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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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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他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与青萍约定的山谷。那是一个比之前木屋更隐蔽的所在,入口处被藤蔓遮蔽。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藤蔓,走进山谷。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溪水潺潺。那间简陋的茅屋还在,但门虚掩着。
“青萍?”陈渡低声呼唤,手握紧了剑柄。
没有回应。
他心头一沉,快步上前推开屋门。屋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药篓被打翻,草药撒了一地。墙壁上,有几道新鲜的刀剑劈砍痕迹。
打斗的痕迹并不算特别激烈,但青萍不见了。
陈渡的心直往下坠。他在废墟中仔细翻找,希望能找到线索。终于,在翻倒的床榻一角,他摸到了一个用指甲匆匆刻下的、极其隐晦的符号——那是一个扭曲的“雷”字,旁边还有一个箭头,指向东南方向。
司徒雷!他还活着?是他的人抓走了青萍?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席卷了陈渡的全身。他以为在嵩山之上,已经与那段过去做了了断,没想到阴影依旧纠缠不休。青萍是因为帮他才卷入其中,他不能弃之不顾。
根据箭头指向和那个“雷”字,陈渡判断,抓走青萍的人,很可能是司徒雷的残余势力,他们可能逃往了东南方向。司徒雷经营多年,定然还有不为人知的巢穴。
他不再停留,收拾起仅剩的干粮和伤药,将那个刻痕牢牢记住,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山谷,向着东南方向追去。
这一路,他更加谨慎。江湖的混乱有增无减,到处都能听到关于那场惊天骗局的议论,以及各方势力重新洗牌的消息。司徒雷的名字偶尔被提及,多是唾骂,但关于他的具体下落,却众说纷纭。
陈渡一边追踪,一边打听。他专挑那些消息灵通的底层江湖人、酒馆茶肆的伙计、走南闯北的行商探听。几天后,在一个临江的码头上,他从一个醉醺醺的、曾是某个小门派弟子的船夫口中,听到了一个模糊的消息:据说有人在东南方向的“黑水沼”附近,看到过形迹可疑、身手不凡的生面孔。
黑水沼,那是一片地势险恶、毒瘴弥漫的沼泽地带,人迹罕至。确实是藏身的好地方。
陈渡毫不犹豫,立刻转向黑水沼。
越是靠近黑水沼,环境越是恶劣。空气中弥漫着腐殖质和淡淡腥甜的气味,林木变得扭曲怪异,脚下是松软的淤泥和盘根错节的树根。毒虫肆虐,瘴气时聚时散。
陈渡用布蒙住口鼻,按照青萍曾经教过他的一些辨别毒瘴和应对沼泽的法子,小心翼翼地深入。他不敢走得太快,每一步都试探着落脚点。
在沼泽边缘跋涉了一天多,他终于发现了一些人类活动的痕迹——被砍断的藤蔓,泥地上模糊的脚印,以及一处熄灭不久的篝火残骸。
他的心提了起来,更加警惕。顺着痕迹继续深入,在一片相对干燥的高地上,他看到了几座临时搭建的简陋木屋。木屋周围,有几个人影在巡逻,虽然穿着普通衣物,但行动间透出的干练和警惕,绝非寻常百姓。
就是这里了。
陈渡潜伏在茂密的灌木丛后,仔细观察。木屋的数量,巡逻的人数,换班的规律。他必须尽快找到青萍被关押的位置。
夜幕降临,沼泽地的夜晚格外漆黑,只有偶尔几声不知名虫豸的鸣叫,更添阴森。陈渡借着夜色的掩护,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木屋群。
他避开巡逻的哨位,贴近最大的一间木屋。里面隐约传来谈话声。
“……盟主伤势如何?”
“不容乐观。嵩山之上气急攻心,加上旧疾……唉。”
“那丫头嘴硬得很,什么也不肯说。”
“哼,守墓人一脉,都是硬骨头。不过没关系,盟主需要她手里的东西……”
陈渡心头一紧。司徒雷果然在这里,而且伤势严重。他们抓青萍,是为了守墓人传承的什么东西?是那本手札?还是别的?
他正凝神细听,忽然,旁边一间较小的、看起来像是仓库的木屋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
陈渡心中一动,悄悄摸了过去。木屋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紧闭的木门,外面挂着一把铜锁。他凑近门缝,压低声音:“青萍?”
里面瞬间安静下来,随即,一个同样压低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陈渡?”
真的是她!陈渡精神一振。“是我。你怎么样?”
“受了点皮肉伤,不碍事。司徒雷在里面,他快不行了,但手下还有几个死忠。小心。”
陈渡观察了一下铜锁,是从外面锁死的。他尝试用锈剑去撬,但锁很结实,动静太大容易惊动守卫。
“让开一点。”陈渡低声道。他深吸一口气,将内力灌注锈剑,剑身发出低沉的嗡鸣。他看准门栓的位置,猛地一剑刺入木门的缝隙,然后用力一别!
“咔嚓!”门栓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什么人?!”附近的巡逻守卫立刻被惊动,厉声喝道,脚步声迅速逼近。
陈渡一脚踹开木门,只见青萍被绳索捆绑着坐在角落,脸上有淤青,但眼神依旧清亮锐利。
“快走!”陈渡冲进去,挥剑斩断她身上的绳索。
就在这时,几名守卫已经冲到了门口,刀光闪烁,直劈而来!
陈渡将青萍护在身后,锈剑狂舞,格开攻击。但对方人数占优,刀法狠辣,将他逼得连连后退。
“挡住他们!”青萍低喝一声,虽然双手刚得自由,行动还有些不便,却抓起地上一根木棍,点向一名守卫的膝弯。那守卫吃痛,动作一滞,被陈渡趁机一剑划破手臂。
但更多的守卫闻声赶来,将木屋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进去!抓活的!”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吼道。
眼看就要被合围,突然,最大那间木屋的门猛地被推开,一个身影踉跄着出现在门口,正是司徒雷!他脸色灰败,胸口胡乱包扎着,血迹斑斑,眼神浑浊却带着一种最后的疯狂。
“是……是你这小子!”司徒雷死死盯着陈渡,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坏我大事……毁我基业……你们都该死!”
他猛地抬起手,手中握着一个黑乎乎的、拳头大小的铁球状物体。
“雷火弹!快躲开!”青萍脸色骤变,失声惊呼。
那些围攻陈渡的守卫也看到了司徒雷手中的东西,顿时面露骇然,纷纷后退。
司徒雷脸上露出一个狰狞而绝望的笑容,用尽最后力气,将那颗雷火弹朝着陈渡和青萍所在的小木屋方向,猛地掷了过来!
“走!”陈渡想也不想,一把抱住行动不便的青萍,用后背对着门口方向,全力向侧后方扑倒!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火光冲天,破碎的木片、泥土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强大的气浪将陈渡和青萍狠狠掀飞出去,撞在后面的树干上。
陈渡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喉头一甜,差点晕过去。他强忍眩晕,抬头看去,只见那间小木屋已被炸得四分五裂,燃起熊熊大火。附近的几座木屋也受到波及,火光映红了沼泽的夜空。
那些守卫死的死,伤的伤,一片哀嚎。而司徒雷所在的那间大木屋,门口也被炸塌了一半,里面没有任何声息。
司徒雷,这个编织并维护了江湖最大谎言的一代枭雄,最终用自己的方式,与他的野心和秘密一同葬身火海。
陈渡挣扎着爬起来,检查青萍的情况。她也被震得不轻,但似乎没有受到致命伤。
“你怎么样?”青萍看着他嘴角的血迹,关切地问。
“死不了。”陈渡抹去血迹,摇了摇头。他看着眼前的冲天火光,心中一片沉寂。一切的起点,似乎也在这火光中化为了终点。
“此地不宜久留。”青萍勉力站起,“爆炸和火光会引来更多人。”
陈渡点点头,搀扶着她,两人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沼泽深处。
……
一个月后,江南,一座僻静的小镇。
江湖的风波似乎暂时未能波及到这里。镇子依山傍水,人们生活平静。
陈渡和青萍在一处临河的小院安顿了下来。两人的伤势都已好转。那本守墓人手札,在被司徒雷的人搜走后又由青萍设法夺回,此刻正静静躺在院中的石桌上。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青萍看着在河边练剑的陈渡。他的剑法依旧算不上精妙,但少了几分之前的浮躁和狠厉,多了些沉稳。
陈渡收剑回鞘,走到石桌边坐下,看着那本手札。“真相已经大白,但这江湖……似乎并没有变得更好。”
混乱还在持续,新的势力在崛起,旧的恩怨在延续。没有了《无极心经》这个共同的“梦想”,争斗反而变得更加赤裸和直接。
青萍轻轻摩挲着手札粗糙的封面:“谎言维持的平静是假的,但真相带来的阵痛,或许才是新生的开始。”
陈渡沉默片刻,抬头看向远处连绵的青山:“师父让我知道真相,或许不是让我去拯救这个江湖,而是让我……可以选择自己的活法。”
他拿起那本手札,走到河边。
“你要做什么?”青萍问。
陈渡没有回答。他运起内力,双手一搓,那本记录了江湖最大秘密、引发无数腥风血雨的守墓人手札,瞬间化为无数碎片,如同灰色的蝴蝶,纷纷扬扬,飘落在清澈的河水里,很快被水流冲散,消失不见。
青萍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止。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守墓的职责,结束了。”她轻声道。
陈渡转过身,阳光洒在他身上,带着河水的湿气,有些暖意。“是啊,结束了。”
江湖很大,风波或许永不会止息。但总有一些人,可以选择离开那片海,上岸生活。
小院安静,只有河水潺潺流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