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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第三十六章】
      回到客栈,程瑾立即召集众人。当她把醉仙楼之行的收获说出来时,连日来笼罩在团队上空的凝重气氛终于被打破。
      “成了!”程瑾眼中闪着光,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轻快,“郭方已经松口,让赵录事暗示我们去寻仓督张五,这等于拿到了他们的入门砖。”
      郑迁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能得郭方亲口允准接触张五,确实是个重大进展。”
      “是啊,”常禹辰点头,“这张五既是关键人物,能与他接上头,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周世安闻言,立刻转向身旁的贾峥,花白的眉毛得意地扬了扬,压低声音道:“如何?贾御史,老夫昨日在茶馆听来的消息,说这张五爷是深受器重,可不是空穴来风。这下可信了吧?”
      贾峥无奈,正要开口回复,只见程瑾说道,
      “贾御史通习律令,如今找到了重要线索,我也不懂刑名,依律,要给这伙人定罪,最要紧的是哪些证据?”
      贾峥略一沉吟,正色道:“使君,依律,断案重赃、状俱明。其一,需有实据,即仓廪真实账册、往来契约文书,此为赃;其二,需获赃物,即被调换之粮,若能当场起获,便是铁证;其三,需得干证,即经手胥吏、行铺伙计之供词,与赃、状相互印证,则案情可定。”
      程瑾听罢,眼中闪过一丝锐芒:“如此说来,关键证据我们已掌握大半。来往文书虽在他人手中,但可审讯获取;重要人证张五已然明确;粮食就在仓中,尚未运出。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立即行动?趁其不备,直扑官仓,拿下张五?”
      这话一出,房间内顿时议论纷纷。
      “使君不可!”常禹辰第一个反对,“既然已经暗访至此,何不继续下去?我们以商贾身份接近张五,正好可探其虚实。若此时亮明身份,只怕会打草惊蛇。”
      郑迁却持不同意见:“下官以为,既然已锁定张五,不如直接拿下审讯。粮仓中的上等粮就是铁证,何须再等?”
      “郑主事此言差矣。”周世安捋须摇头,“万一那些见不得光的账本不在张五手中,而是在郭县丞或其他同党那里呢?一旦打草惊蛇,他们立即销毁账册,届时我们拿什么定罪?”
      贾峥也补充道:“况且,仅凭仓中有上等粮,他们大可辩称是按市价收购的存粮。必须有证据证明这些粮食是以低价从农户手中强征而来,这就要靠那些被篡改的验粮单和真实的往来账册。”
      洪彬皱眉道:“但若继续暗访,万一他们察觉异常,提前转移粮食怎么办?”
      “这正是两难之处。”常禹辰叹道,“暗访虽慢,却能钓出大鱼;明查虽快,却可能功亏一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愈发激烈。程瑾静静听着各方意见,不发一言。
      终于,她抬手止住众人的争论:“诸位所言都有道理。但既然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贸然行动确实风险太大。就按原计划,明日我先会一会张五,看看能否套出更多线索。”
      她环视众人,语气转为不容置疑的决断:“但无论后续如何,有一点必须确保——官仓里的粮食,是我们未来可能指认罪行的关键物证,绝不能让他们提前转移、销毁。这是我们的底线。”
      程瑾的目光首先锁定洪彬,部署分为两步:“洪队长,你的任务有二,皆为重中之重。其一,盯死官仓,必须确保仓中粮食,尤其是那批新入库的上等冬麦,在我们动手之前,一粒也不能少。要摸清所有进出通道与守卫规律,若有任何大规模转运的迹象,必须立刻示警。”
      “其二,”她语气加重,“一旦我们与张五谈成,他们必然要安排交易、转运赃粮。届时,你需要提前在交易地点设伏。待双方验货交割、赃物现于当场之时,听我号令,立即行动,务求人赃并获!这两处,官仓是根本,交易现场是决胜之所,一处都不可有失。”
      “属下明白!”洪彬眼中精光一闪,凛然领命。
      程瑾见主要方略已定,正欲结束商讨,常禹辰却沉吟着开口:“使君,还有一事。我等在此行动,还有一处关键,需得未雨绸缪——那便是本县县尉的立场。”
      他见程瑾目光转来,便详细解释道:“县尉执掌一县治安、武备,弓手、壮丁皆归其调派。我等若要在此地拿人,尤其是涉及官仓、胥吏的大案,无论如何隐秘,最终都绕不开他。若他是郭方一党,我等便是自投罗网;若他选择袖手旁观,我等行动便少了许多阻力。此事,必须提前探明。”
      程瑾闻言,神色一凛,立刻意识到此虑极为关键:“常御史所言极是,是我虑事不周。此事确实至关紧要……”她目光扫过众人,正在思忖由谁去办此事最为稳妥。
      “此事交给老夫倒是正好。”周世安已捋须笑道:“这几日摆摊,县衙里几个书吏胥吏常来问卦,连那户房的刘主事都来寻老夫解过梦。打听县尉的为人,正好从他们身上着手。”
      郑迁闻言,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松动:“共事多年,竟不知你还有这等本事。”
      “嘿嘿,”周世安愈发自得,竟站起身来,“说不上精通,无非是察言观色罢了。前日刑房那个王书办来问前程,我见他靴面上沾着些彩色丝线,腰间却挂了个崭新的鸳鸯荷包,针脚与市售大不相同,便猜他有了巧手红颜。我只说‘阁下近日必得佳人青睐,且是位心灵手巧的’。果然,他昨日特地来谢,说与西街绸缎庄的寡妇好事将近。”
      他越说越是眉飞色舞,“还有那户房的刘主事,我观他眼带血丝、坐立不安,便断他家中必有口角。他当即吐露夫人因他彻夜算账冷落了家室,正在闹脾气……”他说得兴起,竟有些收不住势头,“说来也怪,这卜卦看相,与查账算数竟有异曲同工之妙,都要寻踪觅迹、由表及里。老夫这几日倒是越发得心应手了……”
      他兴致勃勃还要再说,程瑾见郑迁已扶额摇头,忙含笑打断:“周主事果然慧眼独具。既然如此,探查县尉一事就全权拜托您了。”
      她环视众人,见再无疑议,便温言道:“既然都议定了,诸位就早些歇息,明日依计行事。”
      待众人施礼退出后,程瑾望着重新关上的房门,轻轻舒了口气。阿穆一边收拾茶具一边低声道:“这几日同吃同住,一同筹谋,属下瞧着,几位大人之间熟稔亲近了不少,不像在京城时那般拘着官仪了。”
      程瑾闻言,嘴角也牵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是啊,若非如此,周先生也断不会在人前如此自夸。”这短暂的笑意很快便隐去了,她走到窗边,望着楼下渐散的灯火,心头那抹若有似无的焦躁却挥之不去。
      “明日就能去见那张五了。”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助,“出来已六七日,看似步步为营,实则还未触到真正的要害。京南那边迟早会发现我们没过去,这里若再没有实质性进展……”
      阿穆端着热水,柔声劝慰:“世子不必过于忧心。那张五既然能见,便是开了条缝。”
      程瑾颔首,由着阿穆伺候梳洗,待躺在榻上,
      帐顶的纹路在昏暗中模糊不清,方才议事的情景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太顺了……”她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锦被,“从郭方答应赴宴,到痛快引荐张五,再到今夜众人都觉得曙光在前……这一切,是不是太过顺理成章?”
      她想起父亲程崇远昔日的教诲:“瑾儿,查案如行舟,最要小心的不是惊涛骇浪,而是看似平静的水面。”
      阿穆正要吹熄最后一盏灯,听见她低语,劝道:“世子别多思量了。诸位先生都是老成之人,既然都觉得可行……”
      “正是因为他们都觉可行,我才更不安。”程瑾翻过身,面朝里侧,“睡吧。”
      烛火熄灭,月光透过窗棂,在她微微蹙起的眉间投下浅淡的阴影。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正如暗流般在心底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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