,目送太后、皇帝与兰贵妃等人的銮驾远去,才转身朝着后院的新房走去。
夜色如墨,红烛在廊檐下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新房内,梁又晴依旧端坐在喜床上,红盖头遮住了她的眉眼,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耳边是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门被轻轻推开,司言卿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却丝毫未乱仪态。他走到床前,拿起一旁的喜秤,小心翼翼地挑起了梁又晴的红盖头。
红绸滑落的瞬间,司言卿的呼吸微微一滞。烛光下,梁又晴的肌肤莹白如雪,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唇上点着胭脂,带着几分羞涩与懵懂,美得让人心头一颤。
他见过无数女子,却从未有一人能如她这般,将娇柔与清丽揉得恰到好处。
梁又晴被他看得脸颊发烫,连忙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司言卿回过神,掩去眼底的惊艳,轻声道:“坐了这么久,想必累了,先喝杯交杯酒吧。”
丫鬟们端上早已备好的交杯酒,两人手臂相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清甜,却不及心底那一丝微妙的悸动。
随后,又依次完成了吃子孙饽饽、添妆等仪式,丫鬟们识趣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只留满室红烛与两人相对的沉默。
司言卿走到桌边,倒了杯温水递给梁又晴:“喝点水,解解酒气。”
梁又晴接过水杯,指尖碰到他的掌心,微微一颤,轻声道谢。
红烛跳动,映得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微妙。司言卿看着她略显局促的模样,终是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平静无波:“你年纪还小,我们之间也未曾磨合,夫妻之事,日后再议不迟。”
梁又晴握着水杯的手猛地一紧,眼底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她抬起头,看向司言卿,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司言卿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的夜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实不相瞒,我本无意娶妻。至于为何是你……我不知长宁的用意,也不想深究。但既然已成亲,我便会待你相敬如宾,不会委屈你。”
“相敬如宾”四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了梁又晴的心上。她原本还有些期待,之前因为裴挚的事情他们明明已经更进一步了,可此刻,所有的憧憬都化作了淡淡的失落。她低下头,轻声道:“我知道了。”
夜深了,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红烛依旧在燃烧,烛影摇红,却驱不散两人之间的隔阂。
梁又晴侧躺着,背对着司言卿,眼眶微微泛红。她不知道这场由长宁公主促成的婚事,究竟会走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真正走进这个男人的心里。
司言卿则睁着眼睛看着帐顶,脑海里闪过太后与皇帝的叮嘱,又想起梁又晴那双黯淡的眼眸,心里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烦躁。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房间内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伴着两人各自的心事,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