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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生日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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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霖病愈归队后的第五天,敏锐地觉察到站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早餐时,赵启和安德烈窝在角落小声嘀咕,目光时不时瞟向苏在衡,一见本人走近就立刻打住,装模作样地扒饭。下午在装备室,沐霖又撞见两人凑在一块看日历,神神秘秘的。
“副站长,你们偷偷计划什么呢?”沐霖好奇地凑过去。
赵启和安德烈对视一眼,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没什么,”赵启轻咳一声,“讨论下个月的补给安排。”
“补给?”沐霖挑眉,“补给计划不是上个月就定好了吗?”
安德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拍拍沐霖的肩膀:“年轻人,不该问的别多问。”
这种欲盖弥彰的态度反倒勾起了沐霖的好奇心。当晚,他特意“偶遇”了从控制室出来的赵启。
“副站长,”沐霖跟上去,“你们是不是在筹备什么活动?”
赵启停下脚步,看看四周,压低声音:“既然你瞧出来了……是在衡生日,六月一号。”
“六月一号?”沐霖眼睛睁大了,“儿童节?”
“可不嘛,”赵启笑了,“所以更得好好庆祝。那家伙从来不过生日,今年我们想给他个惊喜。”
这消息让沐霖心里一动。他想起苏在衡独自的背影,想起那句轻描淡写的“自己照顾自己”,想起藏在冰山下那些细碎的温柔。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沐霖立刻问。
赵启想了想:“你负责准备礼物怎么样?我们打算简单办个小聚会,大伙都送点小东西。”
“好。”沐霖毫不犹豫应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送什么。
第二天午饭时,沐霖没忍住,把这消息悄悄告诉了李铭扬。两人坐在餐厅角落,压低声音嘀咕。
“六月一号?真的假的?”李铭扬眼睛发亮,“苏站那么严肃的人,生日居然是儿童节?”
“小声点,”沐霖忙示意,“赵副站说要保密,给他个惊喜。”
李铭扬捂住嘴,眼里满是笑意:“那咱们可得好好准备。送什么好呢?”
这问题困扰了沐霖一整天。晚饭时,他看着对面安静吃饭的苏在衡,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
书?太普通。工具?太实用。极地特产?苏在衡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什么没见过。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沐霖看着窗台上苏在衡送的极光木雕,忽然有了灵感——他要送一份有温度的礼物,一份能让苏在衡感觉到,菲尔克里亚不只是工作站,也是“家”的礼物。
从第二天起,沐霖开始利用休息时间悄悄准备。
他婉拒了苏在衡几次一同外出勘测的邀请,推说要整理数据。苏在衡虽没说什么,眼里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一个人默默离开的背影,透出点说不出的孤单。
有时候他跟李铭扬说话,那小子一见他就跟老鼠见猫似的,没说几句就找借口溜了。他也没去找赵启和安德烈——最近两人总凑一块,也不知在合计什么。
苏在衡开始自我怀疑了——他有那么吓人吗?怎么最近一个个都躲着他?
“唉……”苏在衡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独自走开。
忙,都忙,忙点好啊。
“沐霖最近好像挺忙,”一次晚饭时,苏在衡还是没忍住,看似随意地对赵启说,“总泡在实验室。”
赵启强忍着笑:“年轻人嘛,有点自己的事儿正常。”
“那李铭扬呢?”
“那小子怕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在衡:“……”
安德烈从报纸后抬起眼皮,瞥了苏在衡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说话——不过报纸挡着的嘴角,悄悄扬了扬。
实际上,沐霖的“忙”全是为了那份礼物。他查了资料,确定了几种能在菲尔克里亚存活的苔藓和地衣品种。然后利用午休时间,独自去了科考站北面的森林边缘。
那是片被冰雪半掩的针叶林带,树木虽稀,地表却覆着厚厚的驯鹿苔和各种地衣。
沐霖蹲在雪地上,小心地用铲子采集样本。动作轻而专注,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第一次采集时,他不小心滑了一跤,手掌擦破了皮。但看着采集袋里完好的苔藓样本,他觉得值。
第二次,他找到一块心形的深色矿石,阳光下泛着暗红光泽,像冰川深处的心脏。
危险又迷人,让人沉沦。
“就是它了。”沐霖小心地把矿石放进采集袋,心里已有了完整构想。
回站后,沐霖把采集的材料小心存在实验室恒温箱里。每晚等大家都睡了,他就在自己房间开始制作。
他从储物室找了个旧玻璃瓶,仔细清洗消毒。然后按脑子里的设计,开始搭微型景观。
底层铺细沙和小石子,模拟极地冻土层。中间植入驯鹿苔和几种不同颜色的地衣,营造层次。最上层,他把那块心形矿石精心安在中央,周围点缀更小的矿物碎片。
每一步都考验耐心和细心。苔藓要保持湿润但不能过湿,地衣摆放要自然,矿石位置要恰到好处。有好几次,沐霖因手抖弄坏部分结构,不得不推倒重来。
五月三十一日深夜,沐霖终于完成最后一步。他小心地在玻璃瓶内壁喷了层薄薄的水雾,模拟极地晨露。然后退后一步,端详自己的作品。
玻璃瓶中,一个微缩的极地生态景观栩栩如生。深色的心形矿石像冰川的心脏,被青翠苔藓和银白地衣环绕。台灯光线下,整个景观散发着静谧而顽强的生命力。
“他会喜欢吗?”沐霖轻声自问,心里七上八下。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沐霖忙把玻璃瓶藏到被子下,假装睡了。
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一会儿,渐渐远去——是苏在衡在夜巡。
沐霖松了口气,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意。即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苏在衡仍在默默守护着整个科考站,包括他。
六月一日清晨,站里气氛明显不同。早餐时,赵启宣布今天工作安排有调整,上午完成必要任务后,下午可以自由活动。
虽没明说原因,但大家都心照不宣。
苏在衡这个正牌站长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安德烈架走了。
沐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他几次看向苏在衡,对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今天特殊,依旧按部就班地工作、巡查、分析数据。
“他真不知道?”午饭时,沐霖小声问李铭扬。
“苏站从来不过生日,”李铭扬压低声音,“听赵副站说,他连自己生日都不在意。”
这让沐霖更坚定了要送出礼物的决心。下午三点,按计划,赵启把苏在衡“骗”到了公共休息室。苏在衡推开门时,等待他的是全体队员和简单的生日装饰。
“生日快乐!”大家齐声说。
苏在衡愣在门口,脸上罕见地露出茫然。他看着墙上“生日快乐”的彩纸,看着桌上简易蛋糕,看着队员们微笑的脸,一时不知怎么反应。
“你们……”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别站着,快进来,”赵启笑着拉他进门,“今天你是主角。”
简单的庆祝开始了。大家轮流送上小礼物——安德烈送了本绝版地质学专著,赵启送了套高品质绘图工具,李铭扬送了个手工做的极光书签。
沐霖看着他们一个个送出的礼物,轻轻拍了拍胸口。
幸好幸好,没准备那些,不然该重样了。
轮到沐霖时,他心跳快了起来。他捧着用深蓝包装纸包好的玻璃瓶,走到苏在衡面前。
“生日快乐,站长,”沐霖声音有点紧,目光却坚定,“希望……希望菲尔克里亚也能让你感到一点温暖。”
苏在衡接过礼物,手指碰到沐霖的手,两人都微微一颤。他小心拆开包装纸,当那个微型极地生态景观完全展现在眼前时,他的呼吸明显顿住了。
玻璃瓶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里面的景观栩栩如生。心形矿石被苔藓和地衣温柔环绕,像冰川深处跳动的心脏。水雾在瓶壁凝成细小露珠,光线下闪着钻石般的光。
整个休息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苏在衡。
他捧着玻璃瓶,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过了好久,他才抬起头,目光与沐霖相遇。
“谢谢,”苏在衡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清晰,“很漂亮。”
“我……很喜欢。”
沐霖看到了苏在衡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虽然很快消失,但那一刻的真实感动,却深深烙在了他心里。
“我自己做的,”沐霖轻声说,“材料都是在站附近采的。驯鹿苔、几种地衣,还有那块石头……我觉得它像冰川的心脏。”
苏在衡再次低头看手中的景观,指尖轻轻拂过玻璃瓶壁,仿佛能触到那些生命的温度。
“我会好好收着。”他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庆祝在温馨氛围里继续。大家分了蛋糕,聊着天,苏在衡话虽不多,脸上的线条却明显柔和了许多。他不时看向手边的玻璃瓶,眼里带着沐霖从未见过的温柔。
晚饭时,赵启特意让厨房多加了几个菜。食材虽有限,但大家聚在一起的热闹,让简单饭菜也变得格外香。
饭后,沐霖在走廊遇见独自站着的苏在衡。他正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手里还捧着那个玻璃瓶。
“苏站,”沐霖轻声走近,“今天……开心吗?”
苏在衡转过头,眼里映着窗外最后的天光:“嗯,开心。”他顿了顿,补了句,“谢谢你的礼物,这是我收过最特别的生日礼物。”
这话让沐霖心里涌起难以言喻的喜悦。他微笑:“你喜欢就好。”
两人并肩站在窗前,看菲尔克里亚的夜幕落下。
极光开始在天际舞动,绿光在夜空流淌,像天空送给大地的祝福。
也是沐霖送给苏在衡的祝福。
“你知道吗,”苏在衡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来菲尔克里亚之前,我已经很多年不过生日了。”
沐霖静静听着,没打断。
“我觉得生日没什么好庆祝的,”苏在衡继续说,目光投向远方冰川,“不过是又一年过去,又一年孤单。”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转过头,看着沐霖,眼里闪着极光般的光,“因为这儿有了值得庆祝的理由。”
那一刻,沐霖明白了这份礼物的真正意义——它不只是极地景观的缩影,更是温暖的象征,是“家”的隐喻。而苏在衡收到的,不仅是礼物本身,更是那份被珍视、被记得的心意。
“苏在衡……”沐霖看着他,这是沐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不是疏离的“苏工”,也不是尊敬的“苏站”,是“苏在衡”。
“嗯?”苏在衡低头看他。
“许个愿吧,”沐霖抬头望向极光,“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
“北欧有个古老传说:看见极光的人,许愿一定会实现。”
苏在衡抬头:“是吗?”
“嗯。”
“好。”
苏在衡闭上眼睛,在心里,悄悄许了个愿。
沐霖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极光漫天,许下的愿望,定会成真。
那晚,沐霖在日记本上仔细画下送礼物的情景,在旁边写道:
“今天,我送出了一片微缩的极地,而他收到了一颗温暖的心。原来冰山也会融化,在真心的阳光下。”
而在苏在衡的房间,那个玻璃瓶被放在窗台最显眼的位置。月光透过瓶身,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苏在衡站在窗前,望着瓶中那个小小的世界,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彻底化了。
他知道,从今以后,六月一日不再只是个日期,而是个被温暖包裹的纪念日。而这份温暖,来自一个赤道来的年轻人,用他最真的心,融化了极地的冰雪。
有了这份温暖,再长的夜也不再冷。
极光在天际舞动,如同命运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