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不渡淮》晓卿棠

14、岁岁年年，共赴朝暮

　　开春的风带着海的咸湿，拂过露台的矮松，枝头抽出嫩黄的新芽。江知野趴在藤椅上，指尖划过相机屏幕，里面是淮序清晨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晨光透过落地窗，在他身上镀了层柔光，系着浅灰色围裙的模样，温柔得不像话。

　　搬进这座面朝大海的小楼已经半年有余，日子过得像杯温吞的蜂蜜水，没有轰轰烈烈的波澜，却处处浸着甜。淮序推掉了不必要的应酬，每天准时回家，陪着江知野看日落、拍照片，或者窝在沙发上，一人捧着一本书，安静到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江知野的摄影工作室也开起来了，就在离小楼不远的一条文创街上。工作室不大，却被他布置得温馨雅致，墙上挂满了照片——有大海的潮起潮落，有落日的金红漫天，有淮序低头画图的专注，还有两人牵手走在沙滩上的剪影。开业那天，黎念特意从南方赶回来，带来了一大束向日葵，笑着说：“祝我们江大摄影师，前程似锦。”

　　淮序站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眼底是藏不住的骄傲。那天的阳光很好，工作室里挤满了人，笑声和祝福声此起彼伏，江知野看着身边的淮序，忽然觉得，原来幸福真的可以这么原来幸福真的可以这么简单。

　　“又在偷看我？”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淡淡的笑意。江知野慌忙把相机收起来，回头看见淮序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过来，身上还带着厨房的烟火气。

　　“才没有，”江知野撇撇嘴，接过牛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我在看工作室的订单，有人想约一组海边的婚纱照。”

　　淮序在他身边坐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相机屏幕，上面还停留在自己的背影。他低头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江知野的头发：“那挺好，我们的知野，越来越厉害了。”

　　江知野的脸颊发烫，把脸埋进牛奶杯里，小声嘀咕：“还不是你教得好。”

　　淮序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手臂传来。他想起江知野第一次拿着相机，怯生生地问他构图技巧的样子，想起他偷偷拍自己，被抓包时红着脸的模样，想起他在图书馆里，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样子。时光像潮水，漫过了那些苦涩的过往，留下的，全是温柔的痕迹。

　　“对了，”淮序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机票，“下周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

　　江知野接过机票，看到目的地时，眼睛瞬间亮了：“是……苏杭？”

　　他记得，淮序曾经说过，苏杭的春天很美，有烟雨朦胧的江南水乡，有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变故，这个约定被搁置了很久。

　　“嗯，”淮序点点头，眼底带着笑意，“黎念说，那边的油菜花田开得正盛，适合拍照。”

　　江知野的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他抬头看向淮序，眼里满是期待：“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去吗？”

　　“当然，”淮序伸手，轻轻拂过江知野脸颊的碎发，“答应你的事，我从来不会忘。”

　　江知野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鼻尖蹭着他温热的脖颈。海风温柔地吹着，带着油菜花的清香，远处的海浪声此起彼伏，像是一首温柔的歌。

　　一周后，两人踏上了前往苏杭的飞机。

　　下飞机的时候，天微微有些阴，飘着毛毛细雨。淮序牵着江知野的手，撑着一把伞，走在青石板路上。雨丝细密，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路边的杨柳抽出新枝，垂在水面上，漾起一圈圈涟漪。远处的白墙黛瓦，在烟雨中若隐若现，像一幅水墨丹青。

　　“好美啊。”江知野忍不住感叹，拿出相机，对着眼前的景色按下快门。

　　淮序站在他身边，替他撑着伞，目光温柔地落在他身上。雨丝沾湿了江知野的发梢，他却浑然不觉，专注地调整着相机参数，眼底盛着江南的烟雨，比景色还要动人。

　　“喜欢吗？”淮序轻声问。

　　江知野点点头，转头看向他，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喜欢，最喜欢和你一起看风景。”

　　淮序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柔软得一塌糊涂。他低头，在江知野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带着雨丝的微凉和满心的欢喜。

　　他们去了周庄，坐了摇橹船，听船夫唱着软糯的江南小调；去了拙政园，看亭台楼阁，赏满园春色；去了油菜花田，漫山遍野的金黄，像一片金色的海洋。江知野拿着相机，拍个不停，淮序则跟在他身后，替他拎着相机包，时不时递上一瓶水，或者帮他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有游客看到他们，笑着说：“你们真是郎才女貌，感情真好。”

　　江知野的脸颊发烫，躲到淮序身后，却偷偷露出半个脑袋，看着淮序，眼里满是笑意。

　　淮序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对着游客笑了笑，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温柔：“嗯，我们会一直好下去的。”

　　在苏杭的最后一天，天放晴了。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江知野和淮序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远处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

　　“淮序，”江知野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苏晴姐看到我们现在这样，会不会很开心？”

　　淮序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转过头，看着江知野。他的眼里没有了往日的阴霾，只有平静和温柔。

　　“会的，”淮序轻声说，“她一直希望我能幸福。”

　　江知野点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里握着一枚戒指——那是他们在苏杭的一家银饰店里，亲手做的。戒指的内壁，刻着彼此的名字，还有一句小小的话：岁岁年年，共赴朝暮。

　　“我以前总觉得，你心里的位置，永远是苏晴姐的。”江知野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害怕，害怕自己只是个替代品，害怕你会突然离开。”

　　淮序收紧怀抱，把他搂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沙哑而温柔：“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知野，你不是替代品，你是我这辈子，最想要珍惜的人。”

　　他想起那场车祸，想起苏晴的离开，想起自己被困在过去的阴霾里，一蹶不振的日子。是江知野，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灰暗的生活。他的出现，不是偶然，而是命中注定的救赎。

　　“苏晴姐是我心里的一道疤，也是一段珍贵的回忆。”淮序轻声说，“但你，是我往后余生的，全部的希望。”

　　江知野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淮序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伸出手，紧紧抱住淮序的腰，像是要把自己揉进他的骨血里。

　　“淮序，”江知野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眼里满是坚定，“我会陪你，走过岁岁年年，直到白发苍苍。”

　　淮序低头，吻住了他的唇。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湖面的风吹过，带着荷花的清香，远处的归鸟掠过天际，发出清脆的鸣叫。

　　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了。

　　从苏杭回来后，日子依旧平淡而安稳。江知野的工作室生意越来越好，来找他拍照的人络绎不绝。淮序的建筑设计事务所，也接到了一个新项目——设计一座海边的养老院，他说，要让老人们，每天都能看到大海，看到日出日落。

　　黎念也回来了，在淮序的事务所里，做了一名助理设计师。她偶尔会来小楼蹭饭，看着江知野和淮序腻歪的样子，笑着说：“真受不了你们，天天撒狗粮。”

　　江知野会红着脸，把她推出门：“爱吃不吃，不吃滚。”

　　黎念则会笑着反击：“哼，我就不走，我要当你们的电灯泡，当一辈子。”

　　客厅里的笑声此起彼伏，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温暖而明亮。

　　又是一年冬天，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江知野和淮序坐在露台的藤椅上，看着漫天飞雪，落在海面上，落在矮松上，落在彼此的肩头。

　　江知野靠在淮序的怀里，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看着远处的海平面，轻声说：“还记得吗？去年冬天，我们也是这样看雪的。”

　　淮序点点头，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记得，你说雪落在松针上，像撒了糖霜。”

　　江知野笑了笑，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已经在一起一年了。”

　　“是啊，”淮序轻声说，“还有很多个一年，要和你一起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递到江知野面前。江知野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项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相机形状，上面刻着一行小字：我的眼里，全是你。

　　“这是……”江知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是我特意为你设计的，”淮序轻声说，“工作室的周年礼物。”

　　江知野的眼泪掉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淮序，眼里满是感动。淮序拿起项链，小心翼翼地替他戴上，指尖划过他的脖颈，带着温热的触感。

　　“知野，”淮序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谢谢你，照亮了我的生活。”

　　江知野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雪越下越大，落在两人的头发上，像是染上了一层白霜。远处的海面，雾蒙蒙的，像一幅晕染开的水墨画。

　　“淮序，”江知野看着他的眼睛，眼里满是笑意，“新年快乐。”

　　淮序低头，吻住了他的唇。雪落在两人的脸上，冰凉的，却带着满心的欢喜。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很多年后，有人问起江知野，什么是幸福。

　　江知野会笑着，指了指身边的淮序，又指了指远处的大海和落日。

　　“幸福啊，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看遍世间风景，一起走过岁岁年年，一起从青丝，走到白发。”

　　淮序会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眼底是藏不住的温柔。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两人的身影，在落日的余晖里，紧紧相依。

　　岁岁年年，共赴朝暮。

　　这是他们的故事，也是他们，往后余生的，全部的温柔。