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你在污染的海》吴现

3、贝类炖锅

　　奥利弗在原地蹲坐了很久，直到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来。

　　香气也随着一起飘了出来，她这才起身去看了看锅里的贝壳。

　　七八个还算大的牡蛎、十几个其他杂七杂八的小贝壳，都已经张了口，汤汁也变成了淡淡的白色。
　　她不打算喝汤，毕竟这都是海水，但还是要让食物加热充分。奥利弗拿汤勺在锅里搅动几下，又等了几分钟才把煮好的贝壳都捞出来，剩下的汤则继续翻滚，煮出水蒸气来，她已经看到旁边的碗里积蓄了小半碗的淡水。
　　奥利弗用手指去沾了一下水含进嘴里。很纯粹的水味儿，完全是淡水，但从皮肤上渗出淡淡的汗咸。

　　她没有急着吃东西，或许是从昏迷中醒来不久的缘故，她并不是很饿，所以在用餐之前，她仔细地重新思考了接下来要做的一切。

　　船在短期内不会下沉，她也可以依靠船底的附着贝和蒸馏水活上几天。
　　船底的贝类总数可能有十几斤、断裂的木墙用作燃料也能断断续续烧上二三十个小时，但储备是有尽头的，船底的贝壳已经生长了几个月甚至几年，短期内无法再生了……而燃料、奥利弗揉了揉太阳穴。

　　没有陆地、没有树木、也就没有燃料，没法蒸馏淡水。

　　船上还剩一张渔网，和一些锅碗瓢盆，她得在缓过来之后开始捕鱼储存食物。晾干的鱼肉能储存很久，海盐也取之不尽，肉干能保证她有一定抗风险能力。
　　而剩余的容器可以用来收集雨水，这是最快捷的淡水来源，她需要储存足够的淡水——如果平均半个月下一次雨的话，她要储存几十升的水，才能保证自己每一次都能撑到下一个雨天。

　　一边咬着指甲一边估算着这里的下雨频率，奥利弗的思绪不自觉地越飘越远，她甚至设想了一会儿自己会不会有机会修复这条船，好一会儿，她的注意力才重新回到自己面前的一盘贝壳上。

　　好吧，无论如何，她的计划都得从吃饭开始。

　　奥利弗拿起最大的一个牡蛎，它有一个巴掌大，肥嘟嘟的肉几乎从壳里满溢出来，刚从船底撬下来一会儿就进了锅，一个小时以前它还在继续变肥。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以前可是住在离海边极其遥远的内陆的，那时候可吃不到这么新鲜的牡蛎，它们早就在冷冻过程中变得有些软烂、白得发灰，一戳就会流出灰色的汤。
　　而她面前的牡蛎肉隐约有一层象牙一样柔和、米黄的光泽，显得质地厚实又有弹性，即使被她暴力撬开也没有破溃成一摊，散发出鲜甜的香气来。
　　奥利弗有些可惜地把壳里聚着的汤往锅里沥干净了，才把牡蛎肉铲进嘴里——虽然表面已经有些凉了，但内里爆出的温度刚刚好，温热地涨在她嘴里，伴随着有弹性的饱满口感和贝类特有的鲜甜，一整只牡蛎肉差点让人一口塞不下，实在是有些满足得过分了。
　　她鼓着腮帮子咀嚼了没几下就吞了下去，没办法，这实在是一种鲜嫩得和布丁似的食物，她真想感谢造物主造出这么一种开盖即食、完全不用再挑刺的美味。

　　牡蛎布丁般的肥美鲜嫩中还夹杂着贝柱厚实的口感，她又撬开两只，同样一口吞吃掉了，然后才抓起一把帽贝。

　　相比起有着层层叠叠容易划伤人手的外壳的牡蛎来说，帽贝就是相当单纯的一种生物，它们只有一顶斗笠式的壳，一旦从岩石上撬下来，厚实的肉就一览无余了。
　　不过，这也让它们的口感与牡蛎不同，它们没有那么肥美嫩滑的肉，身体的绝大部分就是紧紧吸附船底的足，煮熟之后，肉质也缩紧变得非常柔韧了，后面还有一小团黄澄澄的膏，比入口即化的牡蛎更弹牙而有嚼劲，鲜味也不输多少，奥利弗连着嗦了五六个，面前的壳堆成了一大碗——如果是以前的话，她会想要点白葡萄酒和菠菜来搭配的，可惜她现在没有选择。

　　她狼吞虎咽地吃光了所有猎物，连壳上沾着的一点肉丝都刮了下来，然后才把空壳丢回锅里。
　　贝类是不错的食物，方便、快捷，在鱼类中可以说是甜美可口、没有腥味，但它们的产量也太低了。
　　她铲了一大袋的贝壳上来，最后也剩下了一大堆的壳，能吃的肉质部分只能算是一顿简餐，这实在是有些遗憾。

　　饭后，奥利弗又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烤着火小憩等待食物消化，直到火炉里的木头已经烧尽，暖燥的热源渐渐冷却，她才起身去收拾了一下现场——
　　锅里只剩下了浓缩的海水和贝肉汁，大部分水分都已经沸腾成了水蒸气，又冷凝在玻璃板上，被聚集在了碗里。

　　她烧掉了将近半米长的一块木板，才收集到一碗淡水，干净的水在碗里随着船一起轻轻晃动。

　　奥利弗小口抿着，烤火到现在，她确实恢复了体温，但也有些口干舌燥了，清凉无味的淡水覆上舌尖的瞬间，一股让人心情愉快的清爽感觉冲淡了黏腻的唾液——她珍惜地连碗底没能流下来的一点也一起抿掉了，然后才起手准备去干活。

　　首先要做的是探测水深，奥利弗把紧紧缠绕在甲板桩子上的缆绳解开。
　　绳子上每十米有一个小绳结，末端连接着一个磨损得很厉害的铁锚，并不大，但也有十几斤了，她把锚抛进水里，一圈一圈地解开缆绳。
　　实心铁锚的密度足以拽着缆绳一路以近乎直线的路线下沉，而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没入水面的绳结。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一百八十米。

　　她数到第十八个绳结，而第十九个距离水面并不远，从缆绳的另一段传来轻轻的被托住的触感——不算太坏。

　　奥利弗松了口气，虽然180米不算是足够浅，但至少她不在几千米的深渊上。而浅海意味着更富饶的生态、更容易捕到鱼、甚至接近陆地。

　　确认了水深，她又花了好一会儿才把船锚从海底拽上来，缠好缆绳后，奥利弗去解开了同样卷在船舷的渔网。

　　这是一张不错的网，完整、柔韧，奥利弗在摸到它的时候脑中就复现了捕鱼下网的肌肉记忆。她也按照脑中所想的去做了，把这张几十米长的刺网按照小船随波逐流的方向、投进了水里。

　　渔网边缘的配重自动绷直了渔网，网眼在海水中张开，她把渔网放到了十米左右的地方，然后端来了之前吃剩下的贝汤。

　　她还留着这些汤汁，虽然用海水煮的汤在浓缩后有致死量的盐，但她只需要里面的肉汁……她把汤一点点洒在了渔网经过的地方，寄希望于里面的气味能吸引来一些好奇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