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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番外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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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市的十二月风裹着碎雪,温简蹲在工作室楼下的便利店门口,指尖捏着盒温掉的番茄鸡蛋面。玻璃门上倒映出他的影子——高领毛衣领口松着,下巴沾着点番茄沙司,像只被雨浇蔫的猫。手机在口袋里震了第三遍,是江灼妈妈的微信:“小灼今早帮我晒了被子,说你爱吃的那家青柠蛋糕,他记着地址呢。”
他盯着屏幕笑了笑,又很快抿起唇。三天前他们在老城区拆迁现场吵的架,像根细针戳在胸口——温简为了拍一组‘最后一个胡同里的冬天’,连续七天住在工作室,凌晨三点爬起来等拆除队的铲车。江灼下了班赶过来,保温桶里的萝卜炖牛腩凉得结了层油,敲了半小时门才有人应。温简裹着羽绒服从暗房出来,头发上还沾着显影液的味,江灼劈头就问:“你知不知道我打你电话不接?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整条胡同?”
“我在工作!”温简把相机往桌上一放,胶卷盒滚到地上,“江灼,你能不能别总把我当需要照顾的小孩?”
“我是怕你死!”江灼的声音突然提高,攥着他手腕的手在抖,“上次在沙漠你说『要把真相拍下来』,这次又说『记录最后的胡同』——温简,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失去你?”
然后温简就摔门走了。他抱着相机包坐了半夜地铁,在南锣鼓巷的桥洞下坐到天亮,看清洁工扫起满地糖瓜纸。江灼没再找他,微信只发了句“我回老家了”,后面跟着个灰色的定位——江灼老家的村子,在河北邢台的太行山下。
工作室的挂钟指向五点半,温简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窗外的天已经擦黑,胡同里的路灯亮起来,照得墙根的积雪泛着冷光。他把那碗面倒进垃圾桶,转身去厨房翻冰箱——还有半块上次买的巧克力,是江灼藏起来的,说“你胃不好,少吃甜的”。他挖了一勺放进嘴里,苦得皱眉头,忽然听见楼梯间的脚步声。
很慢,很重,像江灼上次负重越野后的样子。温简僵在原地,看着门把手慢慢转动。门开了,寒风卷着雪粒子涌进来,江灼站在门口,鼻尖冻得通红,羽绒服帽子上落着雪,手里攥着个用米白色手帕包着的盒子。
“温简。”他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我回来了。”
温简的眼泪先掉下来。他退了一步,江灼就走进来,把盒子放在餐桌上——是那家温简念叨了半个月的青柠蛋糕,淡绿色的糖霜写着“简”字,边缘有点化了,像被攥在手里捂了好久。江灼脱了羽绒服,挂在衣架上,露出里面的灰色毛衣,是温简去年给他织的,袖口有点歪。
“奶奶说,吵架急红眼的人,转头就想对方做的糖包子。”江灼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擦眼泪,指腹带着外面的寒气,“我没想分手,就是……怕你总把危险往自己身上揽。”
温简吸了吸鼻子,别过脸:“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为什么不找我?”
“我怕你不想接。”江灼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里面是几张照片——是他奶奶种的青柠树,叶子上的雪粒子,还有奶奶举着手机拍的他,笑得眼睛都没了,“奶奶翻出你上次寄给她的照片,说你拍的沙漠孩子眼睛亮,像我家小灼小时候。她还说,当年我和你爷爷吵架,他偷偷跟着我去采访,帮我扛了三天的相机包,我才明白,吵架不是要分开,是要告诉对方,我有多怕失去。”
温简接过照片,指尖碰到江灼的手——冰凉的。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沙漠里,江灼把羽绒服裹在他身上,自己冻得鼻尖发红,说“我是军人,不怕冷”。现在这个男人站在他工作室里,手里拿着青柠蛋糕,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等着他骂一句“笨蛋。”
餐桌上的蜡烛是江灼刚才用打火机点的,火苗晃啊晃,照得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温简切了块蛋糕,青柠的酸混着奶油的甜,像他们吵架时的滋味——酸得皱眉头,却又忍不住想再尝一口。江灼看着他吃,嘴角翘起来:“奶奶说,青柠要选刚摘的,糖放少点,酸才甜。”
“你学做蛋糕了?”温简抬头。
“嗯。”江灼挠了挠头,“烤焦了三次,奶奶说我不适合当厨子,适合当……”他顿了顿,“适合当你对象。”
温简笑了,眼泪却又掉下来。他扑进江灼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洗衣粉味——是自己买的薰衣草味,江灼一直用着。江灼抱着他,手顺着他的背慢慢拍:“明年生日,我提前一个月订蛋糕,不吵架,每天都回家。”
“谁要每天都回家?”温简闷在他怀里,“我要你陪我去拍下一个专题,去拍山区的孩子,去拍海边的渔民,去拍所有我想拍的东西。”
“好。”江灼低头吻他的发顶,“我陪你。”
窗外的雪下得大了,落在阳台的防盗网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工作室的猫‘沙狐’从沙发底下钻出来,跳到江灼腿上,蹭了蹭他的手。江灼摸了摸它的脑袋,转头看温简——他正捧着蛋糕吃,鼻尖沾着奶油,像只偷喝了牛奶的猫。
“对了。”江灼从相机包里掏出个小盒子,放在温简手里,“吵架那天,我把你摔的拍立得捡起来了,用胶水粘好了。”
温简打开盒子,里面是他们在沙漠医疗站门口的拍立得——江灼穿着维和制服,他举着相机,两人都笑着,背景是蓝色的帐篷和飘着的五星红旗。照片背面有江灼写的字:“不管在哪,我们一起。”
“我以为你扔了。”温简轻声说。
“怎么会?”江灼把他的手包在掌心里,“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蜡烛烧到了底,温简吹灭蜡烛,房间陷入黑暗。江灼牵着他的手,走到阳台。雪还在下,胡同里的路灯照得雪粒子像星星。江灼指着天上的月亮:“你看,月亮没圆,但我们在一起。”
温简靠在他怀里,闻着青柠蛋糕的香气,听着江灼的心跳。他忽然想起沙漠里的夜晚,江灼把羽绒服裹在他身上,说“等战争结束,我们去拍春天的草原”。
现在战争结束了,他们回到了滨海市,回到了日常的烟火气里,有吵架,有和解,有青柠蛋糕的酸,有巧克力的苦,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甜。
“江灼。”他轻声叫他。
“嗯?”
“生日快乐。”温简笑了,“虽然晚了点,但我还是要说。”
江灼收紧手臂,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傻小子,今天是你生日,该我说才对。”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青柠,是在老家树上摘的,还带着叶子的清香。他把青柠切成片,递一片给温简:“奶奶说,青柠的皮可以泡水,很甜。”
温简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睛,却又笑了。风卷着雪粒子吹过来,江灼把他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两人就这样站着,看雪落满整个胡同,看远处的路灯亮起来,看彼此的眼睛里,有比星星更亮的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